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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往事與我何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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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吳解怎么猜測,也沒有想到這位隱居在竹樓之中,一看就知道不問世事,卻對道門頗為友善的前輩高人,赫然是昔年無上神君門下客卿!

  這消息實在太過勁爆,以至于他一時間腦子里面完全空白,就連危險和恐慌都忘了。

  反倒是茉莉顯得非常緊張非常害怕,不停地嘟嚷:“糟糕了!被看出來怎么辦?被看出來就慘了!死定了!想死都難啊!當年師傅您可把他們得罪到了家的……我記得這個天機子連老婆孩子都被你殺了,做成肉湯給他吃,就為了讓他明白跟著你混才有活路……你還抽了他的一縷元神封在魔神幡里面,每過一段時間就用心火煉上一會兒,提醒他要老實聽話……”

  吳解聽得滿頭大汗,心中猶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時間甚至有了直接逃回天書世界的念頭。

  但他隨即將這個念頭扔到一邊——現在逃回天書世界,這輩子就都不要想再出來了。昔年他常常以為“遇到強敵可以逃回天書世界,神功大成之后再出來”,等后來修為深厚,才明白若是連迎戰的勇氣都沒有,那一輩子都別想再有所突破,就算所謂“神功大成”,出來之后也依然是被碾壓的貨。

  所以,無論如何,逃跑是最差的選擇。

  當逃跑這個選項被排除之后,他的思路立刻就活躍了起來,然后便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頓時勇氣油然而生,整個人迅速鎮定了下來。

  但就是這一慌亂一鎮定之間,已經被天機子和勾龍淵看得清清楚楚。天機子沒有開口,勾龍淵卻關心地詢問起究竟來。

  吳解此刻心中正跨過了一個極大的關口,思維無比敏銳,立刻回答:“晚輩剛才見到樓外星海,其中星辰生滅、眾生悲歡,不由得想起一件大事,故而惶恐;然而片刻之間又想通了,故而坦然。”

  “哦?那是什么大事?”勾龍淵好奇地問。

  “弟子曾在游歷之際,偶然接觸過佛門夢中觀想之法。此法要將心中觀想的念頭在夢境里面具現出來,慢慢地夢境越來越真實,乃至于化夢為真,便是證道長生。弟子當時鉆研了一番,心有所感,于‘夢境’和‘真實’之間的變化略有所知。但后來便將其放在一邊,專注本身功法。”吳解一瞬間就把話語整理清楚,將小七的修煉經歷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后來弟子證道長生,觸類旁通,對于那夢中觀想之法有了更深的理解,明白了‘化夢為真’這一步——嗯,本以為是明白了。可是方才看到那浩瀚星河之中,星辰生滅、眾生悲歡,不由得生出一個奇異的想法……”

  天機子微微一笑,打斷了他的話:“你觀夢中蒼生為幻,而此星河蒼生何嘗不是老夫的一夢?既然星河蒼生只是一夢,那你自身是否也只是一夢?這就是你當時惶恐的原因吧?”

  “前輩明鑒!”

  “那你怎么又想通了?”天機子問。

  “晚輩轉念又想,夢中眾生喜怒哀樂,何嘗問過自己是否夢中之物?晚輩平生行事,問的是屈直是非,講的是天理人情,又關是否夢境什么事情呢?便我是夢中之物,難道我就要改變自己人生的原則嗎?既然我不會改變自己做人做事的方法,那是不是夢中之物,都是一樣。”吳解笑道,“想通了這個,我反而覺得自己之前的擔憂很好笑。就算我是夢中之物,擔憂能解決問題嗎?若我不是夢中之物,擔憂豈非莫名其妙?”

  勾龍淵微微點頭,天機子則笑了起來:“不問真偽,只看是非,你的想法倒是和太上道友當年駁倒南華道友時候的說法異曲同工。不過當年他們三次問難,其中交鋒演繹,遠比你今日片刻之中所想深邃精妙。你若是有興趣,回到師門之中,可以找找《正道三詰錄》這本書。那是當年思源道友所著,詳細記載了太上、南華兩位神君三次辯難的經過,對于解答你的疑惑,大有幫助。”

  吳解急忙道謝,心中卻又不由得暗暗感嘆——這位天機子前輩修為如何暫不清楚,但這口氣卻著實不小。無論太上道祖、南華神君還是大神君華思源,他都只以“道友”相稱……

  “稱道友有什么不對的?”茉莉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他可是跟師傅您一個時代的人物,南華真人是正一神君的師弟,論年紀比他小很多;那個太上道祖和華思源更是他的晚輩……他稱呼那些人一句道友,理所當然啊。”

  吳解想了想,發現事情的確如此,忍不住暗暗笑了。

  “師傅,你剛才明明很擔心,可為什么又不擔心了呢?”茉莉好奇地問。

  吳解笑著反問:“茉莉啊,你看我和無上神君……長得像嗎?”

  “一點也不像。”茉莉搖頭。

  “那么,我們倆的氣質相似嗎?”

  “南轅北轍。”茉莉又搖頭。

  “那么,我們倆的功法相似嗎?”

  “風馬牛不相及。”茉莉再搖頭。

  吳解大笑:“既然我們之間沒有半點相似之處,那天機子前輩又怎么能夠看得出我來?連天道尚且看不出吳解便是無上神君轉世,他天機子莫非比天道還厲害么?”

