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木排上,一幕惡鬼生吃活人的恐怖場面正在上演。
吳解看了一會兒,搖搖頭,無奈地走到了一邊休息。
“你太逞強了。”不一會兒,杜若來到了他旁邊,勸道,“明明交給我去做就好,夜里可是我的天下!”
他笑了笑,沒有解釋。
“而且呢……明明看不下去還硬撐著干什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小就討厭太過鮮血淋漓的場面,就算現在成了高手,殺過人見過血,看到大活人被這么零零碎碎活吃了,也會很不舒服吧?”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家伙活該!”吳解臉色一正,嚴肅地說,“以他犯下的那些罪孽,就應該有這樣的下場!”
說到這里,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說:“老三啊,我剛才去抓他的時候,發現了一點消息……”
剛才吳解踏著波濤狂奔,憑借對惡意的感應找到了正在對面河灘上施法的郝教主。當時這家伙正坐一個用人骨圍住的臨時法臺上閉目施法,周圍密密麻麻排滿了細小的骷髏頭,還有兩個臉色蒼白的道童抖抖索索地在旁邊伺候著。
他猶如神兵天降一般從河中沖上去,身上金紅色的火光微微閃爍,完全無視法臺周圍人骨上突然泛起的灰色波紋,一下子就把它們撞了個粉碎,在妖道才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沖上了法臺,一把抓住了這妖道剛剛張開正要念咒的嘴巴,嘎啦一聲將下巴和顴骨都捏得粉碎,然后出手如電,啪啪啪啪打斷了妖道的四肢。
“你們兩個都是什么人?”做完了這一切,他才惡狠狠地看向兩個已經嚇傻在那里的道童,“他的徒弟?”
“哪里是什么徒弟啊!”一個機靈點的道童迅速回過神來,急忙叫屈,“我們只是因為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就被這老家伙莫名其妙騙來當道童,說是能吃好穿好,還能學到法術,結果純粹是當替死鬼!”
另一個道童也明白了過來,跪下哭訴:“大俠啊!我們在他這里一點本事沒學到,反而時不時要替他承受邪法的反噬——您看!”
說著,他解開道袍,單薄的身體上有好幾塊紫黑色的痕跡,看起來猶如干枯的樹皮一般。
“我跟著他已經快兩年了,仗著身體好,勉強熬到了現在。可我親眼看到了前后兩個同伴受不住邪法的反噬,活生生燒成了焦肉……”
他越說越傷心,忍不住嚎啕大哭:“當初說是給他當徒弟,有吃有穿。結果吃穿倒是有了,可卻是要我們拿命來換啊!早知道這樣,我寧可在家里過窮日子,也不來做這送死的勾當啊!”
吳解一皺眉,不知道這兩人說的是真是假。
不過他也無意多加殺戮,所以并沒有傷害二人,只是吩咐他們幫忙把那些小骷髏頭收拾好了包起來,然后就提著包裹和妖道,動身返回木排。
“臨走的時候,我吩咐他們在原地等著,等我料理了妖道,自然會給他們一個說法。”吳解微嘆著說,“我現在累得夠嗆,麻煩你跑一趟怎么樣?”
“以咱們姐弟的情分,談得上什么麻煩啊!”杜若笑了笑,轉身化作一道紅影,比吳解剛才的速度更快,朝著河岸對面飛去。
奇怪的是,她這一去就是很久。
吳解坐在那里一邊休息一邊等,聽著不遠處小鬼們將妖道完全撕碎生吃,聽著他們哀哀地哭,聽著稍稍懂點法術知識的陸管事叫醒船工們,用童子尿破了骷髏頭上禁錮魂魄的邪法,再一把火燒了邪道留下的那些個邪祟的東西,然后聽著從幽冥界吹來的陰風將這些苦命的孩子們帶走重新轉世,又聽著船工們議論紛紛卻不敢上前……就是始終不見杜若回來!
她究竟怎么了?
他不由得有些擔心,正想要趕去看個究竟,茉莉卻笑著說:“師傅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杜若是寄宿在天書世界里面的陰靈,她的情況我還不清楚嗎?我一點都沒感覺到她有什么危險,你就放心吧!”
吳解愣了一下,不料天書世界竟然還有這種功能。轉念一想,卻又覺得理所當然——以無上神君的做事風格,這么搞是理所當然,不這么做反而奇怪!
他這才放下心來,去和陸管事、船工們稍稍聊了幾句,然后回到了帳篷這里安心等待。
杜若大概是四更前后回來的,她顯得神采奕奕,原本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紅潤的血色,不知道又吸了多少鮮血和精氣。
“怎么回事?”等她回到天書世界之后,吳解才有些擔心地問,“被什么事情耽擱了?”
“那兩個道童交代了一些重要的消息,我覺得有必要處理一下——來來回回花了點時間,主要是那個城市太大,東南西北到處找人很不方便。”
杜若有點語焉不詳,說完就回到位于黑土的陰宅里面睡覺去了。按照茉莉的估計,她是已經吸收了足夠的生氣,要進階成更加高級的陰靈了。
“鬼魂還能升級?難道下一步是升級成鬼王?”吳解好奇地問。
“當然能升級,不過升級成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以前我從來沒接觸過這么低級的鬼魂,就連那些徒子徒孫們帶在身邊的,最次也是修成不滅之體的天鬼。”
“天鬼是什么級別的?”
