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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地下的隱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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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修士,自然就是吳解。

  剛才他正在洞窟之中行走,一邊走,一邊檢查周圍是否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東西。就在這時,一股妖氣急速前來,化作一只老鼠精,攔住了他的去路。

  吳解并不歧視妖怪,在他看來,只要開了靈識,有了“我”的概念,就是智慧生物,是應該被視作“人”的靈種。

  但這并不代表,他會對于想吃自己的家伙手下留情。

  想殺人的人,當然就要做好被人殺的準備。

  只是他錯誤地估計了那只老鼠的本事——他本以為,這家伙既然生活在地下,生活在靠近地火巖漿的地方,按說應該比較抗火,所以出手就略微重了一點點。

  結果……那只老鼠就變成了一堆黑灰。

  這個結果大出吳解的意料,他原本只打算把這家伙燒得吱哇亂叫,打掉它的兇焰,然后詢問一些事情而已。

  不過,既然已經殺了,那就算了。

  相比已經變成一堆灰的老鼠精,吳解更感興趣的是這妖怪究竟從哪里來?對照白有才畫的那份地圖,很明顯這一帶應該沒有妖怪才對。

  不過……白有才也說過“這地方似乎有什么危險”。如果他們三個遇到這個妖怪,似乎的確會有危險——這老鼠精的速度相當快,修為也不低,估計已經到了即將凝練罡氣的地步。白有才等三人之中,姓吳的摳腳大漢是百煉境界,另外兩人應該都才踏入通幽不久。考慮到地利的因素,他們三個對上這只老鼠精,就算能贏,多半也是慘勝之局,很可能會死一兩個。

  更讓吳解在意的是……這老鼠精還有沒有同伴?

  妖怪們分為兩類,一類有宿慧的,往往喜歡清靜,喜歡躲在僻靜的地方一個人默默修煉;而那些沒有宿慧的,則喜歡拉幫結派,或占山為王,或呼朋喚友,總之鬧騰得很。

  這只老鼠精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宿慧的類型,那么它應該就不是單獨行動的。如果能夠找到它的同伴,那或許就能得到有關這地下遺跡的情報。

  吳解以神識掃過老鼠精剛才沖出來的方向,果然覺察到了淡淡的妖氣。他縱身一躍,化作一道火光,循著妖氣傳來的方向一路飛去,在猶如迷宮一般復雜的地下裂縫里面轉來轉去,最終找到了一個不大的洞穴,見到了洞穴之中正在自言自語的蜈蚣精。

  陡然見到這蜈蚣精,吳解也忍不住有些吃驚。

  他見過很多妖怪,其中有善有惡。但絕大多數的妖怪,身上都有一股桀驁之氣,讓人感覺不容易接近。

  理論上天下萬物皆可成妖,但事實上能夠修煉成為妖怪的終究只是極少數,相對于尋常生靈而言,它們無疑是極為優秀的。這桀驁之氣,就是它們心中與生俱來的傲氣。

  想要磨掉這股桀驁之氣,要么天生稟性柔弱——譬如本體是花草一類,就常常出現這種情況,吳解義弟林麓山的妻子花妖簡丹兒就是例子;要么在人間游歷多年,人情練達——最好的例子自然就是北方第一神相,布衣神相一脈年紀最大的傳人,通天派的樹妖蘇霖;再要么就是接受過正統的大道傳承,常年潛修,以修行熄滅心火——青羊山上就有不少這樣的妖怪,雖然常常長得奇形怪狀,但言談舉止之間儼然是得道高人,根本沒有半分桀驁之氣。

  而今天,吳解便又見到了一個沒有桀驁之氣,猶如得道高人一般的妖怪。

  “本以為那只老鼠精很兇惡,它的同伴也應該并非善類,卻不料竟然是得道之士!”吳解笑了笑,站在洞口欠身為利,“在下青羊觀吳解,見過道友。”

  雖然這妖怪的修為并不很高,也就煉罡中期。但面對得道之士,吳解覺得理應客氣一些。

  蜈蚣精不料吳解竟然來得這么快,更不料他態度居然這么好,反而有些著慌。但他還是很快平靜了下來,同樣客客氣氣地行了一禮。

  “在下無月,無門無派的散修。管束屬下不力,擾了道友,萬望恕罪!”

  客氣的人遇到了客氣的人,話自然就好說得很。雙方相談甚歡,儼然有古人所謂“傾蓋如故”的感覺。

  “道友想去那遺跡之中探險?”無月的眼睛滴溜溜轉起來——這是他天生的怪癖,只要用到腦子,或者情緒稍稍激動,眼珠就會轉啊轉啊,最奇怪的是兩只眼珠轉的方向完全不同,看起來煞是詭異。

  沉思了一會兒,無月終于下定了決心:“我一直在此潛修,但對于不遠處那個遺跡,卻也向來好奇得很。不過……不瞞道友說,我一向覺得那個遺跡之中有什么危險,或者說……一向有讓我不安的預感……”

  “我們修道之人的預感多半是很準的,既然道友覺得有危險,那自然就不會去探索它了。”吳解笑道,“不過道友若是好奇,我可以將里面的情形照在玉簡之中帶回來。雖然不如親身探索,總也能稍解心中的好奇吧。”

  “不,我決定了。”無月站了起來,深深地吸了口氣,捏緊了拳頭,“一直躲避下去也不是個事,難得道友神通廣大而且為人謙和,這定然是我的機緣!我這就收拾一下,隨道友前往那遺跡之中探個究竟!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讓我念念不忘卻又擔心不已!”

