chūn山書院的入學考試,與縣試水平等同,并不是說笑。
九月十六這rì,沈瑞就在三老爺的帶領下,來chūn山書院參加了入學考試。
雖說對于這種考試模式有些好奇,不過經歷過上輩子的應試教育,等沈瑞拿到考卷后,就進入了應答模式。
看得監考的山長與幾位夫子暗暗贊嘆,要知道這樣在幾位師長的注目下答題,不是哪個都能同沈瑞這樣從容自若。
chūn山書院用這種法子,震懾了不少學子,推掉了不少走后門的學生家長。
否則的話,官宦人家子弟,只要在讀書上用心,資質不是木頭,學習五、六年應對縣試水品的考卷應該多能過關。真有笨的,家長也不會丟丑往這邊送 沈瑞出自沈家,是沈洲的嗣侄,沈理的族弟,與翰林院有香火情。
雖說官場上向來人走茶涼,可沈洲才走半月,chūn山書院這里也不至于就故意為難他的侄兒。不過是例行如此,大家沒有特意為難沈瑞,也沒有放水就是 chūn山書院為何在京中能占有一席之地,那就是“嚴進嚴出”,保證學子水平。
chūn山書院的山長,與沈瑞印象中的枯瘦老翰林不同,是個略有些富態的七旬老翁。他望向沈瑞的目光有審視,不過等到看著沈瑞的試卷,老人家的目光就帶了贊嘆。
對于讀書人來說,一手毛筆字就是第二張臉,沈瑞的“第二張臉”并不難看。
即便在四書五經上他才認證學了三、四年,可這一手字卻不是三、四年的水平。加上他年紀在這里,旁人不知的,難免就想著他是打小苦讀出來的,對于他的學習水平也就高看一眼。
憑借著一手好字,還有圓圓滿滿的答卷,沈瑞通過了chūn山書院的考試。
他不知道,眼前這些胡子都白了的老翰林之間也愛八卦。
加上沈家獨子去年死于意外之事,在翰林中本不是秘密。沈瑞離開書院后,幾位夫子便開始八卦。
“要是不知沈尚書家事,倒是看不出像嗣子,瞧著倒是不比沈珞差……”一個夫子道。
另一位老翰林摸著胡子道:“沈尚書這一房雖人丁凋零,松江沈家卻是大姓,選出來的嗣子,自然不會是庸才……”
總的來說,老師們對沈瑞的印象不錯。
柳成已經離京,長壽的年紀大了,徐氏就讓周媽媽從家生子中擇了幾個少年出來,讓沈瑞從中選書童小廝。
沈瑞并沒有直接選人,而是跟周媽媽詢問了各家長輩的脾氣秉性。
在沈宅大半年,對于沈家前后宅的管事、內管事之類,沈瑞也都認識了。
如今有資格往他身邊送子弟的,都是下人中數得上的人物。沈瑞身為小主人,沒有借著書童名額去拉攏收服下人的意思,不過是想著“龍生龍鳳生鳳”,從父母家人秉性來挑人手。
畢竟他身邊的書童,以后就是他能倚重的心腹,要是選了不合意的,以后換起來也麻煩。最后擇了兩人,一個老實本分,一個機靈活絡。兩人都是阿毛、二狗之類上不得臺面的小名,實不文雅,沈瑞就改為白硯與墨書。
至于身邊的長隨,除了長壽之外,徐氏早就又給了他一個,是大管家的長孫。對著長壽的名字,被徐氏改名為長福。
沈瑞在南邊時,乘馬車上學,那是因年紀尚小,又是寒冬臘月。在京中出行,車馬多是路遠或女眷與孩童乘坐,沈瑞這個年紀該騎馬出行了。
對于沈瑞來說,這也不是難事。
他上輩子本就會騎馬,這輩子也在半年前就學會了。
書包已經準備好,文房四寶都是現成的,就等著次rì上學。
當天晚飯后,沈全與何泰之都過來了。
因他們早就關注沈瑞進學之事,曉得他今rì參加入學考試。
對于沈瑞的成績,他們倒是不擔心,轉成過來,是為了同沈瑞將chūn山書院再次仔細介紹了一遍。
chūn山書院里面的班級,仿國子監,有等級制,并不以年齡劃分,而是以功名分,倒是與沈家族學類似。不過不是分成三個班,而是分成五個,甲乙丙丁戊。沒有功名者入戊班,過了縣試入丁班,過了府試入丙班,過院試入乙班,過了鄉試入甲班。
沈全與何泰之兩人如今都過過了院試,在丙班,做了同窗,沈瑞是白身只能入戊班,并不與兩人做同窗,這兩人才擔心他。
沈瑞總算曉得毛遲為何郁悶,因沒回原籍參加童子試,毛遲是白身,一直卡在戊班。而沈全之前對于chūn山書院的事情不愿多提,想來也是因卡在丙班的緣故。
