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路的那位楊家子弟吞咽了一下,于笑著回答說道:“沒了,沒了,那一股汪家已經領著進爺過去了,這三股就是最大的,至于其余的,我們家和汪家就料理的于凈。”
話沒說完,被董冰峰瞥了眼,這帶路的子弟只覺得渾身一寒,連連躬身說道:“真沒了,真沒了”
這伙人年紀不大,各個都是殺神,早晨行路十幾里,料理完齊眉寨那幾百號人,直接就朝著這邊殺過來,也不嫌累,人頭滾滾不留一個活口,這殺性到底怎么養出來的 在齊眉寨西邊六里左右的地方有個村子,村子里也有百余號綠林人物,他們做事還算有章法,截到流民之后都是送往鳳陽中都的方向,如果宿州和蒙城縣有人需要,他們也明碼開價。
就在這天的下午,汪家人送來了犒勞,說弟兄們這些日子操勞辛苦,殺了幾頭羊,弄白面餅請各位開葷,村子里的小鍋灶不好用,就在村頭那邊擺開場子,大家都過去吃。
清湯寡水好些日子,聽著有油水,立刻涌了過去,汪家真來了不少人,殺羊燉煮,還有一壇壇好酒搬下。
看著人聚齊了,汪家的帶來的人開始大開殺戒,不是殺羊,而是殺人。
到了夜深的時候,趙字營的各隊才開始回返莊子,一早出發,至晚方回,人人身上帶血,人人面有疲憊神色,宿州震動。
這伙來自徐州的團練根本不像是團練,沒聽說誰家私兵可以從早到晚連打幾處,處處大勝全殲,殺的人頭滾滾,自己卻沒什么死傷,那些跟著帶路報信的各家子弟都帶回來了所見所聞,那真是精悍精銳所向無敵。
汪家、楊家一邊派人殺豬宰羊置辦上等犒勞送去,一邊把城內差役和莊丁動員起來,宿州城內城外又是一陣腥風血雨,時常看到十幾個人手持刀斧沖進一個宅院大砍大殺,要不然就有某處大火燃起。
流民過境,汪家和楊家等宿州土豪當然要撈些好處,齊眉寨和響馬之流都是分肥的,他們手里自己還招攬到了一批人,也是抓人賣人,到這個地步,只能滅口絕后患了,誰能想到自家鄰居徐州居然有這么強悍的力量。
見識了這樣殺伐之后,什么小思都煙消云散,老老實實的幫著收攏流民百姓,將家里的積儲送到如惠開設的田莊。
趙進那晚上領著趙字營的家丁只去了汪家和楊家,這兩家最大的土豪震懾住,其他人自然知道怎么取舍。
就在這一天殺伐之后,第二天宿州上下又看到了更驚人的一幕,幾十輛大車,過千的家丁,田莊內忙碌異常。
宿州這些土豪以為昨天就足夠震撼了,可今天看到之后才知道遠遠不夠,每個人都覺得眼皮直跳,這趙字營居然養了這么多團練,這樣的力量莫說是大伙手里的私兵,就算宿州官府加上官兵也不是對手,你說你有這樣的力量早些露出來多好,險些讓大家做錯了取舍。
這是石滿強率領的趙字營第二團,從徐州何家莊出發到宿州這邊一共是兩天半的路程,他們攜帶的給養一共是三天用的,也是因為可以毫無顧忌的行軍趕路,所以才敢這么輕裝前進。
看到這樣的力量,宿州的土豪士紳們都知道該如何做了,也知道將來該如何做,鳳陽府那邊誰理會,徐州就在左近,稍有不服,這千把虎狼青壯就壓過來了,而且不講道理心狠手辣,該聽誰的,該奉承誰,大家誰還不明白。
莫說是土豪士紳,連官府都被驚動,上次來了個捕快,這次是州里的同知和守城的把總一并前來,害怕趙進這邊誤會,他們特意拽上了汪遺世作保,而且只來了兩個人。
這么大股的力量來到宿州,到底意欲何為,如果想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舉動,那么宿州就要去鳳陽府告狀求援了,如果不是,也請趙公子給個交代,別讓大伙難做,這位同知客氣到了極點,至于那位官兵把總,從看到趙字營第二團之后就不敢抬頭,身子一直在抖。
“曹總管,這莊子買賣到底有沒有立下契約,有沒有在官府過手”聽了他們的問話,趙進立刻嚴厲無比的質問如惠。
“回稟東主,一切都在官府過了,這都蓋著大印,幾位書辦都能作證。”如惠連忙“誠惶誠恐”的稟報,一邊把契約遞上。
