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深厚的積累和充分的準備,孔璋順利地踏出了從真君到天君的最后一步,完成了生命形態的轉化,成為了一位新的不朽天君,進入了真正超脫于歲月之上,壽比天地更悠久的那個層次。
但是,他現在還不能算是真正的不朽天君,因為他還沒有能夠完全通過天道給予的考驗。
生命形態的轉化,天道的清算,因果的了結,只有將全部的三個危險全都渡過,他才可以成為真正的不朽天君。
這三關之中若是有一關過不去,那就什么都不是,只是死人罷了。
當孔璋身上那份屬于不朽天君特有的氣勢慢慢趨于穩定的時候,天空中突然霞光大盛,一股柔和溫潤的氣息憑空而生。眾人抬頭看去,只見原本的藍天白云不知何時已經被看不到盡頭的湛藍光華取代,這片湛藍的光華深沉渾厚,就算吳解也看不穿它,只能憑自己的感覺,去稍稍窺探一二。
“收懾心神!不可窺探劫云!”就在諸位真君還沒來得及窺探那片藍光的時候,金蟾天君的聲音已經如同雷鳴一般響起,將他們震得頭暈眼花。至于玉華臺下遠處的那些陽神真仙們,更是直接被震暈了許多。
吳解原本正打算下意識地觀察一下,聽到這話頓時悚然一驚,猛地驚醒過來,立刻就嚇出了一身冷汗。
老天啊!那可是渡劫踏入不朽境界的劫云,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竅想要去感應它的究竟呢?
若是別人這么做,可能只是被天道之力反震受傷,但他可是也已經踏入了洞虛巔峰,有資格渡劫的人物啊!
要是他剛才真的傻乎乎去感應了劫云,只怕下一瞬間就天人交感,不由自主地開始沖關了吧……
那樣的話,跟找死又有什么區別?
吳解長長地吁了口氣,伸手在額頭上抹了一把,將涔涔的冷汗抹掉。忍不住苦笑著連連搖頭,再也不敢有半點分心。將一切的念頭全部都收了起來,不去胡思亂想。
天劫的力量真是神秘莫測,一不小心就會中招。這次幸虧本門有不懼天劫的金蟾天君坐鎮,否則光是剛才感應劫云這一遭,十二真君恐怕就要趴下一大半——這還建立在自己沒有被引動天劫的前提之下。如果自己也被引動了天劫,那十二真君只怕當場就全體仆街,唯一的懸念只是究竟重傷還是死掉了……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諸位真君也是一臉后怕之色,顯然都明白了過來。其中尤其以修為極高,同樣也踏入了洞虛巔峰的天傾真君為甚。
一向冷冰冰既帥又酷的天傾真君此刻臉色微白,額頭上全是冷汗,顯然也才驚魂未定。他感覺到了吳解的目光,轉頭和吳解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全是后怕和苦笑。
大家畢竟都是修煉了許多歲月的人物,很快便再度鎮定下來,小心翼翼地提防著可能發生的任何危險。
過了片刻,那藍色的劫云之中,一片迷迷蒙蒙如同雨霧的光華灑落了下來,朝著玉華臺淅淅瀝瀝地降落。
藍色光雨尚未落下,一直鎮定自若的孔璋已經臉色大變。他睜開眼睛看著天空,露出了驚疑不安的神情。
不等光雨落到玉華臺上,孔璋已經長身站起,一揮衣袖,黑白兩色光柱纏繞交織著沖天而起,狠狠地撞入光雨之中。
剎那間,猛烈到讓人眩暈的轟鳴聲便在光雨中炸響,更有一個個藍色的光團在其中不斷爆炸。每一個光團的爆炸都伴隨著巨響和猛烈的沖擊波,頓時讓原本安靜的空中狂風呼嘯。這狂風的力量是如此巨大,甚至于足以激發附近一些建筑的守護陣法。玉華臺下的陽神真仙們不得不紛紛施展手段抵擋,才能夠在這狂風之中立足。
而這狂風,不過是孔璋抵御天劫時候的一點余波罷了。
“掌門果然積累深厚!才剛剛重塑法身,如今施展出來的就已經是不朽層次神通了!”吳解看著光雨之中黑白藍三色的碰撞,忍不住點頭贊道,“有如此手段,天劫這一關大概沒什么問題了!”
他的話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尤其是天傾真君更是眼中精光大盛。若非此刻要專心守護,隨時防備任何異常情況,定然已經湊過來詢問究竟。
作為洞虛巔峰的強者,對于渡劫這件事他也上緊得很呢!
