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星海之中,有一團團耀眼的光芒,正在朝著四面散出一道道刺目的光箭,令人心驚膽寒。
但若是能夠走近了看,便會現其實這一團團的光芒中央,乃是一只只奇形怪狀的巨獸,它們的身體粗壯臃腫,看不到四肢和五官,仔細看去猶如一個巨大的口袋,一張龐大得完全不成比例的巨口直接連著又粗又肥的身體,丑陋不堪。
無數的光芒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源源不斷投入它們的嘴巴里面,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每一道光芒,其實都是一整個世界爆炸之后形成。之所以會產生這種光芒聚集成團,并且朝著四面散的景象,實際上是因為空間正在被它們飛快地吞噬,拉拽著一個個正在接連爆炸的世界不斷朝著它們靠近,最終才形成了如此奇觀。
這樣的巨獸,一共有四只,分別占據一個巨型四面體的四個頂點,不斷地吞噬著正在爆炸的浩瀚星海。
無上魔君坐在四面體的正中央,閉著眼睛,正在默默思考。龐大的混沌之海如今已經完全收縮起來,化為一卷書簡,外側紅黑交織,內側一片純白,正束成一卷,放在他的身邊。
書簡中央,隱約可以看到一團純白的溫和氣息正在緩緩流淌,吳解閉著眼睛,懷抱著一只同樣瞑目不醒的白兔,靜靜地躺在里面。
無上魔君并未怎么在意書簡的情況,這天書世界曾經是他重要的寶物,是他成就永恒的希望所在。可如今他已經又向前走了好幾步,真正站在了永恒至尊的門檻上,天書世界對他來說已經意義大減,不過是一件厲害的法寶罷了。
甚至于,因為器靈沉睡,天書世界的威能也大大降低,以他現在的實力看來,這東西除了有點懷念意義之外,別的還真看不上眼呢 他原本正在專心致志地毀滅星海界,但就在毀滅的過程中突然心有所感,便果斷地放下一切,開始沖關。
此刻對他來說,天大地大都沒有自己沖關來得大。無數歲月的積累,無數的謀劃和爭斗,都只是為了這一刻,為了這一次沖關。
他要證道永恒,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事情值得在意 但無上魔君也并未就這么放過星海界,沖關之前,他將魔神幡化為陣法守護自身,更把混沌之海的四個魔王變為四只巨獸,繼續吞噬星海界,將其轉化為自己的力量。
要毀滅世界,并非他的臨時起意,而是很早就已經既定的方針。
作為半步永恒的大神通者,無上神君自然也有窺探時間長河的能力,也能夠看到自己并未獲得成功的未來。
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將會不能成功,那么該怎么辦呢?
有的強者選擇橫渡時間長河,前往時間的彼端去,尋找新的希望;有的強者選擇坦然面對失敗,留下神魂轉世輪回,等待未來的可能;而無上神君的選擇是——
我命由我不由天,倘若時間長河之中我失敗的未來已經生,那么我就將時間長河也一并摧毀毀滅世界,毀滅時間,一切都由我來控制 他之所以非要選擇用天書世界去吞噬諸天萬界,之所以非要選擇這條和所有人為敵的道路,根本原因自然是他的性格,可觀測時間長河而得到的結論,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對于工科生華思源來說,觀察決定結果,所以他創造了薛定諤的盒子來躲避天罰;而對于狂人無上來說,結果決定觀察,過程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他只要結果。
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那么就毀掉過程,再重來一次如果重來一次還不行的話,那就再毀掉,再重來對于他來說,若是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那么這個世界就沒有存在的價值,這時間的長河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一切都沒有存在的價值 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圍繞著他,為他而服務,提供給他想要的結果。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價值所在。
無上魔君微笑著,穩坐在巨大四面體的中央,向著自己長久以來的目標起了沖擊。
而這個時候,玉皇宮正在狼狽地飛馳,盡可能地將自己從那些巨獸可怕的吞噬之力中逃脫。
因為將整個斗神組織還有數不清的世界數不清的生靈都容納于其中,化為了巨大的避難所,所以玉皇宮已經失去了直接跳躍到大荒界或者歸墟海的能力,但它最根本的能力依然存在。
這巨大的宮殿,原本就是華思源制造出來的逃命工具。
玉皇大天尊曾經很好奇地詢問過主人,為什么自己明明具有強大的威能,可最核心的能力卻是飛遁?當時華思源如此回答:“對于我來說,修煉也好戰斗也罷,僅僅依靠自己基本上就足夠了。如果有什么情況讓我不得不使用工具的話,那大約就是逃跑了。”
所以,作為他的本命法寶,玉皇宮最核心的能力,其實就是逃跑。
不過這么多年來,玉皇宮還真沒遇到過需要動用這個能力的情況,相比之下,反倒是幾種次要的能力——比方說鎮壓啊,比方說扭曲時間輔助修煉啊……經常用到。
今天,玉皇宮終于遇到了需要動用真正實力的情況,而包括玉皇大天尊在內,每一個人都對華思源的先見之明佩服得五體投地。
能夠擅長逃跑,真是太好了 雖然那四只巨獸吞噬世界的度越來越快,但玉皇宮飛遁的度卻也越來越快,彼此仿佛都沒有極限一樣。
就連身為玉皇宮器靈的玉皇大天尊自己,也從沒想到當自己全力以赴的時候,居然可以逃得這么快 無數的光芒流動著,那或許是一個個正在爆炸的世界,又或許是大道震動的光芒,甚至于或許是時間之河被驚人的度激蕩,掀起的漣漪。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收束著,匯聚成澎湃的浪潮,被那四只巨獸源源不斷地吞噬,無論是有形之物還是無形之物,無論空間還是時間,什么都無法例外。
然而玉皇宮就是例外它逆著時間空間物質和精神的浪潮,猶如一條靈活的游魚,又似一只矯健的海燕,穿透重重阻礙,不斷提升著度,始終保持著和巨獸那恐怖大嘴的距離。
“這樣下去的話,就算逃個一萬年也沒問題”玉皇大天尊已經脫掉了平常的嚴肅裝扮,敞胸露懷,狂氣四溢,“我是誰?我可是大神君的本命法寶想要吞掉我?做夢”
旋轉的藍色球體面前,尹霜正在沉思。
“無中生有,無法并非滅法,這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沉吟著,心中滿是迷惘。
那藍色的球體,保護華思源卻又將他牢牢束縛的“薛定諤的盒子”,其實就是華思源所創造的“地球”。這是一個完全沒有神通法力存在的世界,就算尹霜身為華思源指定的“開門人”,也只能把自己的化身以一個凡人的身份降臨。
區區一個凡人,又能做得了什么?
