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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臨去之時詩言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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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載經營,數百子孫,轉眼間灰飛煙滅。穆蘭草原至尊無上的不朽天君紫驊王,此刻真正成了“孤家寡人”。雖然他容不得任何人挑戰自己的權威,不允許任何人站到自己的高度。但身為穆蘭草原馬族的老祖宗,他對于那些有所成就的子孫后代們,終歸還是有些感情的。他雖然厲害,可終究只是孑然一身。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別人替他做的——不說別的,他出關來宣布個什么命令,總要有一群子子孫孫趴在地上山呼萬歲,給他歌功頌德吧!但是……沒了,全都沒了!穆蘭草原上還有很多很多的馬族,但連陽神都沒成就,充其量也就活個幾萬年的,對他來說有什么意義?身為不朽天君,他閉個關,研究一下功法,推衍一下大道,往往就是十萬年二十萬年,總不能一朝出關,看到的全都是自己不認識的面孔吧!那樣的話,他還不如找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隱居算了!而且這些子孫后代對于紫驊王的用處還不僅僅如此,最最重要的是,這些人是他“氣運”的基石。紫驊王之所以要建立五馬王朝,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獲得氣運。他所修煉的功法極度重視氣運的積累,甚至于可以將氣運轉化為神通和修為。紫驊王并沒有像正道中人那樣常年行善積德,他又沒有能夠  開辟自己的小千世界,所以他的氣運主要便來自于對于穆蘭草原的統治。身為穆蘭草原的至尊王者,他擁有這茫茫草原的氣運。也正是因為有這穆蘭草原漫長歲月積累下來的磅礴氣運,他才能夠以并不出色的心性和資質,修成不朽天君。如果給他足夠的歲月,如果讓他的統治范圍進一步加大,或許他還能夠憑借不斷增加的氣運,讓自己的修為再更進一步呢!諸天萬界之中,可是有靠著氣運之道證就造化的神君啊!不過……現在都沒了。氣運不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更不可能光靠陰謀算計就得到。每一點的氣運,都來自實實在在的積累——比方說紫驊王的氣運,就來自于對穆蘭草原的統治。然而,他的統治必須依靠五馬王朝來實施。而五馬王朝,則離不開那些真君和真仙們。當這些真君和真仙們被道空真君的“大霹靂計劃”給一鍋端了,五馬王朝的統治便出現了巨大的斷層,來自于整個穆蘭草原的氣運再也無法傳遞給紫驊王,甚至于紫驊王自己本身的氣運都正在迅速地崩潰瓦解。這就像是一棵樹,樹根還在,樹冠還在,可是樹干沒了。那么,這棵樹會怎么樣?紫驊王現在就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上那多年積累的雄厚氣運正在瓦解消散,雖然相對于他本身的積累來說不算嚴重,可事實上每一瞬間他失去的氣運,都堪比一個普通的陽神真仙!這樣下去,就算他的積累再怎么雄厚也吃不消啊!如果他的氣運損失到一定程度,沒準會直接從不朽境界摔落下去!紫驊王驚怒交加,竭力掙扎,想要從那突然出現的陣法之中掙脫出去。他必須盡快掙扎出去,然后擊潰道門,通過這場大勝將自身的氣運穩定下來,才能擺脫困境,避免掉落境界。他大吼一聲,抬起兩只前蹄,狠狠地踏在地上。一聲轟鳴,天地震動,風云流散,日月無光。但大陣只是猛地一震,卻沒有崩散。翠管事悶哼一聲,兩股鮮血順著鼻孔流了下來。她卻連擦也不擦,只是惡狠狠地一笑,撮嘴一吸,將血又吸了回去。“要鐵公雞出血,哪有這么容易!”隨著這聲冷笑,她一口氣拿出好幾瓶靈藥,也不問是否浪費,直接咕嚕嚕喝了個一干二凈,隨即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有些浮動不穩的氣息也重新恢復了穩定。“四條腿的老東西,你給老娘在這鎖地封天大陣里面老老實實待上一刻鐘吧!”她這邊冷笑,紫驊王那邊卻驚懼起來。剛才那一擊,他已經動了真格,施展出的乃是不朽境界的神通。本擬憑借如此神通,便是一個小世界也能直接擊碎,這區區陣法又何足道哉!