說話間,那兩道黑白光芒在光雨之中突然迸散,化作無數光點。可這黑白兩色的光點卻依然不曾分開,總是兩兩一組,一個蘊含無窮生機,一個散發無盡死意,僅僅兩個光點,便在生和死之間形成了一個具體而微的小循環。
這便是孔璋的本命神通“生死流轉”。他苦修這門神通多年,在這上面花的功夫超過了其余所有神通功法的總和。雖然平常很少施展,但幾乎每一次施展都會有所斬獲——當初和五馬王朝一戰的時候,他便是極少數在此前的真君交戰中有所斬獲的人物,靠的就是這門強大的神通。
在他踏入不朽境界之后,這門本命神通也隨之提升了威能,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已經達到了不朽層次。靠著這門神通,縱然他面對的天劫是各種天劫里面頗為詭異和危險的“水行劫雷”,多半也能無驚無險地過關。
諸位真君都是識貨的人,很快便看出了名堂。于是大家紛紛若有所思,不少人頓時就打定了主意,從今天開始就要努力苦練本命神通。
修士渡劫的時候,雖然可以依靠各種神通法術甚至于陣法寶物相助,但那些洞虛層次能夠準備的手段,面對不朽層次的天劫,說實話用處并不是很大。
想要渡過天劫,要么就靠充分的儲備,一點一點耗盡天劫的力量——這需要嚇死人的身家,就算是那些闊佬,渡劫之后差不多也就變成窮光蛋了;要么呢,就是依靠機緣,在轉化生命形態之后獲得不朽層次的神通,再以此神通迎擊天劫。
孔璋所選擇的,顯然便是后一條路。
雖然他其實也儲備了驚人的物資,必要的時候一樣可以用前一條路,但既然能夠憑借自身神通抵擋天劫,又何必把那些珍貴的寶物都毀掉呢?
要知道,能夠面對不朽境界天劫略略抵擋一二的寶物,每一件都可以稱得上是奇珍異寶。放在那些只有洞虛真君坐鎮的小派之中,便足以作為鎮山之寶存在。如果無可奈何也就罷了,既然此刻能夠憑借自身神通抵擋,孔璋又怎么可能舍得白白浪費呢!
更何況,抵御天劫的過程,也是印證自身神通道法,淬煉自己元神念頭的過程。天劫既是危險也是機遇,能夠借助它的力量淬煉,一刻鐘便抵得上平日里數十年的功效。
比方說孔璋自己,如果他能夠全憑自身神通將天劫抵擋下來,等到渡劫成功之后,他只要稍稍閉關穩定一下氣息,出關之時差不多就已經能夠獨自開辟小千世界,將自己的修為境界完全穩固下來。
而如果純靠外物抵擋天劫的話,起碼要花上數千年的光陰,才能夠把自己的修為完全穩定住,不至于掉落境界。
孔璋此刻長身而立,一手不斷捏換法訣,另一手則一次次揮動袖子,將本命神通“生死流轉”接連發出。以寄托著神念的神通去迎戰源源不斷的光雨,將它們完全擋在玉華臺之上,半點都沒辦法落下。
遠處的空中,金蟾天君站在翻涌的風云之中,兩只眼睛里面分別有無窮璀璨星光和一條滾滾星河,正在小心地戒備著玉京派之外的某些家伙。但他的臉上,卻已經露出了笑容。
“孔璋前輩的手段果然厲害!這樣看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守護玉京派的工作交給他,自己專心閉關一段時間了。”想到這里,他不由得苦笑著搖搖頭,“又是閉關……我這輩子閉的關可真是夠多了呢!”
就在這時,他敏銳地感覺到遠處那些家伙有些蠢蠢欲動,笑容頓時瞬間冰冷。
“天都、明河!”隨著他的命令,星光和星河從他雙眼之中飛出,化為一男一女兩個童子。男童長得俊美無比,整個人猶如玉琢一般,偏偏臉色冷峻,氣質仿佛是一塊亙古不化的玄冰。女童則眉清目秀笑意盈盈,臉上也胖嘟嘟的十分活潑討喜,一看就是個甜嘴乖巧的小姑娘。
這兩位童子,便是他的本命法寶“天都、明河”雙劍。兩件法寶如今都已經是靈寶的層次,修為境界更是也同樣達到了不朽天君的等級。昔日它們還只是洞虛巔峰的時候,金蟾天君依仗這兩把飛劍就能抵擋兩位從神門伐道時代活到現在的天君前輩聯手。如今它們已經有了質的飛躍,雙劍在手,金蟾有把握將任何來犯之敵斬于劍下!
別忘了,他可是飛升修士,是威名遠揚的“冰峰絕劍”,更是昔年在九州界縱橫無敵,帶著師弟們重振青羊威名的傳奇人物!
雖然飛升之后他就很少跟人交手,但靠著和本命法寶之間的切磋交流,他并沒有將自己的劍術修為落下,相反因為漫長歲月之中除了修煉就是切磋,他的劍術已經高明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
“你們這些家伙,還是老老實實地在外面看著吧!”他的目光從那一股股危險的氣息上掃過,眼中除了躍躍欲試的戰意之外,沒有半分膽怯退縮,“要是敢來玉京派搗亂,那就給我永遠留下吧!”
