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出人意料”當杜若用一個臨時制作的冰杯,將一大杯各種水果、奶油和蜂蜜水調合起來做成的特大號水果杯端出來的時候,非但所有的“學員”們震撼了,就連那個眼高過頂的廚師羅蘭也為之震驚 于是在杜若應邀做第二杯的時候,他也試著做了一杯。.
他的雙手極為敏銳穩定,動作靈巧而流暢,的確不愧是廚藝高手。但若是肖月在此,卻必定會心生狐疑見微可以知著,此人手巧若此,氣度又大是不凡,怎么可能只是一個廚師青羊觀管理伙房的長悳老是星語真人,如今還丹三轉。不過她是個修煉狂,便是在伙房守上一年三百六十天,只怕也見不到她幾次。至于她的廚藝嘛……反正吃不死人,雖然說常常肉炒老了菜煮爛了飯夾生了魚膽破了什么的吃不死人就好,修行的人那么在乎口腹之欲干什么 天下修士大多如此,就算是吳解等少數對于廚藝有所涉獵的,多半也是當凡人的時候養成的習慣吳解身為家中幺子,常常跟著母親在廚房忙碌,所以便學會了燒菜做飯。
類似的,杜若母親早逝,她從小就在廚房忙碌,很自然地就喜歡上了廚藝。而林麓山因為整天讀書,家中母親又燒得一手好菜,所以一向君子遠庖廚,充其量也就會洗個碗切個菜什么的切菜還得當心他切到自己手指頭。
修士之中自然有熱愛廚藝的,比方說灶神張廣利前輩。但熱愛廚藝的修士往往會表現得比較隨和,如羅蘭這般高傲的廚師,實在罕見得很。
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廚師,他的手巧得有點過頭某些動作,根本就不是一個廚師需要練習的,反倒是劍修控制飛劍的時候,往往會用到這些手法。
當然,白帝閣身為“執天下鋒芒之首”的劍修大派,門中弟子幾乎全都懂得飛劍之術,就算是個廚師也不例外。可“懂得”、“擅長”、“精通”乃至于“出神入化”之間,差距是很顯著的比方說羅蘭在制作水果杯的時候,有幾個動作分明就是一心多用,艸縱幾把飛劍作戰的指法,而且劍勢縱橫穿梭,變化完全,赫然是劍術大家 遺憾的是肖月不在,在場的其他人中,沒一個有這樣的見識。
若是劍術天才易悌在此,沒準也能看出幾分端倪,可易悌是個書生,到了白帝閣之后,幾乎整天都泡在白帝閣的藏書館里面同為道門一脈,很多書籍都是可以給他自由觀看的。
所以大家只覺得羅蘭的手法著實敏捷靈活,更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叫人一見難忘。
他的水果杯幾乎跟杜若一起完成,乍看上去也一模一樣,但兩個水果杯放在一起讓大家品嘗的時候,便能看出差距。
那差距并非模樣或者口味,而是“氣質”。
杜若做的水果杯,是一份可口的甜食;而羅蘭做的水果杯,明明樣子味道都一樣,但看上去就有一股鋒芒畢露的感覺,吃下去更是如同吞了一塊生鐵,[他媽的]不好消化。
“這位羅道友啊,你的手藝的確很厲害,可你缺乏一顆廚師的心啊”杜若嘗了一口他做的水果杯,搖搖頭,嘆道,“你在做菜的時候,沒有存著‘想要讓大家吃到好吃的東西,這樣的心情。如果是凡人的話倒也無所謂,但我們修士力量強大,心中的念頭會體現在手上制作的東西里面……從這道菜里,我沒有看到一位廚師,卻只看到了一位劍士。”
羅蘭沉默了一會兒,笑了。
他笑得很好看,如果穿著女裝的話,這一笑縱然不是傾國傾城,至少也足以迷倒一大群血氣方剛的少年郎。
“我是白帝閣的弟子,白帝閣里面,每一個人都是劍士,廚師也不例外。”
“就算你平時是劍士,做菜的時候也不能把自己當成劍士啊”
“素聞青羊觀兼容并蓄,門下弟子各有所長,乃至于百花齊放但我們白帝閣是不同的。”羅蘭的神情明明很溫和,卻有一種威勢自然流露,讓人不敢忽略他說的每一個字,“我們是戰士。西金白帝門下,每一個人都是隨時準備為了守護人間而犧牲的戰士,我們不能放下這份心情,那等于否定我們自己的道路。”
杜若認認真真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最終輕輕地嘆了口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我的確不該如此強求。只是你有這么好的天賦,卻沒有一顆廚師的心,真是可惜”
“我倒是覺得,道友廚藝上如此精湛,若是將磨練廚藝的時間拿去修煉,沒準早就已經修為大成了。
杜若哈哈大笑,很自來熟地拍拍羅蘭那遠比尋常男子清瘦單薄的肩膀:“羅蘭老弟啊,你明明是廚師,卻鼓勵別人不要磨練廚藝……哈哈,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啊”
羅蘭顯然很不習慣別人和自己有身體接觸,下意識地想要掙脫,身體剛一動卻又停了下來,容忍了杜若熱情的招呼。
就在這時,他突然抬頭看向外面,只見一道劍光閃電般飛來,落在他的手上。
“有人找我,失陪了。”他微微欠身致歉,便快步走了出去,走過屋子的拐角,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這位羅道友真是有趣”杜若目送著他離去,笑了笑,又走向廚房里間,“好吧,我來繼續給你們講講甜食的做法,這次講的是糖糕。”
大概兩個時辰之后,杜若返回了精舍。她顯得神采飛揚,顯然這番為人師表讓她心情大好。
閑暇時候,她和吳解談起了這件事,尤其著重講了那個有趣的羅蘭。
“這人真是古怪呢明明當廚師,明明很重視廚房,甚至于不讓我們進去,卻鼓勵我好好修煉,不要在廚藝上浪費時間……老四啊,你覺得奇怪不奇怪?”
