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的突然變化,大大出乎青羊山眾人的意料。誰都沒想到剛才還固若金湯的護山大陣,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就被敵人突破,甚至連一點讓人可以反應過來的空隙都沒有 一聲怒吼,眾位長老不約而同地化作光芒沖了出去,想要攔住正在飛快侵入護山大陣之中的血刃,盡量救下那些正在護山大陣之中的弟子。
但反應最快的卻還是韶光真人,他眼中精光一閃,手上的山川印陡然發出了耀眼的白光。
整個護山大陣之中,頓時便白光閃耀。無窮的光芒剎那間把整個青羊山變得如同太陽一般明亮,這份光芒蘊含著強大的力量,更帶著一股浩然正氣,恰恰和血河的性質完全相反。
白光所至,非但那些細小的血刃立刻被消磨殆盡,就連環繞著青羊山不斷旋轉的漩渦血河都變得凝滯起來,無數原本正在血河之中掙扎,載沉載浮的幽魂在白光之中得到解脫,臉上露出輕松釋然的神情,緩緩消失,前往幽冥轉生只此一擊,那浩大的血河便被削弱了至少兩成孽鏡天魔藏身在血河之中,眼看這一擊如此威猛,卻不驚反喜——青羊山自從十四代祖師王超重建以來,迄今不過萬余年,但它籌備這血河大陣,卻已經籌備了幾萬年青羊山護山大陣能夠積累的力量,絕對不可能勝過血河大陣。換句話說,這樣硬碰硬的拼殺,對于青羊觀是十分不利的 如果不是這樣,那許韶光為什么直到現在才用這一招?難道他腦子進水,明明有好辦法不用嗎?
孽鏡天魔心中暗喜,催動著血河寸步不讓,和青羊山的白光正面拼殺,不斷消耗。
只聽得沸騰和呼嘯之聲在血河與白光接觸的地方不斷響起,夾雜著無數幽魂哭號慘叫,聽得人心煩意亂,修為稍稍低一點的人,甚至于光是聽到這聲音就要昏死過去。
“糟糕青羊觀那些家伙忍不住硬于了”距離青羊山不算很遠的一座小山上,一個戴著金箍,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傷疤的年青和尚頓時大驚,叫道,“他們怎么這么沉不住氣呢”
“老師,您說什么啊?”旁邊幾個或僧或道或俗家的弟子滿臉疑惑,其中年歲最大的那個赫然便是當初來青羊山拜師未成的墨小閑。他在此人的諸位弟子之中年紀最大,社會閱歷也最為豐富——或者說,他最會說話。
所以每當有事情要提問的時候,多半也都是他先開口。
“你們有所不知……青羊山的護山大陣名叫‘九變地藏降魔陣,,有九種不可思議的變化,能夠應對各種各樣的敵人。尤其那最后一變,更有神鬼莫測之機,雖然時間不能持續很久,但短時間內,甚至足以媲美長安大陣”
青年和尚臉色沉重,眉頭緊鎖:“像現在這種情況,本應發動“昊天變”,將護山大陣化為極其遼遠的天空。用悠久的空間來暫時隔斷敵人,爭取一個緩沖的時間,以進行下一段變化,克敵制勝……但他們卻直接動用了大陣本身蘊含的能量,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法和敵人硬拼唉太傻了啊”
“可是……看起來很有效啊……”
“有效個屁要是這辦法真的好用,他們為什么不一開始就用?”青年和尚沒好氣地罵道,“你們要記住我們這一派的根本是智慧,遇事要多動腦子,別被表面的假象迷惑了韶光真人之所以不一開始就用這一招,必定是因為他估算這一招拼不過敵人——你看,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白光已經后退了少許的距離……一分到一分半的樣子。”
這青年的眼光極為毒辣,修為也是極高。那刺眼的白光一點也不能阻礙他的視線,他甚至還能精準地判斷出白光的移動。
一尺為十寸,一寸為十分,他在數十里之外,就能判斷出一分左右的長短,這份眼力實在可以說是天下一絕 “那我們該怎么辦?”有弟子問。
“還能怎么辦?去幫忙唄”青年和尚眼睛一瞪,“我們這些年都住在青羊山附近,借他們的威名避免各種麻煩……難道你們打算事到臨頭的時候逃跑嗎?”
“不不不我們絕對沒那個意思”
青年和尚的臉色頓時緩和下來,然后卻又嘆了口氣:“其實我也知道,這場面太大,已經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就算去了,估計也是送死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是……”
他猶豫了一下,目光掃過一個個弟子,最后下定了決心,問:“你們可知道本門的名號?”
“老師您道號‘百鬼,,莫非本門就叫‘百鬼門,?”