他的話并非自言自語,伴隨著銳利逼人的劍意,這躍躍欲試的話音也傳了出去,傳到了每一個窺探者那里。
剎那間,好幾股氣息驟然暴漲,逼得玉京派護山大陣都光華四射,化作一圈光幕顯形,但卻沒辦法讓金蟾天君有哪怕一點點動容。
“要戰就戰,磨磨蹭蹭干什么!”他冷笑道,“玉京派就在這里,我王某人就在這里!想要戰的,不怕死的,還不趕快過來!”
那些氣息鼓蕩著,卻終究沒有一股敢于靠近。
金蟾天君嘴角翹起了一個不屑的弧度,鼻子里面輕蔑地哼了一聲,就這么肅立在空中,憑借一己之威鎮住了所有在暗中虎視眈眈的家伙。
過了片刻,那些窺視著玉京派的氣息之中,便有人冷笑著說道:“金蟾,今日乃是你玉京派道劫之時。不要以為你此刻能攔住我們就萬事大吉,須知真正的麻煩還在后面呢!”
“我輩都是長生久視的強者,一時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且容你囂張片刻就是!”
“就是!現在威風有什么用!等到天魔阻道之時,我們會讓你笑不出來的!”
“哈哈,本座忍不住有點期待了呢!”
一時間譏笑聲嘲諷聲此起彼伏,金蟾天君聽著這些話,臉色漸漸冰冷,卻沉默不語,一點開口反駁的意思都沒有。
正如那些家伙所說,對于長生久視壽超天地的不朽天君來說,言語間的上風,面子上的便宜,其實都不算什么。
他之前開口,也不過是想要嘗試一下,看看有沒有蠢貨會跳出來找死而已。既然試探已經失敗,那與其開口爭辯,還不如養精蓄銳,等待必定會到來的那場大戰。
這場天君之間的爭論并沒有傳到諸位真君之中,玉華臺上眾人里面,孔璋倒是聽到了,但他根本沒空理會這些;吳解也聽到了一些,他卻也沒有理會,只是一笑了之。
區區一群連打進玉京派的膽量都沒有的貨色,就隨便他們叫嚷吧!
想要趁著天魔阻道的機會來趁火打劫?那吳解也不介意順手多砍幾個!
斬殺天魔也好,斬殺敵對天君也罷,總之他今天已經做好了大開殺戒的準備,就看誰來送死而已。
如此這般又過了片刻,孔璋發出的黑白兩色光華已經漸漸占了上風,將光雨逼得不斷倒退,漸漸退到接近劫云的地方。此時天道仿佛不忿于自己的手段竟然會被落在下風,只見劫云漸漸凝聚起來,從鋪滿了天空的藍色光華凝聚成了一片懸在玉華臺高空的藍色流光。
這片光芒不斷流淌著,宛如一條不斷奔騰的河流。伴隨著它的流淌,之前那股潤物無聲的柔和之意再次出現,伴隨著如同霧氣一般的藍色光華,緩緩落下。
天劫有各種形態,水行是其中頗為奇異的一種。它并不以猛烈和兇悍見長,威力在于幾乎不可阻擋的滲透性。一旦被天劫之意滲入體內,便會和劫雷發生感應,使得劫雷的力量成倍成倍的增強。
這就像是一群起初似乎人畜無害的移民,一旦在某個地方站穩了腳跟,便開始飛快地繁衍,積極推廣自己的文化和信仰,同時漸漸排斥當地原本的東西。到后來等他們的力量壯大到一定地步,更會勾結外來的力量,通過各種恐怖的暴力的手段,殺戮和驅逐那些不愿意遵從他們的人,最終鳩占鵲巢,把那些原本擁有文化傳統的地方,變成所謂“賜予之地”。到了這時,他們便會編造謊言,將一切昔日受到的恩惠都歸于根本不存在的某個東西,然后把所有的忘恩負義都輕描淡寫一筆抹去——接下來他們的目光便又會投向下一個目標。
這樣的劫雷未必是最厲害的,但卻肯定是最兇險的之一。若非孔璋事先就有準備,沒有讓它能靠近半點,他的渡劫過程絕對不會這么輕松,不知道要危險多少倍呢!
隨著天劫的變化,孔璋的臉色也越發沉重。他控制著生死流轉的神通,將攔截的威力進一步加大,不敢讓那些看似無害的柔和霧氣落下來一星半點。
而就在此時,眾人心中同時警兆大起。
玉京派上空某處,蒼穹突然撕裂,原本的朗朗青天之中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裂縫,猶如巨大的嘴巴一般。
從那裂縫里面,混亂狂暴的氣息不斷涌出來,更有無數奇形怪狀的東西蜂擁而至,宛若一條狂野的洪水,直奔玉華臺沖了過來。
“果然來了!”吳解長嘯一聲,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