因chūn山書院鼓勵學生早應童子試,入學的學生,多是當年或次年就參加縣試,如此一來戊班就是流水的營盤,多是剛入學的十一歲少年或是籍貫在外地的學生。毛遲的年歲,坐在一堆孩子中間,不僅自己難受,夫子也會覺得礙眼 “這樣說來,小林哥現下在丁班?”沈瑞問道。
何泰之訕訕道:“正是如此,四月府試前,我們還做了兩月同窗……”
別看何泰之去年還在沈家子弟跟前得意過,不過回了chūn山書院后,就將尾巴都收了,真的得意不起來。
chūn山書院里,十歲出頭的童生,十四、五歲的生員,弱冠之年的舉人,都是尋常。一茬茬都是優秀學子,除非過了會試,否則誰也不能說自己就比旁人強些。
聽著沈全與何泰之的介紹,沈瑞對chūn山書院又多了幾分好奇。
次rì是沈瑞頭一rì入學,倒是無需長輩們再出面。
大老爺對沈瑞告誡幾句,無非是勤勉讀書、勿驕勿躁之類;徐氏這里,則是勸他多與同窗交流往來,莫要只捧著書本做書呆子。
去年沈瑞有過入族學的經驗,今rì進了書院,就直接在秦先生門外等了。
秦先生是昨rì入學考試的“監考”老師之一,也是戊班的夫子。昨rì沈瑞離開前,三老爺就帶著沈瑞見過秦先生。
秦先生五十來歲,倒是比其他露面的幾個先生年輕許多。
這個年紀,怎么看也不像是到了致仕的年齡。聽三老爺私下告知,沈瑞才曉得他確實是翰林出身,還是成化年間的翰林,早年因得罪權閹被罷官免職。等到弘治年間,被朝廷平反后,秦先生并沒有重新入仕,而是選擇到chūn山書院做了先生。
chūn山書院雖是翰林院子弟學校,可學費上并不低,反而因給先生們的束惰高,這里的學費是其他書院的兩、三倍。沈瑞這樣剛入學的學生學費最低,每月也要五兩銀子。一般人家,也承擔不了這么高的學費。
與一般書院的書聲瑯瑯不同,chūn山書院給人的印象就是安靜。
進了chūn山書院所在的胡同,就不聞煙火氣似的,讓人也不由自主的屏氣凝神。
昨rì三老爺介紹過,這是因為這個胡同里除了chūn山書院之外,其他幾處宅子也是歸屬翰林院,是翰林院一處編書所在。因這個緣故,胡同里并無住戶,胡同里也常有人駐守,所以格外安靜。
至于chūn山書院里,因不收蒙童,就免了朗誦背書那些。即便是戊班學生,也是從四書集注與解題開始講起。
如同沈全、何泰之所說的,戊班的學生很少,只有十來人,看著都是十來歲年紀。沈瑞因個子高挑,不像十三、四,倒像是十五、六的少年,隨秦先生進了課堂,引得大家側目。
不過還好,有個熟人毛遲在,沈瑞不至于太尷尬。
毛遲坐在最后一排,看到沈瑞,先是目瞪口呆,隨即露出驚喜來。
秦先生看了下沈瑞身量,就指了毛遲身邊的座位。
等秦先生離開,毛遲側身過來,帶了幾分不解,低聲道:“不是說明年來書院么?怎么這個時候插班進來?”
如今已經九月下旬,距離年底放假就剩下三個月。書院里雖每年也有插班生,可也多在上半年。
沈瑞低聲講了沈玨等人隨二老爺南下之事,毛遲感嘆道:“我竟不知此事,否則也當過去送行。”
沈瑞道:“連全三哥與何表弟都沒送,誰不曉得你們書院除了應試時候松些,平素都不好請假,玨哥哪里會與你計較這個?”
歡喜過后,毛遲看著前面一排小蘿卜頭,感嘆道:“總算有人與我做伴,之前就我一個在這里杵著,知道的人還罷,曉得我離原籍所在遠,不知道的還只當我是蠢蛋……”
沈瑞低聲道:“令尊怎么沒想著寄籍?”
翰林院里的翰林,籍貫來自全國各地,這些學生的原籍肯定也并非都在京中。
毛遲打量了沈瑞一眼,老氣橫秋道:“沈小弟還小,不知世情,‘京城居,大不易,,哪里是那么好寄籍的?翰林院又是清水衙門,除非到了侍讀、侍講學士,否則能在京里買得起房、置得起產的有幾個?多是賃屋而居。”
“寄籍”的先決條件,就是買房置地。
不是所有京官都有資格“寄籍”,否則京城中的考生就太多了,對于順天府本地學子不公。再說即便可以“寄籍”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在京城應童子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