青年和尚苦笑兩聲,搖了搖頭:“唉也不怪你們不知道……是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們。”
“我本來不想這么早說的,金箍子也勸我要小心隱藏,至少要等到門下有兩三個還丹弟子,最好自己再渡劫成功……那時候才可以公布身份。”
“但是現在情況特殊,不說不行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一字一頓地說:“本門的名號是——金山派”
“金山派?”
“好像在哪里聽說過……”
“是啊,我也覺得有點耳熟……”
各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情。結果還是墨小閑先反應了過來,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老師,聲音里面有壓抑不住的驚訝和喜悅:“難道說……居然是神山五子之一的金山派?”
青年和尚點了點頭:“除了本門之外,這九州之中哪里還有第二個金山派 “可是……金山派不是滅門很久了嗎?”有弟子忍不住問。
“我們神山五子乃是道門正宗,自然都有一點特別的本事。何況我金山派更是神山五子之首,和神門一百零八宗之首的天宗并肩,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滅了呢?”青年和尚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的問題,但現在不是慢慢說話的時候——這些事情要說完的話,恐怕要說上幾個時辰呢”
他伸手摘下了頭上戴著的金箍,給墨小閑戴上。
“徒兒,你我雖然相識不久,但你的人品很好,我很放心。此乃本門載道之寶‘渾天金箍,,里面那位法寶元靈‘金箍子,對于本門的情況相當熟悉,有什么問題,日后你們問他就是。”
眾位弟子不料他突然就傳位給墨小閑,一時間全都愣住。結果還是墨小閑先反應過來,二話不說跪在地上,抱住了他一條腿。
“老師您不能去啊”墨小閑活了一百三四十歲,經歷了許多風風雨雨,尤其是大楚國幾番興亡,不知道親眼目睹和參加了多少慷慨悲歌,頓時就猜出了老師的用意,忍不住悲從中來。
“您不是說了嘛,現在過去等于是送死……”
“人生在世,總免不了一死。所謂修仙,追求的是自由自在——能夠長生不死的自由固然很好,能夠選擇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死去的自由,卻也不差。”青年和尚笑了笑,手一揮,諸位弟子眼前一花,便已經被他施展力挪移到了十余里外。
這十余里的距離并不遠,但已經足夠眾人追不上他,更攔不住他。
眼看著一道金光飛起,朝著青羊山那邊飛去,更有溫和的聲音傳入他們耳中:“神山五子,同氣連枝。如今青羊一脈有覆滅之險,我陸某人身為金山傳人,怎么可能袖手旁觀?”
“你們走吧,找個沒人注意的地方安心修煉。若是日后能夠有所成就,甚至于重興金山道統,為師就可以瞑目了”
話音至此而絕,因為他的身影已經帶著轟雷之聲,窺準血河和白光交鋒的空隙,一擊撞破了無窮血河,直接闖入了青羊山之中。
“韶光真人可在?我乃金山派傳人陸韜,你們這九變地藏大陣的用法不對,我來幫忙指導”
……轟然一響,韓德面露詫異之色,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目光注視著那個剛剛被自己一拳打飛的中年人。
這人臉色赤紅,連眉毛頭發都是紅的。但卻紅得一點也不兇狠猛烈,反而透出一種溫潤之感,充滿了謙謙君子之風。
可就是這么一個乍看上去很溫和很君子的人,剛才卻用最猛烈最強硬的方式,正面接住了韓德的拳頭,而且居然只是被打飛,沒有受到什么嚴重的傷勢 韓德可以肯定,在魔門收集的關于白帝閣的資料里面,絕對沒有這個中年人——事實上,這人剛才是從地上飛過來的。一過來就二話不說,配合白帝閣諸人,向自己展開了進攻。
他的修為遠比顏開等人更高,而且極為精純深厚,尤其是體內有一股剛烈至極的力量,竟然能夠頂住韓德的霸道一拳,當真是超乎想象 這一幕自然也遠遠超出了白帝閣眾人的預料——在過去的這段戰斗中,韓德的拳頭簡直就是閻王殿的催命貼,拳頭所至,挨著便傷,擦著就死,從無一人可以抵擋得住。
這人竟然能夠正面抵擋韓德的拳頭他究竟是什么來歷?
那人咳嗽兩聲,有點費力地從被撞成廢墟的碎磚頭里面爬起來,擦了擦嘴邊的血絲,嘆道:“九轉金丹果然名不虛傳想不到我的武道斗氣居然都擋不住……果然是因為斗氣不純的緣故嗎?”
韓德眼中精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一份記載,冷冷地說:“原來是道武雙修的赤霞派看你已經有還丹八轉的修為,不去忙著渡劫,反而來送死,真是莫名其妙”
“神山五子,同氣連枝。當年赤霞有難之際,白帝閣三位長老和我們并肩作戰,血染赤霞谷……如今白帝閣有難,我怎么能夠袖手旁觀?”
那人說著,深深地吸了口氣,胸口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整個人的氣勢又高漲了兩分。
“赤霞派石子辰,領教韓宗主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