  吳解一愣,但見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也不好再勸。

  無月雖然修煉多年,但其實窮困得很。除了幾件用自己脫殼下來的甲殼煉制的簡陋法器之外,唯一珍貴的就是那顆赤紅如血的晶石。

  但這顆晶石牢牢地釘在地上,他不知道想了多少辦法,都沒有能夠將它拔出來。

  他拔得出來才真怪了——吳解仔細研究了一番,發現這晶石赫然是以著名神通“指地成鋼法”固定在地上的,而且那施法的前輩神通廣大、功力深厚得超乎想象。

  吳解也懂得指地成鋼法,還知道破解它的手段。可他試著破解了一番,卻發現固定晶石的那股法力雖然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歲月,卻依然強橫無比,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撼動的。

  “真奇怪……世上難道真的有不怕時光流逝的法術嗎?”無月見吳解也拿這晶石沒辦法,不由得有些失望,喃喃自語,“不可能啊!這根本違反了修道的常識!”

  他說得沒錯,世上的一切都敵不過時光的流逝,就算再厲害的神通,也很難持續千秋萬載,更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

  無月在這里潛修,已經至少兩三千年。但這么多年來,他卻不曾發現那固定晶石的力量有半點削弱——這就很不合理了!區區一個法術而已,怎么能持續這么久的時間呢!

  吳解也很好奇:指地成鋼法威力不錯,可持續時間一般都不長。以吳解此刻的修為,全力施展的話,大概可以維持三十年左右;而若是那些還丹真人出手,或許可以維持數百年,這差不多就是極限了。

  能夠維持幾千年的法術,別說是親眼見到,就連聽說也沒聽說過啊!

  “或許這晶石下面有什么古怪?”吳解想了想,說,“道友可會地行之術?”

  “說來慚愧,我雖然本體是蜈蚣,卻不曾練就鉆地的本事。”

  吳解點了點頭,伸手按在地上,試著將神識探入地下。

  但他的神識才探入不足半尺,就發現這一帶地下有股強大的力量阻攔,神識根本探不下去。

  他不驚反喜——這意味著地下可能有陣法或者別的什么東西,給固定晶石的“指地成鋼法”提供源源不斷的力量,才使得它維持了不知道多少歲月。

  “原來如此……”無月是野路子出身,根本不懂得神識修為,因為指地成鋼法的緣故,他也挖不動晶石周圍的地面,所以當吳解探查出地下可能有陣法或者別的什么,便解開了他的疑惑,讓他十分高興。

  “那么……我們要不要先設法把這晶石取走?”吳解問道,“在下略懂地行之術,可以試著潛入下面去破陣。”

  “還是先去探索那個遺跡吧。”無月想了想說,“這晶石釘在這里至少幾千年了,也沒見出什么問題。你我二人聯手,都沒辦法將它拔出來——別人堊大概也不行。”

  “相比之下,還是那個遺跡更讓我在意……”

  吳解微微一笑,便不再去管那晶石,而是將白有才繪制地圖的那份玉簡拿出來,給無月參考。

  無月在此隱居多年,偶爾也會稍稍走動。這洞窟之中的各個地方,他都十分熟悉。對照著白有才的地圖,找出了幾處不起眼的小錯誤——想來白有才當初探索的時候,看到的情況并不全面。

  “這地圖我已經記下了。”片刻之后,無月施法在玉簡上略略刻畫,然后還給了吳解,“我將自己知道的情況也刻了進去,權當填漏補缺吧。”

  交流了情報,二人便動身前往那個遺跡。

  漆黑的洞窟對他們沒有半點影響,吳解身具火眼,看黑暗如看白晝;無月則是地下妖怪,天生就能夠在黑暗中看到東西。

  一路走來,無月顯得興致很高,不時地向吳解詢問一些和人間有關的事情。但他卻很恪守修道者們約定俗成的慣例,一句話都不提及修煉中遇到的問題。

  按照修士的規矩,法不可輕傳。除非是緊急情況下迫不得已,否則理應沐浴齋戒,以莊重的態度來接受傳授。如果是直指大道的根本法門,更要以弟子之禮參拜受戒,才能夠得到傳授。

  吳解自然也知道這個規矩,他的幾位弟子,全都是經過觀察和考驗的,也全都是先授戒再傳法的。就連當初在錦湖縣講法,那些聽道之人也都經過了沐浴齋戒,他還向眾人講了行善之條,然后才傳授了“掌心雷”正法。

  無月雖然看起來人品不錯,但彼此終究并不熟悉,加之此地并不合適傳法,所以也沒有給他談修煉的知識。

  不過吳解心中卻已經暗暗下了定計——若是一切順利的話,倒是可以接引這位妖修前往青羊山。想來在那道門清修之地,他必定能夠如魚得水,過得十分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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