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住起點精彩。
在蓬萊海域,有幾個著名的圣地。
其中有一處,位于核心海域比較邊緣的地方,如果將核心海域畫成一個圓圈,再以正北方為十二點把這個圓標成時鐘的話,那么它大概就正好在時鐘靠近三點的位置上。
它是一座東西大概四百里,南北大概二百里的島嶼,狹長、高峻、周圍遍布暗礁險灘,除了一處平緩的港口之外,其余臨海的地方全都是陡峭的懸崖。陡峭的巖壁猶如一把把利劍指向海中,乍看上去不像是島嶼,倒像是要塞 這座島嶼上有很高的山峰,本地不知為何云彩壓得很低,所以山峰的上層已經探入了云中這是整個蓬萊著名的勝景之一,名曰“云崖”。
看這個名字就知道,此地正是蓬萊歷史最悠久的名門,云崖山。
吳解乘坐的快船在云崖山的接引神光引路下,穿過暗礁險灘,緩緩靠近了碼頭。船上,王源真雙手把握著船舵,無論暗流怎么沖激,小船始終穩穩當當,沒有半點搖晃。
要在往日,他若是能夠把船開得這么順溜,一定會很自豪,多半還要名為主仆情同兄弟的吳日民吹噓一番。但今天,他卻完全沒有說話的心情。
等船靠了岸,他放下船舵,雙手將放在面前的那個骨灰壇小心翼翼地抱起來,低聲說道:“阿民,你之前不是經常念叨‘要是能回到云崖島就好,嗎……我們回家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全無前幾天看到吳日民遺體時候的顫抖和哽咽。他的雙手也很穩定,只是從船頭跳下去的時候,落地之際卻稍稍有些踉蹌。
人影一閃,吳解出現在他的身邊,扶住了他。
“你幾天沒睡了,別太勉強。”
“多謝老師但學生還不累”王源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向迎過來的兩位云崖山同門說道,“這位是我的老師知非真人,他神通廣大想必你們也已經知道了吧……總之,我送阿民去下葬,你們好好招待他。”
那兩位都是金丹修士,氣息沉穩,周身隱約有鷹陽二氣環繞,看得出來走了煉丹的路子。二人顯然已經知道了吳解在蓬萊海市怒殺法相尊者郎子青的事情,看向吳解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之色。
“源真大哥你先去忙吧,我們會好好招待知非前輩的。”
“是啊,你的老師就是我們的老師,你放心吧”
王源真對這島上的情況很熟悉,不用別人引路,徑直駕著遁光飛走。二人等他走遠,才過來向吳解行禮,果然都是弟子拜見師長的禮儀。
見禮之后,他們引著吳解來到了迎賓館。但一路上卻不曾說什么話,看得出來心情有些沉重。
吳日民雖然總是死板著臉,但做人做事都很靈活,平素說話也輕松隨和,和諸位同門的關系都不錯。王源真在孤島隱居,很多和門派有關的事情都是他代為處理,經常要來云崖島辦事,和這些迎賓使者十分熟稔,可以算是老朋友了。
“兩年前,阿民他還來給源真哥送信,那時候我們一起喝酒聊天……想不到居然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少說兩句吧大家都難過著呢”
于是先開口的那人便不再說話,三人沉悶地在樹蔭之間的碎石路上走出很遠,最后來到了位于一座小湖旁邊的迎賓館。
“知非前輩,這迎賓館另有負責的人你看,他已經得到消息,在門口等候了。”還是先開口的那人介紹,“我們責任在身,還要返回港口,就恕不奉陪了。”
說完,二人行了個禮,便化作遁光離去。
負責迎賓館的,是云崖山幾位鷹神真人之一的斷崖真人,這位真人外表看上去四十左右,臉色微黑,無論身材還是手掌都顯得很粗大,一看就知道身手非凡。
他應該并不是迎賓館原先的負責人,話很少,一點也沒有靈巧勁兒,看起來木訥的很。
吳解知道,這應該是故意安排的。
自己來之前,給云崖山掌門王鐵崖真人寫了一封信,信上說的事情比較驚人。看來王鐵崖對于此事并不支持,所以才這么冷淡。
“不支持就算了。”杜若沒好氣地說,“大年三十打兔子,有它也過年,沒它也過年難道沒有他云崖山的支持,天就要塌下來不成?我倒是覺得,老四你特地來上門打招呼,實在是太客氣了”
這話當然是在天書世界里面說的。杜若自從上次吃了大虧,便決心埋頭苦練,甚至曾經暗中狠,說修為不提升的話,就堅決不出關 當然,這“修為提升”并不是說要修成靈神,靈神境界相當于修道者的天人境界,比法相境界還高出一個大層次。她若是打定主意要修成靈神再出來的話,恐怕幾百年內都不會再離開了。