  茉莉也笑了——這天機子再怎么厲害,也厲害不過天道去。天道尚且看不出的事情,他又怎么能看得出呢?

  “對了,當年師傅您把他們的一縷魂魄元神封在魔神幡里面,只要您死了,他們也要陪葬。我倒是很奇怪他是怎么逃過這一劫的呢!”

  “或許被滅世神雷轟了之后,魔神幡的效果自動解除了吧。”吳解隨口說,“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的確,不管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反正吳解絕對沒有深究的意思,他更沒有要替那個被天雷劈成灰的無上神君負什么責任的圣母想法。往事已矣,今日的吳解只會借助昔日無上神君留下的那些資源,做一個他想要做的好人。

  至于無上神君本人的那些恩怨情仇,呵呵,去他媽的!無上神君跟正一道祖是死敵,莫非他還要去找正一道祖的麻煩?

  這小小的插曲之后,勾龍淵便向天機子說明了來意,介紹了道門目前的麻煩,并且說明了吳解的特殊天賦。

  “不能被占算?”天機子一愣,看向吳解的眼神便有些古怪。他抬起手來掐指一算,頓時露出了既疑惑又好奇的表情,而這表情深處,更隱約有幾分艷羨之色。

  “知非小友,你可聽說過華思源?”他想了想,問道。

  吳解略一沉吟,便回答:“晚輩在下界的時候,曾經有幸遇到過思源神君的一縷神念,得到了他的不少指點。”

  這事情實在沒必要瞞著別人,何況他也沒把握能夠瞞得住這天機子,索性說出來便是。

  天機子微微點頭,又問:“那他可曾對你這特殊的天賦有所評述?”

  “這卻是不曾。”

  天機子目光深沉,思考了半天,然后笑著說:“或許只是老朽想多了吧……但老朽還是想冒昧地問一句,知非小友,你昔年成丹之際,可是那包容萬念的無瑕金丹?”

  吳解一愣,點頭應道:“正是如此。”

  “那么……”天機子的神情顯得有些急切,“你證道長生之時,所選擇的是什么道路?”

  這個問題實在有些不妥當,須知一個修士正道長生的道路,乃是他的隱私,不宜告知別人。除非是關系很好的朋友,又或者師門長輩,否則實在不該詢問這個問題。

  吳解猶豫了一下,回答:“晚輩所選擇的,乃是和諧之路。”

  天機子頓時露出七分驚訝三分茫然之色,追問:“何為和諧?”

  “我與萬物并存,一同繁榮,一同發展,有諧者助之,有不諧者擊之,此之謂和諧。”

  天機子一邊沉吟,一邊點頭,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那么,你可曾想過,要走掌控萬物之路,或者創造萬物之路?”

  這下輪到吳解發問了:“前輩何以有此一問?”

  天機子猛然醒悟,忍不住哈哈大笑:“老了!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起了一些曾經的……曾經認識的人吧。”

  他顯得很是感慨,唏噓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曾認識一人,其人堅忍不拔、冷峻無情,智慧深沉如海,心思刻薄如冰,神通浩瀚而群仙俯首,氣勢磅礴而欲并吞諸天……那人昔年也以包容萬物為念,走的卻是掌控之路;我又曾認識一人,其人天縱奇才,堅強固執,所行者皆難為之事,但卻都能做成;所言者皆狂妄之語,但卻都能實踐……這人同樣以包容萬物為念,走的乃是創造之路。”

  吳解沉默不語,沒有問這兩個人究竟是誰。

  不用問也知道,前者是無上神君,后者是華思源。

  倒是勾龍淵忍不住問:“前輩,你所言的第一人,莫非是……那魔頭?”

  天機子苦笑起來:“除了那魔頭,還能是誰?老夫躲在這天機樓里面,億萬年不敢踏出半步,為人占算都要將因果轉移,也就是在防著他啊!”

  “那魔頭不是已經死了嗎?”

  “死?那等人物會死?呵呵,就算正一道友如此說,我也不敢信啊!”天機子臉上滿是苦澀之意,“你們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不知道那人的厲害……反正,我是絕對不信他會這么容易死掉的!除非讓我親眼看到他死在我面前,否則我絕對不信!”

  “可他億萬年都沒出現過了!昔年思源神君宣詔諸天,欲和他一戰,結果等了很久很久他也沒出現——以他的脾氣,沒可能膽怯避戰吧。”

  “沒準他修煉時候出了什么岔子……反正我不信他死了!”天機子斬釘截鐵地說,然后臉色又緩和下來,嘆道,“我們還是不要說那些掃興的事情了,且來試著占算吧。”

  “咦?不要先做個試驗什么的嗎?”吳解一愣,問。

  “不用,不用。當年我試驗過很多次了。”天機子哈哈大笑,“你這天賦,生來就隔絕命運,除非你自己親力親為,否則任何因果都不能纏身,老夫的因果轉移之法,用在你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勾龍淵忍不住吃了一驚,問:“前輩當年做過試驗?”

  “當然!當年華思源在老夫這天機樓里面住了三年,三年間起碼占卜了一百次,無論占卜什么,一切的因果之力都由他扛下,什么問題都沒有。”天機子笑道,“那時候他才不過是金丹修士罷了。如今知非小友已經證道長生,自然更沒有問題!”

  說著,他手一揮,一個金色的陣盤出現在地上,而一塊白玉的法臺浮現了出來。

  “知非小友,你且站到那陣盤之中去,老夫這就動手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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