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之后,吳解去了一趟庫房,向負責看管庫房的師叔一口氣領了十幾瓶辟谷丹。
“我能夠理解你們這些新進弟子得到典籍之后急于刻苦修煉的心情,但這么多辟谷丹……足夠你吃一年多了吧,難道你打算一口氣閉關幾年嗎?”那位師叔并沒有拒絕他的申請,只是把丹藥給他的時候順便勸道,“修煉不是人生的全部,一個勁兒的苦修也不是最好的修煉方法,根據我的經驗,閉關最好別超過一個月。”
青羊觀的風格往好里說叫清靜無為,往壞里說就叫土得掉渣。整個門派看不到半個侍者,上到祖師掌門,下到外門弟子,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一切事物都得自己動手,而這些修道者們往往醉心于修煉,對于外務不甚關心,結果就是門派的風氣日漸懶散,嚴肅性蕩然無存。
這一點,看看山腳那長得跟雜草似的靈田就明白了。
吳解帶著辟谷丹回去的時候,正巧看到一位外表很年輕的師叔倚在靈田旁邊的樹下看書,他好奇地湊過去問了問,得知這位師叔正是今年負責管理靈田的那位。
看看慘不忍睹的靈田,再看看專心研讀道藏的師叔,一時間他很是無語。
“師傅啊,這青羊觀真是掉份到家了!當年我們門派的弟子,每個人都有幾十個仆役,負責處理各種雜務,從務農持家到暖床生孩子什么的……你再看看青羊觀!要不是有一些法寶元靈們不辭勞苦地每天做各種雜務,我懷疑他們能把自己給餓死!”
茉莉不斷地嘟嚷著,很是憤憤然。吳解覺得,她生氣的可能不是生活條件,而是像她一樣的法寶元靈們居然不忙著殺人放火,而是忙著洗衣做飯。
“我覺得我內心對仙人的幻想都破碎了……”杜若也是一副無語問蒼天的表情,“老四你有沒有注意過?早上那位掌門真人的發髻都沒梳好,連簪子都插歪了!”
吳解自然沒注意到這個,說實話他其實挺喜歡這種風氣的,輕輕松松沒有壓力,充滿了逍遙自在的意味,在這樣的門派里面修煉,肯定比在茉莉懷念的那個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日日充滿了陰謀和殺戮的神君門下要好得多!
“可我們效率高啊!門下弟子一般百年之內就能成就金丹,比起來那些幾百年都不一定成就金丹的家伙們簡直就是一團渣!”茉莉很憤然地抗議吳解的偏見。
“當年神君門下,平均多少個弟子能出一個金丹?”吳解問。
“不成金丹,哪有資格叫弟子!”
“那么換個說法吧,平均多少個修道的人里面能出一個金丹?”
茉莉側著頭回憶了一下,說:“我們控制了很多世界很多國家,把那些有資質的都集中起來……大概十來萬人里面會出一個金丹吧。”
“十來萬個有資質的弟子才出一個金丹,你還有臉說效率?”
“修道本來就是大浪淘沙,優勝劣汰到最后能剩下來的都是精英!這種做法可以有效地集中資源,讓強者得以快速成長!”
“結果那十來萬不能快速成長的就死了,對吧?”
“凡人死多少有什么關系?”
“所以無上神君就被天打雷劈了。”吳解冷笑一聲,用一句話打敗了茉莉,然后回到自己的屋里,一頭鉆進了修煉用的靜室。
叮囑茉莉和杜若不要輕易打擾自己之后,他先吞了一顆辟谷丹,然后將那塊紅色的玉簡靠在額前,開始仔細研讀學習“靈霄火部正法”。
這門功法并不復雜深奧,其原理就是先在體內點燃一縷神火,然后以這一縷神火為基礎,外練骨肉,內煉真氣,乃至于溫養魂魄,三方面齊頭并進。
如果僅此而已,這門功法自然也不夠資格被定性為直指金丹大道的無上妙法,它真正神奇之處在于,修煉者在人生經歷之中所產生的勇毅之氣、不平之氣、浩然之氣……各種各樣激烈的情緒,都會隨著功法的運轉被點燃,萃取精華,淘汰雜念,最后猶如百川歸海,加入到神火之中,令本命神火日漸壯大,修為不斷精進。
尤其是在戰斗中,這門功法能夠快速地汲取勇氣和怒氣,讓神火迅速成長。正因如此,天下功法雖多,能夠與之相提并論的卻很少。
若非它入門那一關太過艱難,絕不會被束之高閣,少人問津。
吳解按照功法的介紹,先運起純陽真火,然后慢慢將精神沉入其中,感覺中自己整個人似乎都在沉入熱水里面,但周圍跳動的卻是金紅色的火焰。
等到這種下沉漸漸到了令他感覺到有些眩暈的程度,他才開始依照入門心法進行觀想,令心神和真火合一,以便將專長破除邪祟的純陽真火轉化為威能更大、用處更多的神火。
他凝神觀想,在精神的世界里面,真火慢慢地凝聚出無數金紅色的顆粒,填入靈魂之中。每填入一顆,心靈中就是一陣炎熱,猶如大冷天當頭澆下了一盆熱水,暖呼呼的十分舒服。
他就這么一直修煉,直到真火的顏色開始變淡,凝聚金紅色顆粒的速度明顯變慢,才停止觀想,放開心神,結束修煉。
睜眼看去,窗外一片黝黑,已經到了夜里。
作為小樓的元靈,廿七自然知道他閉關結束的事情,所以當他走出靜室的時候,一杯清茶和一小盒松柏糕已經準備好了。
吳解笑了笑,坐下喝了口茶,又吃了一口糕點,只覺得一股清香夾雜著苦味,因為持續修煉而有些疲憊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這些東西真不錯。你怎么知道要準備它們的?”他笑著問。
見主人頗為滿意,廿七憨厚的臉上笑得仿佛開了花似的:“我們法寶元靈們之間也經常聯系討論,這清露茶和松柏糕是長期總結出來,最適合入門弟子閉關之后提神的。”
“主人這次閉關,足足修煉了差不多三天,一定餓了吧?我已經問過食堂的大叔,他們說您喜歡面食,我這就去給您準備一些,不知道您是想要濃厚一些的,還是清淡一些的?”
