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建昌伯在仁壽坊外鬧出的動靜,到底是在京中傳開了。(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旁人還罷,對于此事并不覺得新鮮,建昌伯要是每個月不鬧出些動靜來,就不是建昌伯。因今年“京察”有心挪位置的幾位,都十分留心此事后續。
沈滄在戶部左侍郎位上數年,成績斐然,今年一個尚書定是跑不了的。要是能借此讓他與建昌伯對上,那說不得尚書位上就能空出一個來。
不過,沈滄能屈能伸,建昌伯那里竟然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明明可以引得兩家交惡的事情,最后竟然沒動靜,驚落了一地眼球。
有譏笑沈滄無風骨的,也有佩服他識時務的,褒貶不一。
只有松江籍官員賀東盛,因同沈家并立松江的緣故,對沈侍郎府邸始終留意 賀東盛就是賀家大老爺,為從三品光祿寺卿,同沈家宗房是姻親,去年親上加親,又同沈家四房聯姻。
大明的“九卿”分為“大九卿”、“小九卿”之說,“大九卿”是六部尚書、都察院都御使、大理寺卿、通政使司通政使,有廷推廷議之權;“小九卿”為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祿寺卿、詹士府詹士、翰林學士、鴻臚寺卿、國子監祭酒、上林苑卿、尚寶司卿,都是京中各衙門掌印官。
同“大九卿”相比,“小九卿”的分量就有些不足。
賀大老爺正值盛年,投身內閣李東陽李學士門下,就是想要更進一步,瞄準的位置就是沈大老爺的戶部左侍郎。
同別人的幸災樂禍相比,賀大老爺更希望沈大老爺能平平安安升任,莫要生什么波折。否則的話,沈大老爺不動窩,戶部左侍郎的位置騰不出來,賀大老爺苦心鉆營,難道就為了去刑部、工部做個閑散侍郎?還不若現下做著掌印官舒坦。
因這份關注,賀大老爺就得了沈二老爺即將回鄉祭祖的消息,打發人將沈械請了過來。
“沈學士回鄉,可是為過繼之事?這嗣子到底擇定了哪一家?”賀大老爺問道。
他收到過賀三老爺家書,曉得徐氏去年冬月省親之事,對于沈侍郎家則嗣之事也頗為留心。
宗房大老爺家的子弟,是賀家外甥,要是能過繼到侍郎府,那往后兩家也能更進一步。
“是玨哥與四房瑞哥”沈械回道。
賀大老爺聞言,眼睛不由一瞇,掩住其中喜色。
沈玨是他的堂外甥,過年那幾日還曾隨著兄嫂過來拜年;沈瑞他雖不曾得見,卻是聽自家老太太提過,在三老爺的信中也見過這個名字。
沈家四房去年往賀家下了定,婚期就定在今年三月,沈瑞將是他名義上的外甥。至于之前嫌隙,有這門親事在,怎么也掩過去了。
“可是玨哥在沈侍郎名下、沈瑞在沈學士名下?”賀大老爺道。
沈械搖頭:“非也,是瑞哥入嗣滄大叔名下,玨哥入嗣洲二叔名下。”
賀大老爺聞言一愣:“怎么會如此?沈家京中這一房,沈侍郎是嫡支嫡脈,擇嗣序,不是當擇宗房子弟?怎么反而選了沈瑞?”
在賀大老爺看來,沈家京城這一房已經絕了血脈,從宗房擇嗣子,以后兩個房頭彼此扶持,也是雙贏之道。
沈械道:“瑞哥外祖父與二房有舊,年紀又比玨哥年長。再說沈家四房亦是中興祖嫡脈,從四房擇嗣子與從宗房擇嗣并無二樣。”
兩人雖為甥舅,可畢竟是兩姓旁人,沈家的事賀大老爺也不好再細問。眼下這個結果,顯然已經出于他的意料。
沈械走后,賀大老爺在書房坐了一刻鐘,嘆了一口氣,往內院見賀老太太。(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賀老太太在京中榮養三年,兒孫孝順,并不曾見老,精神矍鑠。如今唯一讓她憂心的,就是打小親自養大的孫女云姐。
云姐今年十六歲,先前為了她在京中擇婿,還是松江擇婿,賀老太太一直猶豫不定。
待思前想后,賀老太太到底不放心將這個父母雙亡的孫女許給外人,就從娘家擇了一侄孫為孫婿,婚期定在今年年底。
賀老太太想要回鄉親自送嫁,可她的年歲,真要回去指定不會再折騰出來。賀大老爺好不容易將老母接到身邊盡孝,如何肯依。
賀老太太無法,開始給孫女準備起來,等到了四月里讓賀家五老爺送云娘回鄉待嫁。
待聽了沈侍郎擇定沈瑞為嗣子,賀老太太懊惱不已,嘆惋道:“要是當年老身堅持做親就好了……那樣云姐既能嫁到京城,也是知根知底人家。就憑兩家幾輩子的交情,他們也不會慢待云姐。”
賀大老爺苦笑道:“娘只想到這個?”