定然是順利破陣揚長而去,若非沒有時間,就算追溯著陣法的源流去殺了布陣之人,也不在話下。卻沒料到自己這番出手,雖然震動了大陣,卻沒有能夠將其擊潰——這陣法究竟什么來歷?怎么會堅固到如此地步!他卻不知道,這陣法乃是大荒商會給各地分會的底牌之一。大荒商會的分會遍布大荒界各處,雖然這大荒界之中造化神君寥寥無幾,可不朽天君總還是有不少的,所以為了確保分會不至于被某位貪婪天君輕易攻破劫掠一空,大荒商會總會才專門煉制了若干套這樣的大陣,但凡是連續千年表現良好的分會,都可以得到一套,作為鎮山之寶。穆蘭分會的這套到手不足百年,如今還是第一次派上用場呢。紫驊王一擊沒有奏效,反而被大陣的力量激蕩,一時間回不過氣來。此刻他修為不夠穩固的缺點便展現無遺:憑借氣運成道的功法,當氣運激蕩下降之時就會使得本身境界不穩定。尤其他原本就是靠著整個穆蘭草原的氣運之助才得以踏入不朽境界,在不朽天君里面差不多是墊底的,甚至連屬于自己的小千世界都還沒能構筑完成。如今損失氣運在先,被勾連了幾乎整個穆蘭草原地脈的大陣反震在后,雖然暫時看起來還沒什么問題,但其實內在的情況已經十分的不妥。于是他也顧不上出手破陣,只得急忙運轉功法,盡量穩定狀態。同時祭起法寶,將自身牢牢護住。此刻十分兇險,須得先求自保,然后才能考慮更多!按說他的想法并無什么不對,但這要建立在一個前提下——道門眾仙,真的會眼睜睜看著他穩定形勢,然后破陣而出,白白浪費這難得的機會嗎?當然不可能!不等玉京外門狂亂難言的混沌怒潮完全平息,道空真君便灑脫地一笑,對勾龍淵說:“老哥,時候差不多了吧?”一貫臉色如同冰鐵一般的勾龍淵微微點頭,露出了一絲笑容:“正是如此!你我一世修行,終于到了開花結果的時候!”二人看起來都頗為歡愉,但周圍群仙聞言卻頓時感覺到了一股難言的氣息,就像是有什么無形之物正在緩緩蘇醒,讓他們都不由得有些呼吸艱難,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一般。道空真君笑了笑,拍拍身邊孔璋的肩膀:“老孔啊,你是本門諸位真君之中最有希望踏入不朽境界的,平素做事也頗為沉穩可靠——玉京派的將來,就托付給你了!”孔璋聞言頓時色變,除了當年得知兒子成道之路有誤,以至于困頓陽神不得前進之外,他還是第一次如此失態。“師兄……你說什么?!”道空真君笑了笑,搖搖頭,輕聲吟道:“求道坎坷幾流離,平生際遇亦堪奇。且將苦水釀美酒,洗去煙塵見青云!”話音未落,他緩緩邁步一步,身影卻消失在了眾人的面前。與此同時,勾龍淵也拍了拍墨霄派當代掌門萬照真君的肩膀,笑著點了點頭,然后縱身一搖,化作一道黑色龍影。龍影轉瞬間撕裂長空而去,唯有他一向冰冷的聲音,還在空中回蕩。“潭底枯臥一老龍,墳冢連天嘆道窮。滿園春色雖已沒,卻種繁花遍地紅!”他們兩人走得突兀,道門群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就在這時,三泉祖師之首的癸泉真人也輕輕嘆了口氣,說:“前輩做了榜樣,我們做晚輩的,總不能縮在后面。”“正是,玉京、墨霄和無咎并稱,你我若是不做點什么,豈不是墜了本門的名頭?”盜泉真人笑著點頭。壺泉真人則重重地點頭,大聲說:“就等你的命令了!”癸泉真人笑了笑,伸出一只手來:“潦倒破落長衫短,仰望蒼穹多陰霾。道祖像前問所愿,大道重興死亦甘!”盜泉真人俊美的臉上露出灑脫之色,也伸出手來,按在他的手背上:“只手向月攬風煙,些許傳紀汗青編。興亡盛衰皆曾見,昔時英雄今日仙。”見兩位師兄都這般有氣勢,壺泉真人頓時露出幾分苦惱之色,伸出手來又按在盜泉真人手背上,訥訥地說:“師弟我才疏學淺,吟不出詩來……”癸泉、盜泉兩位真人哈哈大笑,一左一右拍著他的肩膀,三個人影驟然迸散,凝聚為一個高大俊朗神采飛揚的黑袍道者,左手持著一塊三色光華流轉的法牌,右手持著寒芒內斂的青萍劍,向眾人微微點頭,笑道:“貧道去也!”話音未落,他揮手一劍劃破虛空,施施然走了出去。道門群仙愣了許久,突然間也不知道是誰先反應過來,大叫:“他們……剛才都踏入不朽境界了!”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驚嘆者有之,喜悅者有之,納悶者有之……但更多的,卻是深深嘆息。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三派祖師都施展出了某種拼命的手段,所以才需要在出手之前作詩明志,為自己一生際遇做個注腳。他們這一去,只怕便是不準備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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