吳解一愣,想不到廿七的服務竟然這么周到,不由又笑了起來。
“如果有辦法的話,幫我燉點濃湯吧,我喜歡肉湯。”
“這個容易,馬上就來!”
廿七并未吹牛,大約也就三五分鐘的時間,一碗濃湯拉面就端了上來。
這拉面倒也罷了,并不比食堂那幾位大廚的手藝更令人驚艷,但那湯實在是讓吳解贊嘆不已——肉汁完全燉進了湯里,又有一些山菌為配料,還很貼心地將油膩撇去,喝在嘴里濃而不膩,當真是鮮香滿口,回味無窮!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神仙,做神仙的確很舒服啊!”
他忍不住在心中感嘆,頓時引來了杜若的羨慕嫉妒。
“可惡啊!我也想吃……”
“你現在出來不方便,萬一師門追問的話,我怎么解釋呢?”
“那個將岸不是已經看到我了嘛……這點小事不算什么吧!”
“就算是小事,也不要多事。還是等我有機會問過將師伯再說——你先忍耐幾天吧,咱們修仙的人長壽得很,日后有的是給你大吃大喝的機會。”
杜若嘟嚷著郁悶著,效仿正在靈木下面酣睡的茉莉,鉆回陰宅里面呼呼大睡去了。
吃喝之后,吳解本打算再修煉一回,但廿七卻勸他不要太過心急,不妨出去散散步,放松放松心情。
廿七的說法很有道理,吳解自問其實并不需要那么著急修煉,便接受了他的建議,換上法袍出了門。
青羊觀的法袍外表看起來很老土,可實際上功能是很強大的。不僅能夠避塵防臟,還能夠隔絕水火煙霧,穿著它的人,入水不淹、入火不燒、在毒煙里面也不會被嗆著。它還有相當強的防御力,莫說是凡間的寶刀寶劍,就算是差一點的仙家法器也能抵擋幾下。更神奇的是,這件法袍還能夠在一定范圍內聚攏天地元氣,并且可以安定心神,對于修煉也有極大的輔助效果。
它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式樣太土,太過不起眼!
青羊觀上下五代半,法袍的顏色由深到淺,太上祖師穿黑袍,祖師是深藍色,掌門是淺藍色,護法弟子是深青色,入門弟子是淡青色,外門弟子則是白色。
這些法袍甭管性能多好,在外面是一點也看不出來的。吳解尋思著,若是本門群仙集體出行的話,只要不露出法力氣勢,沒準會被當成某書院的老師們帶著學生出去郊游,而且滿門上下全都是一個香囊都買不起的窮酸……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半夜三更一個人在空曠的廣場上大笑,這一幕的確是有些詭異,不過仙門中人顯然早就見怪不怪,又或者那些小樓的隔音效果的確很好,除了一位長著鹿角的巡邏妖怪勸了句“大半夜的專心吸收月華不好嗎?浪費時間干嘛?”,再無別人打擾。
吳解很好奇地拉著那個妖怪攀談,得知對方大號鹿九,是本山的土著妖怪。因為歷代外門弟子講課從不忌諱旁聽的緣故,跟著聽了很多講,有時候仙人們還會給他們專門開課——青羊山的妖怪們幾乎都是這么修煉的,與世無爭,悠然自得。
“不愧是仙家圣地!真是清凈平和啊!”吳解忍不住由衷地贊嘆。
正說話間,遠處某個小樓里面突然轟地一響,黑煙彌漫,一個灰頭土臉的仙人跑了出來,不斷地咳嗽。
“那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喜歡研制各種爆炸性法器的黑白子真人,掌門真人的師弟。”
“炸成這樣不會有問題嗎?我看他連法袍都炸壞了!”
“習慣就好。其實這還是輕的,有時他甚至會把整座房子都炸天上去。”
吳解呆了半晌,直到那位前輩真人已經回到屋子里面繼續研究,才啞然失笑。
果然是逍遙自在的仙門,什么樣的人都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