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解一擊奏功,朱鳥大陣被破,四靈鎖天之勢崩潰,九州各派士氣昂揚,魔門遭受重挫···
這一切的一切,都只發生在極為短暫的時間內,前后也就是喘幾口氣的時間罷了。
正確的說,是喘兩口氣的時間。前一口氣的時間里面。吳解施法、火柱變化、混沌變色、朱鳥生靈,而后一口氣的時間——就是朱鳥噴火摧毀了整個朱鳥大陣,將鼎魔宗和鬼魔宗兩宗的門人 幾乎一網打盡的恐怖烈焰,只是朱鳥喘一口氣而已。
“這就是靈獸朱鳥的力量!”天眼老人遠遠地注視著一瞬間就徹底崩潰的朱鳥大陣,眼中沒有半點驚訝恐懼,更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兔死狐悲之意,反而充滿了炙熱的歡喜,“果然和我想象的一 樣啊!真是太有趣了!”
“有趣?你究竟做了什么?”彬林皺起眉頭,冷冷地問。
“不足掛齒的小事而已。”天眼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說。
彬林盯著他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么。
雖然這位師弟從入門到今天,一步一步都在他的注視之下,但他始終無法理解這個人。
血魔宗天眼,性格孤僻冷淡,幾乎從不跟別人有任何的交集;自從修行有成之后,他建了一座觀星 臺,每天都在觀星臺上觀察星象,簡直就像是人間王朝的星官一般。
天外天高懸在云空之上,只要愿意,任何時候都能看到滿天星光,所以天眼幾乎從不離開觀星臺,想 要他從觀星臺下來,除了迫不得已的大事之外,就只剩“有趣”而已。
有趣。
這是天眼的另一個怪癖,比前一個更難理解。
魔門中人性格怪異的比比皆是,縱情肆意的也十分尋常,但像天眼這般,將“有趣”看的比任何東西 都重要,也是絕無僅有的。
彬林記得,當初自己和前代宗主爭奪宗主之位的時候,明明已經落在下風,眼看著就要不敵身死,一 直置身事外的天眼卻突然出手相助,一舉轟殺了前代宗主,坐上了血宗宗主的寶座。
事后他當然要詢問原因,得到的答案卻是“這樣比較有趣”。
“什么叫'這樣比較有趣'?”
“師傅他老人家坐在宗主的位置上已經快一千年了,開頭的幾百年我沒看到,可我看到的這幾百年里面,
他越來越保守,越來越固執,也越來越無趣。”天眼當時明明虛弱得似乎站都站不住,但卻散發出讓彬林 都為恐懼的癲狂氣息,“雖然不知道你會不會這樣,但至少換個宗主的話,會比較有趣啊。”
他說的輕輕松松,滿臉的理所當然。
從那時開始,彬林就對這個師弟靜而遠之,甚至于不愿意和他離得太近。
因為他實在不能確定,是不是會有那么一天,天眼會嘟囔這“或許這樣會比較有趣吧”,然后突然出手偷 襲自己。
彬林是個老奸巨猾之輩,他對于自己的智慧很有信心。但再怎么聰明的人,面對瘋子也是無計可施的。
在外人眼里,天眼是一個修為深厚、智慧高絕的孤僻智者;而彬林卻知道,那家伙的確很強大,的確很聰 明,的確有很多出人意料的神通——但他根本不是什么智者,他是個瘋子!一個強大的瘋子!
“已經很久沒有聽他說過'有趣'這個詞了···從他剛才的語氣看來,莫非這件事跟他有什么關系?”
雖然嘴上沒說出來,但彬林的目光卻十分警惕地在周圍掃過,從一個個徒子徒孫們身上看過去,
天眼幾乎從不離開宗門,所以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必定是假手別人去做的。換句話說,替他做事的那個人,
只會在宗門之中找到的。
可是···宗門里面這些人,究竟誰會他覺得有趣,進而發展到了給予好處,讓其跑腿做事呢?
這件事非同小可,愿意替天眼跑腿,而且能夠得到他信任,能夠在這事做成的人寥寥無幾···彬林的目光很快 就落在了伊霜身上。
伊霜正在看著已經完全崩潰的朱鳥大陣,猩紅色的雙眼之中露出一些震驚之色。
看起來很正常。
彬林沉思這,在心中權衡。
過了一會兒,他無聲地笑了。
好吧,有趣就有趣吧。
幽宗和丹宗倒霉,雖然對于整個神們是壞事,但是對于血宗卻是好事。無論這件事是不是天眼和伊霜做的,
他都不想追究。
更重要的是,他已經老了,已經活不了多久。
如果他死了,血宗就只剩下天眼這一個還丹祖師,而又潛力的弟子里面,伊霜遠遠超過其他任何人;
血宗的現在屬于他,可血宗的未來屬于天眼和伊霜。
如果是這兩個人惹出來的事情,就算把天捅破了,他也要設法瞞住消息!
就算天破了,血宗的傳承也不能斷!而如果要讓血宗傳承好好延續下去,天眼和伊霜就是必須的!
對于他們這些還丹祖師來說,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追逐無上大道。彬林自問已經沒機會修煉到破界飛升了,
所以他只能將希望寄托于轉世重來。可轉世這件事情虛無縹緲,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傳承和宗門——輪回一次 不知道要過多久,但只要自己的傳承和宗門還在,轉世回來之后,就能夠順利很多。
君不見那青羊觀的太虛子,轉世重來之后,因為順利得到了宗門的支援,只用了短短的五十年就大放異彩,估 計百年之內就能凝成真元,彬林甚至懷疑自己可能會活著看到那家伙成就還丹!