按照吳解對杜若的了解,她雖然能夠吃苦,有耐心,卻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別的不說,光是日后吳解對付郎未名的那一戰,要她在天書世界里面老老實實看著,不去幫忙收拾那些郎未名的手下?這怎么可能嘛 大概,杜若只是要把修為提升一截,提升到足以匹敵尋常鷹神真人就行了吧。
那當然也需要長久的苦練,按照茉莉的估計,就算動用一些比較辛苦的手段加快修煉度,她也需要花費兩三年的時間,才能把修為提升到那個層次。
“仔細想想,之前還真是浪費啊”管家婆茉莉很懊惱地說,“應該把那條青狼的尸體扣下來的那家伙雖然死了,可體內精氣真元都還在,讓杜三姐把它們吸收了,能提升不少修為呢”
“你不能用源力制造那種東西嗎?”吳解天書世界里面的分身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就算不能制造,你也可以自己扎一下手指,滴一滴血出來啊。”
“我的血?不行不行我的血蘊含太多的能量,就算一滴,對她來說也是劇毒……要是日后她到了靈神境界的巔峰,想要感悟大道成就真靈的時候,倒是可以吸一點我的血,感受一下我所選擇的道路……權當參考也好。”
這話實在說得太遙遠,也只能權當參考而已。
吳解住在迎賓館,有一男一女兩位云崖山金丹弟子作為領班,帶著二十多人的隊伍負責服侍他的飲食起居,讓他頗為不習慣。
昔年就算是擔任青羊山掌門真人的時候,他也沒到給自己準備這么大的陣勢啊在蒹葭派的時候就更不用說了,他大多一個人住在靜室里面,附近都不讓閑人靠近,侍者什么的,談都不用談 吳解知道,如果自己想要侍者的話,不知道會有多少金丹修士搶著應征,而筑基修士們,更可能為了爭取這樣一個機會打得頭破血流。
但他真的不喜歡,他不喜歡服侍別人,也不喜歡被人服侍。
所以他婉拒了云崖山安排的侍者們,一個人住在迎賓館,每天除了看書就是修煉,顯得很自得其樂。
王源真每天都會來拜見吳解,但看得出來,他在云崖山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經常說不了幾句話就急匆匆地離開。
或許……這是王鐵崖故意的安排吧?
吳解微微一笑,神色淡然,沒有半點不耐煩。
但就在他住在云崖山的時候,整個蓬萊海域卻已經風起云涌,暗流激蕩。
群仙會副會長,六相尊者之一的郎子青,縱使下人行兇,在蓬萊海市奪寶殺人,嚴重破壞了海市的規矩 原本就算如此,因為群仙會勢大,再加上未名老人的面子,主持海市的諸位真人或許鼻子一捏,忍氣吞聲也就算了。
但郎子青卻被人殺了被一位鷹神真人殺了被一位鷹神真人一招給殺了 這件事,既丟盡了群仙會的面子,也讓主持海市的諸位真人很是不安。他們不知道未名老人將會怎么處理這件事,究竟會只找知非真人報仇呢?還是會遷怒于整個海市?
未名老人對蓬萊海市的處理結果尚未出來,這一戰的情況卻已經傳遍了整個蓬萊。除去一些特別偏僻的地方之外,幾乎每一個修士都知道了海市之中的那一戰。
云崖山,自然也不例外。
“阿爹你究竟打算怎么辦啊?”王源真看著坐在書桌前面,捧著茶杯呆的義父,忍不住嘆道,“不管打算怎么辦,你總該早做決定才是”
“還能怎么辦呢?咱們云崖山一貫的傳統就是避世知非前輩說的這件事,我個人是贊成的,但我們云崖山不能破壞傳統啊”坐在王源真對面的,是王鐵崖的親生兒子王行正,他的相貌和王鐵崖頗為相似,但卻少了幾分沉穩,多了幾分銳氣。
可即便他年青頗有銳氣,也不敢支持云崖派接受吳解的建議。
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過驚人,也太過關系重大吳解那封信上說,希望云崖、蒹葭兩派結盟,共同豎起蓬萊正道的氣質,整肅整個蓬萊修士界的氣氛,將這些年來因為群仙會的倒行逆施,因為縱容郎子青等人而導致的烏煙瘴氣,全都掃蕩于凈,還蓬萊一個朗朗乾坤 “老實說,我很想贊成。”王鐵崖嘆了口氣,“但茲事體大,稍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我年紀大了,死也就死吧,可我不能拿整個云崖山來冒險啊”
“老師他神通廣大,不會自己找死的”
“……未名前輩也很神通廣大。”
王源真勸了許久,但義父就是不肯松口,他只能悶悶不樂地告辭離去。
這些天來,他已經是第四次前來勸說了。
等兩個兒子都離開了,王鐵崖才又拿起吳解的那封信,翻來覆去看著,深深地嘆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