趙進裝腔作勢的看了看契約,然后朗聲說道:“原來這里已經是趙某自家的莊園,既然在自家莊園,那就不勞外人費心,幾位想問也不妨說明,這些人是趙某帶來種田的農戶。”
這回答險些讓宿州同知吐出血來,農戶居然這般精銳,你以為本官沒見過世面嗎?偌大鳳陽府,也就是中都有這樣的隊伍,腹誹歸腹誹,說是不會說的,宿州同知也無可奈何,趙進說得一點錯都沒有,這莊子是趙家的,田地是趙家的田地,莊子連接徐州和宿州,身為莊子主人調動佃戶長工莊丁有什么不對,你也不說這些人不是趙進的佃戶莊戶。
宿州同知于笑著告退,他懶得質問底細,連說句去徐州求證的客套虛話都懶得說,誰不知道這趙進在徐州和官府勾結的緊密,話說回來,若不是勾結緊密,又怎么敢如此的肆無忌憚。
石滿強率領的趙字營第二團只在宿州停留了一天,然后押送著三千多名流民回到了徐州,在這一天時候里,宿州豪族大家難得的團結了起來,有糧出糧,有力出力,為趙字營和流民準備于糧用具。
雖說受到了驚嚇,可汪家和楊家也不是沒收獲,他們兩家都沒什么損失,供應給趙字營的糧食不少都是從官倉克扣出來的,自家出的不多,而且趙字營清洗匪盜,繳獲大都低價賣給了他們,那些馬匹老弱,趙字營不看在眼中,可對于宿州民間來說是難得的財富,有頭大牲口幫著耕地會有更多的收獲,這些馬用來騎乘或許不好,但耕田足夠了,此外還有些零零碎碎的,都讓兩家覺得不虧。
除此之外,宿州豪族大戶本以為趙字營會仗著強勢搜刮一番,沒曾想做得頗有規矩,除了那幾家被查出來騷擾田莊扣押流民的,其他人供給糧食都是照價付錢,給的都是新錢和現銀。
這讓大伙懸著的心放下,同時也發現了一條路,鳳陽府各處州縣,除了靠近廬州府和揚州府的少數幾處,大部分都是災荒頻發,民生貧苦,商業更是落后的很,很多地方甚至還在以物易物,宿州豪強大戶收獲了糧食只能存在糧倉,自家吃用不掉,每年腐爛發霉就要損失不少。
現在看趙字營需要大量的糧食,而且趙字營手里有充足的銀錢,雙方可以各取所需。
有些人送上糧食之后,還詢問趙字營要不要收糧,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這讓不少人歡欣鼓舞。
相比于尋常大戶,汪家和楊家更是走到了大家的前面,他們這次直接安排族里的直系子弟加上莊丁跟著趙字營回去,運河改道邳州之后,大家都以為徐州是個窮苦地方,現在看似乎不是,派子弟過去看看有什么機會,也好跟著應對。
趙進和伙伴們在宿州也沒有多呆,第二團回程第二天,趙進就和眾人回返,這次連如惠也跟著一同回去。
宿州這邊上上下下已經知道了趙字營的厲害,里外都已經安排好,接下來就等著接收流民了。
不過原本以為會有五萬六萬,現在看遠遠達不到,加上這次在宿州解救已經收攏的,徐州的鳳陽流民差不多有一萬八千上下,如今每天來到宿州田莊的流民也就幾百一千,而且越來越少。
按照鐘功輝的手下所說,宿州之外也有不少流民正趕過來,但也不足七千,滿打滿算,這一年也就收攏二萬七千上下。
這個數目的流民,根本用不到去淮安府的草窩子,在徐州就地就可以消化,黃河南邊,就是云山寺和趙字營自己的田莊,黃河北邊則是境山徐家的煤礦鐵場,還有三省交際出的孔家莊,都可以收攏安置大量的流民,嚴格來說,這兩萬多甚至還不夠分 鐘功輝被從宿州帶到了徐州,他繼續被軟禁,但鐘功輝卻是一副聽天由命的態度,絲毫不反抗,對趙字營這邊提出的問題也是有問必答,只是得知流民人數后,嚎啕大哭了幾場。
哭的原因鐘功輝也沒有隱瞞,原本預計六萬,現在只來了這么多,最少得有三分之一凍餓而死。
沒有轉移流民之前,趙進為糧食的事情發愁不已,怎么算計都是緊巴,可到了十一月下旬,突然發現很寬松。
鳳陽府的流民吃不飽,而各處的地主豪紳還在發愁糧食怎么賣,想要過得好些,想要穿綾羅綢緞,用胭脂水粉,用瓷器漆具,甚至吃鹽,樣樣都需要花用銀錢,可大家手里有糧食,銀子缺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