“大概相當于修士的天人境界吧……說實話我真的不怎么清楚。”
“這個天人境界又是什么層次,上次駱瑜只提到過還丹九轉白日飛升……”
“如果這個世界的修煉體系還和我們當時一樣的話,那么還丹九轉成就金丹,接下來依次是陰神、法相、天人、道果、陽神——修成陽神,就是真正的長生不朽了。”
“再往上呢?”
“真仙、真君、天君、神君……然后大概就是兩位老祖了吧。”茉莉有點語焉不詳的意思,“師傅你不用問那么多,一步步走下去就是。兩位老祖的情況我不知道,不過當年你就是從一介凡人開始,一步一步成為最接近兩位老祖的無上神君,我相信你這一次也一定能做到!”
吳解笑了笑,點了點頭。
解決了襲來的妖道,又聽了一番修道的知識,他今晚大有收獲!
第二天一大早,吳解自然跟著排幫繼續出發,而峽口不遠處的城里卻著實起了一些騷動。
這兩年一直在城里橫行霸道的飛鷹幫,不知惹了什么厲害人物,十幾位頭面人物一夜之間全都死光了!
第一個看到尸體的是巡夜的更夫。大概四更的時候,他路過接近城墻的地方,驚訝地看到城墻上橫七豎八多了十幾個長長的東西。湊近一看,卻是十幾具被人用木棒釘在城墻上的尸體!
更夫嚇得魂不附體,急忙跑去叫醒了守衛城門的士兵,結果赫然發現城門官不見了。
過了不到半刻鐘,他們在那十幾具似乎被放干了血的尸體中找到了滿臉驚恐的城門官。
接下來就是辨認尸體的時間了,他們將這十幾具尸體一一認出,發現原來是本城黑道霸主的飛鷹幫。
幫主“黑鷹”易風,副幫主“笑面豺”榮基莫,幾個著名的堂主護法,還有一些跟他們勾結的大小官員……這十幾具尸體每一個的名字都能讓城里老實本分的居民暗暗害怕,其中幾個甚至足以止小兒夜啼!
不是沒有人想去拔掉木棒,把這些尸體放下來,但那將尸體釘在墻上的高手當真神功蓋世,竟然把木棒深深地扎進了青石城墻里面,根本拔不動。一來二去,天就亮了,行人們也聚集了起來。
“咦?這不是笑面榮嗎?啊呀!這家伙終于也遭報應了啊!”有人驚呼起來。
“死得好!死得好!這笑面榮別看笑嘻嘻的,有時候還假惺惺做點好事,可他最常做的就是殺人全家,還有把小孩子訓練成打手……作孽啊!”
“黑鷹也死了啊……我記得當初王捕頭被他下毒害死的時候,臨死還吐著血不肯閉眼,叮囑兒子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來,說非得看到這惡棍的下場不可……”
“你看,那正在急急跑的,不就是王捕頭的兒子嘛!他肯定是回家去拿王捕頭的眼珠子來了!”
“唉!怎么連宋判官都死了?他不是經常跟黑鷹幫唱反調的嗎?”
“還用問?這家伙肯定也是跟他們一伙的!怪不得前后幾任縣太爺都收拾不了這黑鷹幫,原來是有他在暗中搗鬼!”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不知道是哪位江湖大俠路過,一夜之間就把這些惡棍全都殺了!真是厲害!”
“豈止是厲害!你看,他居然能把木棒釘進青石,而且還釘了那么深……簡直不可思議啊!”
“爸爸,我將來也要學武功,當大俠!”
“好孩子!有骨氣!”
紛紛擾擾之中,那些木棒終于被一根根鋸斷,尸體也都拿了下來。
隨著這些尸體的落地,一直懸在這一帶居民們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從今天開始,他們總算可以過上一段太平日子了。
距離城門比較遠的一條巷子里面,兩個脫掉了道袍的少年微微點頭,然后轉身離去。
“師兄,你準備怎么辦?”
“回家務農唄,女俠慈悲,賜我靈藥治好了身體,現在我覺得自己壯得跟牛似的!只要肯吃苦肯花力氣,還愁過不上安穩日子嗎?”
“我可不打算回去種田,我想要去尋找那兩位大俠,拜他們為師!”
“你知道該去哪里找他們嗎?”
“不知道,但只要花功夫去找,總是能找到的吧!那么年青的英雄人物,一定很有名!”
“那你就好好干吧!沒準有那么一天,我種田的時候也能聽到人們談你的名字。到時候我也可以跟別人吹牛,說‘那位大俠啊,少年時候跟我好得像兄弟一樣呢’……”
“哈哈!”
兩個少年在十字路口分手,各自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而這個時候,吳解搭乘的木排早已順著湍急的江流,到了上百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