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萬象更新(四)
都說狀元都文曲星下凡,可這三年一個,文曲星也太多了些。愛睍莼璩見到王華的時候,沈瑞莫名地想起這個來。
要是按照平均三十歲中狀元,平均壽命六十歲算的話,當世的狀元,總要有十個、八個。沈理是一個,王華是一個,沈理的岳父謝大學士是一個,沈瑞知曉姓名的就三個。
能生出王守仁這個美男子來,可見王華姿容亦不俗。即便已經年過不惑,不過看上去如同四十來許人。
他穿著半新不舊的道服,待沈瑞這個隔代弟子,還算親切,寒暄兩句后,便挑著四書中生僻的地方,提了幾處,考校沈瑞。
沈瑞自是一一答了,王華點頭道:“尚可。”
瞧著他神色,對沈瑞也無甚不滿意處,沈瑞心中也松了一口氣。
據他所知,王守仁目前正式收的學生只有他一個。即便王華這里,早先使人捎帶過給他這個隔代弟子見面禮,可聞名不如見面。自然是王華這個師公滿意自己方好,否則自己不僅丟王守仁的臉,也丟了沈家的臉。
與王守仁的隨性不同,王華看似溫煦,卻是個立身極正、極正統文人。這也是為何閣臣們壓制他,卻無法從他本身攻訐他,只能借打壓其子來打壓他的緣故。
王華即便休沐,在除夕將至,家中也有安排,能抽空見沈瑞,除了看在兒子與沈家面上,也是有心想看看沈瑞為人。
可憐天下父母心,即便長子已年將而立,王華依是忍不住為這個長子操心。
沈瑞是同僚好友托付的小輩,兒子是受自己要求,方接受此人。
偏生這沈瑞同長子一般,少年喪母,又曾受磋磨,王華慚愧往事之余,不免擔心沈瑞心情。若是師生兩個臭味相投,王華真不知是該哭該笑。
眼見著是個穩重守禮的好孩子,不似王守仁少年時那般任性隨意,王華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氣,又使人送了一份表禮。
陪著王華一起見沈瑞的繼室填房,正如沈瑞所想想的那般年輕,不過十七、八歲年紀,即便裝扮的比較莊重,可到底年紀在那里。
幸而是個溫柔靦腆的,對于沈瑞這個“徒孫”,即便眼神中帶了幾分好奇,可也沒有說什么。
明日就是除夕,這老夫少婦都有事要忙,見完沈瑞,王華開口留了晚飯,便打發他們師生自去說話。
王守仁就直接領沈院回了自己的居處,是位于宅邸東路的二進小院,前院是書房。后院應是女眷所在,如今王守仁之妻諸氏病故,后院并沒有女主人。
五宣早已領著長壽下去,尋老家人敘舊去了,書房有有十來歲的小廝奉茶。
雖說王華方才已經考校過沈瑞,可到了王守仁這里,依舊沒有落下。
他隨口提了句四書,讓沈瑞破題。
沈瑞本是應試教育過來的,這幾年也是如此要求自己,只將八股當成議論文來做。又得沈理提點,緊咬著“忠君為民”這六字為骨,又將經書典故做肉,做出來的時文,即便有的地方依舊略顯生硬,做不到行云流水般通暢,不過看似華麗又不顯空洞。
時文通篇不到四百字,比后世動輒萬八千字,小論文也要三千字相比,雖不算多,不過格式要求更嚴,其中有些句式還要求對仗,寫起來并不容易。
沈瑞即便一氣呵成,從提筆到收筆,也用了半個時辰。
雖說早在師生早先的通信中,曾見過沈瑞的文章,可眼見他半個時辰就破題解題,且還破得有模有樣,王守仁面上亦帶了歡喜。
不過仔細再看一遍,王守仁覺得有些不對頭,從書桌抽屜出翻出一封沈瑞先前的信來,將其中的時文與現下這一篇一對比就看出蹊蹺來。
雖是不同命題,可這兩篇文章換湯不換藥,甚至中間有幾句對仗句式都大同小異。
師生兩個這兩年半雖一直通信,可的王守仁對于學生的教導也是循序漸進,這大半年才開始給他講解時文。
之前一兩月一篇看不出什么,如今這一對比卻瞧出沈瑞的取巧之心。
不是說這樣的時文不好,相反這樣的時文,并不顯得空談,反而顯得很平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