吳解微微點頭,心中卻暗暗警惕起來。
這么多年來,杜若從沒有對哪個男人這么關注過 于是他很快就找了個借口獨自外出,找到了正在為渡劫大典忙碌的林野。
白帝閣第四十八代弟子之中最為精銳的是并稱“白帝七劍”的七位年輕高手。而林野就是白帝七劍次席,號為“吟風劍”。在所有的白帝閣門人之中,吳解跟他最熟悉,有事要問的話,自然也就首先想到找他。
“羅蘭?”林野一愣,“這個名字我沒什么印象……他長什么模樣?”
“身材中等,黑發披肩,瓜子臉,有些單薄消瘦的感覺。”吳解回憶著杜若的介紹,“他非常的漂亮,漂亮得簡直不像男人,就像是個大美女。”
林野皺起了眉頭,雙眼微閉,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抱歉地搖搖頭。
“我真的不記得本門有這么一位弟子。”
“他是廚房的伙夫啊,莫非你很少去廚房?”
“我的確很少去廚房……不過姚師妹經常去,或許她知道什么。”
于是林野便帶著吳解在白帝閣群山之中飛了一圈,找到了在另一處忙碌的黑月劍姚曦。
黑月劍姚曦也是白帝七劍之一,雖然是七劍之末,可白帝七劍本身便是精銳中的精銳,她的實力比起尋常修士,已經高明了不知道多少。
當他們來到這里的時候,她正柳眉倒豎,一手一個拽著兩個散修,朝著客房走去。
“林師兄你來得正好,幫我把這兩包不可回收利用的垃圾包好,明天大師兄帶隊出門的時候托他扔了 “不要啊饒命啊”
“我們只是喝醉了酒而已,不至于就要被當垃圾扔掉吧”
兩個散修一個哀求,一個抗議,齊聲叫嚷起來。
“閉嘴”姚曦身材高挑,眉宇間英氣十足,杏眼一瞪,殺氣騰騰,頓時就嚇得兩人連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喝醉了酒不是問題,喝醉了酒到處亂跑就是問題你們當白帝閣是可以隨意游玩的地方嗎?還是存心想要打探些什么情報?”
兩個散修嚇得哆哆嗦嗦,便有十分酒意也已經醒了,卻又不敢開口,只得將哀求的目光投向林野。
他們剛才可是聽到了姚曦對林野的稱呼,想必這位林師兄多少能夠管得住這漂亮的母老虎吧……
“太師祖渡劫大典在即,不宜打打殺殺的,就放過他們吧。”林野一句話便讓兩個散修免了死罪,但下一句話卻又讓他們苦笑不已,“不過的確也不適合讓他們繼續留下先把他們關在客房里面,明天我親自送他們下山好了。”
“好不容易才弄到了請柬……”
“早知道不喝酒了……”
姚曦冷哼一聲,兩個散修立刻閉上了嘴巴,不敢再嘟嚷。
將二人關起來之后,林野便讓吳解介紹了那個羅蘭的情況,詢問姚曦是否認識此人。
“沒印象。”姚曦很干脆地說,“我絕對沒在廚房里面見過這個人”
“在別的地方呢?”吳解忍不住追問。
“我肯定沒有在任何地方見到過你說的這個人”姚曦的聲音大了幾分,“我們白帝閣當代弟子哪怕加上師伯師叔們,也絕沒有一個長得比女人更好看的男人。”
她說著指了指林野:“要說長得漂亮,林師兄差不多就是本門第一美男子了師祖他們我不知道,但無論是師兄弟還是師伯師叔,或許有一兩個人長得跟他差不多,但絕不會有比他更漂亮的。”
吳解轉頭看向林野林野的確是個美男子,相貌俊美,氣質高貴,但卻絕對不會有半分女人味,反而從骨子里面透出陽剛之氣,和杜若說的羅蘭完全不同。
他當然相信林野和姚曦的話,但他當然更相信杜若。
何況,那么多人都親眼看到了羅蘭,還見到他做菜,甚至還有不少人嘗過他做的菜這可是真真切切的事情啊 接下來的幾天,吳解一直在尋找這個羅蘭,也一直在思考這人的身份。
他究竟是誰呢?究竟想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