這就是有接引的好處啊!
血宗傳承,未來的接引,是彬林現在最大的希望,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允許誰來破壞他希望!
和自己相比,神們的未來,其他各宗的死活,算得了什么?
衰老到極致的血宗宗主無聲地笑了“唉!”伊霜突然嘆道,“不知道為什么朱鳥大陣會出這種漏子?莫非是幽宗有人想偷竊朱鳥之意,煉制什 么傀儡嗎?”
“有可能。”天眼老人淡淡地說,“那些家伙從來都是貪心不知死活的。”
兩個罪魁禍首毫無自覺地將大陣被破壞的責任推給了無辜受害幾乎滅門的幽宗,沒有半點愧疚之意。
在數千里外的周天大陣中,另一個罪魁禍首正和天書世界里面的最后一個罪魁禍首彈冠相慶,為出乎意料 的大勝而歡呼。
但是···吳解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他感覺到了一股猙獰恐怖、仿佛讓人的骨髓都要凍結的寒意。
寒意的來源,是靜靜地懸浮在虛空中,一動也的巨大彗星。
當四靈大陣和周天大陣交手的時候,域外天魔們幾乎收縮了所有的部隊,顯然是不愿意它們被兩個大陣交鋒 的余波所傷,產生無謂的損失。不過等到雙方交手結束,那躲在彗星之中的天魔首腦,便立刻出手了。
在滿天星光映照之下,彗星周圍的虛空開始猶如水波一般泛起層層漣漪,漣漪之中傳出了一股奇異的波動。
這股波動飛快地散布著,經過了周天大陣,也經過了四靈大陣,無論正道還是魔門,全都感受到了這股波動。
但每一個人所感受到的東西,卻又是截然不同的。
吳解就聽到了奇怪的歌聲,這歌聲古樸蒼涼,蘊含著深沉的崇敬和畏懼之意。他只是略微一聽,就知道那是類似 于祭典之類場合唱的歌謠,是為神靈所做的贊歌。
不過,九州界所崇拜的神靈都是善神,雖然有時候也降災,但大多數時候,他們是造福蒼生的。所以這種贊歌里 面主要的感情是尊崇和祈禱,祈求神靈降福。
但域外天魔所崇拜的顯然是邪神一類,吳解不知道那贊歌究竟唱的是誰,卻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贊歌里面蘊含著的恐 懼——那個被贊美的神靈是如此的恐怖,就連域外天魔都害怕它!
“他們這是要召喚什么東西嗎?”他有些擔心地說,“莫非是傳說中的天魔之王?”
域外天魔也是有智力的,也同樣能夠說話,自然也和人們有過交流,雖然他們說的話里面假話肯定比真話多,但將 大量的謊話對照分析,總還是能夠抽絲剝繭地分析出一些東西來。
按照專業人士的分析,域外天魔之中也有社會結構,也有統治者。他們的統治者分為三個檔次,分別是“魔王”、
“魔神”、“魔祖”。
這三個檔次究竟威能如何,九州界的修士們無法考證。但哪怕是“最低等級”的魔王,對于九州界來說都是可怕的存在。
那可不是尋常的王,是域外天魔的王啊!
比方說這顆巨大的彗星,里面不知道居住了多少天魔,如果他們全部來到九州界的話,各派加起來都要苦戰一番才能夠 將其消滅。
誰都不確定,只能希望里面沒有。
從這贊歌看來,似乎···好像···的確是沒有的樣子。
“沒聽過的歌。”茉莉有些好奇地說,“但節奏有點印象,其中幾個段落···在我們那時候就有了。”
“咦?在你們那時候就有域外天魔了嘛。天魔這東西,據說是秉世界的混亂破壞之意而生,無論是大世界還是小世 界,一旦世界創造,天魔就會應運而生。我們那時候自然也不例外。”
“那么···你們那時候,天魔們也會唱贊歌嗎?”
“沒聽說過···這贊歌不像是歌頌天魔的,倒像是歌頌···”茉莉一時語塞,想了好一會,才想出一個略微合適的說辭,“你們九州界不是有所謂'道祖'的傳說嗎?如果天魔里面也存在所謂'道祖'的話,那么這贊歌的意境就 很符合。”
吳解悚然一驚,但轉念一想卻又釋然。
域外天魔的數量,比起修士來說只多不少。既然修士們之中出了道祖,那么域外天魔里面自然也很可能出現道祖這 個級別的存在。
如果···那些域外天魔能夠借助道祖級別的力量···
“唱贊歌不代表能借用力量,借用力量也有大小之分。”茉莉勸道,“當年師傅您威壓萬界的時候,也常常有人唱 您的贊歌,借用您的力量。結果還不是該輸的輸,該死的死···”
吳解這才有些釋然,放下心中的擔憂,仔細注視著彗星周圍那一圈依然在不斷泛起的漣漪。
漣漪之中,有什么東西緩緩地浮現出來,就好像這漣漪是一閃巨大的門,那東西正在穿過門似的。
隨著那東西出現,剛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寒猙獰之意再次浮現。
吳解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將煉魔神火運轉全身,才把那股仿佛連骨髓都能凍僵的寒意壓下去。
隨之而來的,卻是烈火熊熊燃燒的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