賀老太太神色微凝,長吁了一口氣道:“老三當年恁糊涂”
賀大老爺皺眉道:“娘既同沈瑞打過照面,那您瞧著此子心性到底如何?可是個心窄的?”
沈瑞入嗣沈家二房小長房,以后就是這一房的當家人,要是他是記仇性子,那賀大老爺不得不思量是不是以后出壓。
畢竟奪產之恨,亦不是小仇。本當兩家親上加親,賀家多出些嫁妝,又與沈瑞多了甥舅名分,徹底將舊事掩了。如今沈瑞出嗣,局面又變。
就是沈瑞出繼沈學士名下,賀大老爺都不用擔心,因為上面長房壓著賀家外甥。
如今卻是沈瑞壓了沈玨一頭,沈玨無法轄制沈瑞,還得以沈瑞為馬首。
賀老太太撥弄著手上一串蜜蠟佛珠,搖頭道:“這個無須擔心,有孫氏那樣的生母,孩子心性歪不了。沈家二房在沈氏一族中最顯赫,沈侍郎與他那個太太都是精明人,要是沈瑞心性不好,就是念舊情那兩口子也不會擇了他做小長房嗣子。”
賀大老爺方才關心則亂,這會兒聽了賀老太太的話,心里踏實下來道:“如此正好。沈瑞此子并不單單是沈侍郎嗣子,還是王侍郎徒孫,兩家提挈這一個,說不得什么時候就出頭了,真要是個心窄的,往后可讓人不省心。”
賀老太太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所以說老身后悔了,早知今日,當年就該想法子將云姐定給沈瑞,如今卻是說什么都晚了。”
賀大老爺聞言,不由心動:“五姐十一歲,倒是與玨哥年紀相當。”
至于沈瑞那里,沈舉人已經定了小賀氏,賀家許上一個孫女,姿態則太低了。
賀老太太皺眉道:“莫要再提這話且不說沈學士那里如何,就是你堂姐那里曉得也要埋怨你。五姐模樣雖好些,到底是庶出。”
賀大老爺也不過是一提,心中扼腕不已。他總共有四女,長女、次女、三女為嫡出,已經出嫁,只剩下這一個未嫁女,卻是庶出……
元宵節是個分水嶺,元宵節后,年也就算過去了,衙門里開印。
大老爺、二老爺都開始往衙門去,二老爺的長假請了下來,眼看啟程在即,二太太這里早已開始給丈夫打點行裝;大太太徐氏則是帶了三太太,給沈家各房擬回禮單子。
先前沈家各房頭送來的禮,雖說豐儉不一,可各房頭都是盡了誠心的,二房怎么好只進不出。
又因來京諸少年中,有擇為嗣子的,也有沒有擇定的,總不能讓大家跟著白奔波一場,沈琴、沈寶、沈琳名下皆有饋贈。就是沈珠名下,大太太也沒有落下。并沒有沈全的份,不過卻以沈瑞名義,給五房上下都準備了重禮。
對于沈瑞來說,年節既過,就當專心讀書。
從正月十六開始,沈瑞、沈玨同沈琴、沈寶一起,族兄弟四人,開始早晚出入三老爺院子,聽三老爺講書。
三老爺這邊之前給沈瑞上京專門收拾出來的前院東廂房,如今改為小學堂。
三老爺雖從沒有教過學生,卻是被教過,又親身下過場,曉得科舉主要考的是什么。因此,他雖開始授課時有些磕磕絆絆,不過一來二去也摸到些教學門道。
三太太原擔心累著丈夫,吩咐書童留心,自己早晚也仔細探問。不過見丈夫雖為備書費神,可精神越來越好,話也多了,胃口也好了,她心中也就跟著歡喜。
沈全那里,則是得了二老爺薦書,即將入春山書院讀書。
為了此事,沈瑞專門抽了一日,帶了沈玨,專程在外設了一小宴,邀請了沈全、何泰之與毛遲。何泰之與沈全早就認識,無需介紹,主要是介紹沈全給毛遲認識。
毛遲已經在春山書院絲年,算是春山書院老人,沈全初來乍到,得他看護幾分,也省的被人欺負了去。
春山書院招收的學生從十一歲到二十五歲,沈全這個年紀入學,雖有些大了,可也并不顯眼。
至于同年入學的沈理長子沈林,則輪不到也無需沈瑞操心。
沈林年紀在那里,入了學院也入初級班,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他本身又是大學士的外孫、侍講學士之子,那翰林院子弟學校里也不會有人欺負到他頭上。
沈全入的卻不會是初級班,各色人等混雜,序起家世,又只是舉人之子、庶吉士之弟,實沒什么分量……
緊張時放松自己,煩惱時安慰自己,開心時別忘了祝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