“盒子”里面的地球,歷史以五千年為一個循環,從遠古時期夏族和黎族的戰爭開始,到近未來時代全面核戰爆為終結,人類的歷史由蒙昧而文明,由文明而展,由展而繁榮,最后盛極而衰,在最輝煌的頂點戛然而止,猶如一悠久的長詩,寫到了最激昂最澎湃的段落,卻突然擱筆,下面沒有了……
尹霜的化身在這個地球里面,已經經歷了好幾次這樣的循環,可她始終沒有找到“開門”的辦法。
究竟要怎么樣,才能打開盒子,讓華思源出來?
就算有太上道祖的提示,她也完全摸不著頭腦;就算是創立人道的三圣祖,也一樣茫然不解。
他們同樣分出化身進入那個世界,可也同樣一無所獲,甚至于比尹霜都還不如。
時間仿佛陷入了停滯,兩場激烈的賽跑卻正在進行。
一邊是玉皇宮飛遁和四只巨獸吞噬星海之間的較量,一邊是尹霜打開盒子和無上沖關之間的較量。
這兩場,只要輸掉一場,便是萬劫不復 “我覺得問題的關鍵還是在于天道。”不知道多少次失敗之后,自在道祖突然說,“天道還沒有真正絕望,所以它還在阻擾著我們,不讓我們打開盒子。”
“或許是吧,但要怎么樣才能夠讓天道完全絕望呢?”正一道祖問。
“辦法只有一個”自在道祖的眼中,燃起了危險的火焰,“我們出去,溝通星海、大荒和歸墟”
“你瘋了”正一道祖失聲大叫,“那樣的話,巨獸的吞噬之力就會蔓延到大荒界和歸墟界啊”
“是的,但也只有那樣,才能把天道逼到無路可退的地步,讓它除了放出思源道友之外,再無別的選擇”
自在道祖沉聲敘述著自己的瘋狂計劃,眼中的光芒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這個時候,正一道祖終于想起了一件自己已經遺忘很久的大事:昔日商定人道的時候,自己的立場是正道,真武的立場是隱修,自在的立場卻是……邪派 自在道祖出癲狂的笑聲,搶在正一和真武阻攔之前,化作一道強烈的光芒,沖出了玉皇宮。
這道光芒一沖出玉皇宮,就被巨獸們的吞噬之力吸住,跟隨著無窮的時間和空間一起,朝著巨獸的大嘴飛去。
但自在道祖卻沒有半點害怕或者擔心的意思,反而狂笑著,狠狠地朝著身邊的虛空撞去。
一聲巨響,虛空破裂。
蒼莽的大荒群山和湍急的歸墟激流之中,同時出現了一個破孔,和星海界聯系在一起。
下一瞬間,兩個世界的一切都被瘋狂地吸引,沿著這個正在急劇擴張的破孔,源源不斷地流入星海界,流入四只巨獸的嘴巴里面。
于是,所有的生靈都感覺到了恐慌,自心靈最深處的恐慌。
雖然自在道祖作出這一擊之后便被反震之力炸得粉碎,然后被巨獸們給吞噬了,但他的目的卻已經達到。
“毀滅”已經從星海界蔓延開來,蔓延到了大荒界和歸墟海。
終于,在玉皇宮之中,一個浩瀚的意志降臨了。
這意志落在了被特地搬出會議室的“盒子”上,帶著三分不甘和七分恐懼,帶著一種無路可走的憤然和苦悶,猶如一只無形的大手,解開了某個看不見的封印。
尹霜突然一愣,心中恍然大悟,縱身沖入了“地球”之中。
因為這個世界不允許自然力量的緣故,身為造化神君的她剎那間土崩瓦解,然而那份強大的力量卻并不會因為她的崩潰而消失,反而沿著奇異的軌跡旋轉起來。
旋轉,旋轉,再旋轉,最后化作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占據了那個世界最大的海洋。
漩渦里面,一個穿著舊文化衫和短褲,踏著人字拖,懶洋洋的光頭青年用手遮住了眼睛,有些迷迷糊糊地看著外面。
“天亮了嗎?”他茫然地說。
紅影一閃,尹霜出現在了他的身邊,一把抓住他,不等他反應過來,就把他拖了出來。
這人正是華思源,連天道都認可的,唯一可能戰勝的無上神君的強者。
也是這個世界,最后的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