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都是農田,正值夏忙季節,隔不了多久就看到收割機在金黃色的麥浪間工作,也有已經收割好翻耕出來的田地,農民伯伯頂著炎炎烈日忙著種秋季的莊稼,入眼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佳雪望著窗外,思緒不禁飄回到很小的時候。
她想起自己跟父母一起收麥子的情形,那時候收割機還沒有普及,都是用鐮刀一把一把地把麥子割好捆成腰粗的麥草捆,裝上板車拉到打麥場里,拆散鋪好,再用牲口拉著圓滾石,或者半圓形的扁滾石一遍遍地輾壓,為了讓麥子能夠充分脫粒,還要一遍遍地翻動麥桔。
輾壓叫打場,翻麥桔叫翻場,完后一叉叉地挑走麥草,叫挑場,集中起來的是麥粒的殼和麥粒,拿木掀順著風高高地揚起,讓風吹走麥殼才會留下麥粒,這叫揚場。
通常收一塊地要全家三四個壯勞力的情況下,忙活到半夜。
所以這原來是農村最忙的季節,叫麥忙,比秋收還要累人,所以秋天收玉米大豆和棉花,就只能稱為秋收了,不算多累多忙。
周家孩子多,尤其是女孩子多,只有周星一個寶貝疙瘩,更是舍不得他下地干活的。
所有的苦活累活,就都壓到了周剛和任月娥的身上。
任月娥雖然是一介女流,干的都是壯勞力的活,農閑時又要忙包子鋪的事情。
常年辛苦勞作,也是她性格火爆嗓門大,尖刻潑辣的重要原因。
現在想來,盡管她是個養母,也不怎么喜歡佳雪,但她人本身,真的是很不錯的。
那時候,佳雪和幾個姐姐在家各有分工,都要忙活起來:做飯、送飯、捆麥子,裝麥捆、拆麥捆,看場什么的。
都是孩子們干得動的活計,這些交給周琴來分配,佳雪也并沒有受到什么特殊的待遇,任月娥也沒有說起過該多給佳雪分些。
想到這里,佳雪忽然心生感慨,人要是鉆進了牛角尖里,真的是很沒救的,簡直是堵了耳朵蒙著眼睛。
上一世她怎么就那么看不慣養母呢?
在那么辛苦貧窮的情況下,多個孩子就多一份開銷,她不僅養大了她,還堅持供她上學到高二。
在大姐周琴初中畢業就外出打工的對比下,其實任月娥也真的已經仁至義盡了。
她是對自己打過罵過,但多數還是性格上的原因,而不是毒辣心黑。
看一個人,真的不能看她表面上對你的態度。
在任月娥和文蓮之間,經過對比,她才明白任月娥的難能可貴。
哪怕兩個人同樣有著貪婪,但任月娥是明面上直來直去的,她跟你索要的東西,是她認為她應該得到的報酬,如果沒有得到,縱然是滿臉的不滿、面目可憎。
可是一旦滿足了她,立即喜笑顏開,心里也滿滿都是感恩了,整個人都變得非常好說話。
可是文蓮不同,不管她心里想著什么,面上對你永遠無可挑剔,其實笑里藏刀,恨不得所有可能跟她爭搶財產的競爭者,都死了才好。
如果僅僅這樣,也還罷了,可佳雪現在再確定不過:上一世父親的死,也是她所為 就為了德誠入誰手,就為了水家的財產,她是連自己的丈夫,都下得了手要殺。
佳雪低低地嘆了一聲,心想這樣的女人,要早點讓父親看清,趕出水家才會家宅安寧。
周琴開著車,眼睛的余光看到佳雪一直看著窗外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禁問:“想什么呢?”
佳雪笑了下:“很久沒有看到農忙的景象了。”
周琴撲吃樂了出來:“你可真健忘啊,搞得跟好些年沒有回過家呢,去年秋收你不還回家掰玉米呢?這才剛剛收小麥,這才多久啊,你就憶苦思甜上啦?”
佳雪囧……去年秋收……
她尷尬地掩飾著笑道:“呵呵,可能是變化太大了,所以覺得以前的事情都很遙遠了。”
周琴開玩笑:“你要這么想干活,還沒錯過麥忙呢,咱家還有一塊地沒排到聯合收割機呢,回頭收了你去幫忙。”
這話半真半假,現在有了收割機,真的是對農村的勞力大解放,本來要那么多人累死累活的事情,收割機從田里過一遍,就可以拿口袋裝麥粒了。
即使佳雪真去幫忙,也就幫忙遞個口袋了事,或者在家里做頓飯了表心意。
--而且家里也不像小時候那樣忙得飯都顧不上吃,做飯這么麻煩的事情,只能交給小孩子隨便發揮,反正能熟就成。
佳雪笑著答應下來:“好啊,還跟以前一樣,大姐你來分工,分什么我做什么,絕無二話。”
周琴哈哈笑了,佳雪這么一說,讓她感覺到這個妹妹還沒有走遠,還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還是她的妹妹。
--本來佳雪搖身一變成了魔都的名流千金小姐,她可是很有一段時間,覺得佳雪突然就不再是周家的人了的。
兩人一起說著小時候的趣事,感慨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世事變遷。
小車很快開到了周家的小院,因為知道佳雪要來,家人聚得很齊,佳雪并沒有給大家都準備禮物,她也沒覺得不妥,就跟放假回家一樣進門就叫著爸爸媽媽姐姐弟弟。[]
這樣反而讓大家也覺得這才是一家人,需要的時候佳雪自然會站出來,她把自己當成周家的一份子,無需客氣。
周星很興奮地拉著佳雪的手說:“姐,咱爸還養了蝦呢,我帶你去看看不?”
他十五六歲,正處于青春發育和變聲期,這一開口,整個一老公鴨嗓子。
佳雪看著突然竄高了一個頭的周星,印象中他上一世根本沒有長這么高啊,非常感慨地說:“這才幾個月不見,你吃化肥了吧?突然就長那么高!”
周月笑說:“他當然要長高了,爸今年發達,成了遠近聞名的養魚大戶,魚啊蝦啊他愛怎么吃怎么吃,哪像以前啊學費都湊不齊錢來繳,根本沒有閑錢改善生活,天天吃剩包子加餐!”
佳雪笑:“那咱們怎么不見高。”
周月撇撇嘴:“要早上兩年我也會高,現在是他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