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豪邁的聲音回蕩在練武場中,震得遠處湖邊的垂柳都在簌簌發抖。
紅發如火的魁梧大漢用很適合那身材的巨大嗓門沖著被一斧頭砸飛的吳解大叫:“法力不要用出來!要蘊含在兵器和身體之中!記住!蘊含!”
吳解應了一聲,翻身站起來,將被打散的法力再次運轉,凝練起來,沖了上去。
沒幾招之后,他又一次被打飛了。
這一下挨得格外沉重,他只覺得渾身骨頭好像都散了架,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但長孫師叔祖卻點點頭,露出了笑容。
“做得不錯,這次你在被我打中之前及時用法力護住了身體。更重要的是,你沒有像那些外行人一樣傻乎乎地以法力為盾,而是將法力只蘊含在身體里面——你看,這樣效果強多了!”
“我剛才那一擊,本來可以直接將你打昏。但結果你卻只是被打飛,沒有昏倒,還保留著施展法術還擊的力量……雖然乍看上去似乎差不多,但很多時候,勝負生死就在這一線之隔!”
“弟子明白!多謝師叔祖指點!”
“明白就好,休息半個時辰,然后繼續練!”長孫師叔祖轉身走向石桌,“你雖然已經領悟了這個道理,但卻還沒有熟練。接下來要做的是反復練習,直到將這種戰斗方法化為本能,不需要思考,直接就能按照這種方法戰斗,才算是真正踏入了‘法武合一’之門!”
“遵命!”
……很多事情,說起來只是幾句話,真正做起來卻需要無數的汗水積累。
一開始,他是通過和長孫師叔祖的對練,來慢慢熟悉在戰斗中把握法武合一的感覺。隨著他能夠經常保持著這個狀態,長孫師叔祖便提出了進一步的要求,讓他坐在練武場中間,周圍數十個法器不斷發出法術轟擊,但卻要他不能一直維持著法武合一的狀態,而是在被擊中的瞬間才發動。
這種訓練極為艱苦,吳解不知道多少次被打得動彈不得,如果不是有靈藥治療,只怕連魂魄都被打散了!
但訓練的成果也是很顯著的,從一無所知到偶爾施展再到習慣,最后到完全成功。吳解總共只用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就將這法武合一的功夫練得純屬,達到了長孫師叔祖所謂的“入門”。
無須運功,也無須念動,只是在戰斗的瞬間,法力便立刻在身體中凝練,從體外看不出來,但實際上皮肉已經被強化到很驚人的地步——吳解到天書世界里面使用茉莉制造的空白肉身實驗,在這種情況下,他甚至能夠空手硬接無形劍,只是受了一道淺淺的外傷而已。
雖然無形劍并不以鋒利見長,但怎么也是法器飛劍,摧金斷玉易如反掌。也就是說,這種法武合一的狀態下,他整個人幾乎都成了法器,擁有可怕的威力。
然而,長孫師叔祖之所以威名赫赫,靠的并不是這種手段,而是更高層次的運用。
“你要把全部的法力凝聚在手上的兵器中,同樣一點也不能泄露。”一大堆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武器被扔到了吳解的面前,“開始練習吧,什么時候能夠做到這個,你就會明白我這獨門功夫的真正威力!”
這次吳解足足花了差不多半年,才練成了這一步。
半年中,因為失手出錯而毀掉的兵器堆成了一座山,在陰魂谷里面平添了一個小景點。
而當他終于成功地將一身法力都凝聚在一把短刀里面,然后揮動短刀將長孫師叔祖施法造出的石條一刀斬斷的時候,才真正明白這功夫的可怕之處。
那根石條用無形劍砍了半天都砍不出一點劃痕,但此刻他只是用一把普普通通的短刀,隨手一刀就砍斷了它!
雖然這一刀就將凝聚在短刀內的法力全部耗盡,但一刀下去,幾乎沒感覺到什么阻力。
當這石條被一刀兩斷之后,他握著已經不再充滿法力,依然普普通通的短刀,站在那里愣了半天。
“明白了吧?防御力其實只是附帶,法武合一的真正可怕之處,在于它無堅不摧的攻擊力!”長孫師叔祖驕傲地說,“御劍術里面有一門叫凝劍成針,能夠把一劍的威力凝聚在一點上。而我的法武合一卻是把全身的法力凝聚在兵器上,只為一擊。”
“除去那些真正堅硬的東西,天下各種防御之術多半都是用法力來實現強化效果。而這種額外的防御力,在法武合一的兵器面前形同虛設——你這一刀砍上去,砍到的不是堅固得連真靈法器都砍不斷的石條,而是一堆石條模樣的粉末罷了。”
吳解沉思了片刻,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驚訝得長大了嘴巴,不知道該怎么感嘆。
“我本是一只蝎子,但現在卻是人身。人的軀體相對于妖獸的軀體來說,簡直脆弱得不堪一擊,所以我就在思考,要怎么才能解決這個問題?”長孫師叔倒了兩杯茶,遞給他一杯,然后一邊喝茶一邊回憶,“我起初想到的是用法力強化身體,的確也有一定的效果,可后來我突然明白——再怎么強化也沒有用,因為彼此的基礎差距太大,在彼此都能夠用法力強化的情況下,差距是不會縮小的。”
吳解點點頭,表示明白。
“于是我換了個思路。無論肉身能不能強化到同等的地步,只要把對方砍死不就好了!”長孫師叔祖赤紅如火的眉毛一揚,“管它肉身怎么強,還能強得過神兵利器嗎?”
“于是我就成了一個鐵匠,開始研究怎么才能制造出更厲害的武器。結果花了很多年,發現無論我打造出多么優秀的武器,都比不上用法力強化普通的凡鐵。也就是說,就算我打造出了神兵利器,其實都毫無意義,關鍵只是法力對抗罷了。”
吳解點頭應道:“正是如此,對于我們修士來說,一切的神通手段,歸根究底都要看境界看法力。”
“但這是不對的!”赤眉下的眼睛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一個小孩子手持利刃的話,就可以刺死健壯的大人,為什么到了我們修士的世界里面,一切卻都得看法力?”
“我閉關近百年,最終創造出了這門功法。將自身的法力凝聚在兵器之中,從而使得兵器獲得更高的境界和法力,超越它原本的層次。”他微微一笑,顯得很自豪,“在這門功法面前,法力的防護失去了意義,堅硬還是脆弱?鋒利還是柔軟?一切由本身的質地來決定!”
吳解忍不住驚呼:“如此說來,假如有一把利器在手,豈不是什么敵人都能一刀兩斷?”
“嗯,按說是這樣。可一刀出手,本身法力全部耗盡,猶如人去樓空。砍不死敵人,自己就死了。”雖然說著功法的缺點,但長孫師叔祖臉上卻沒有半點沮喪遺憾之色,反而充滿了狂野的斗志,“所以日后你要常常懷著殺人之心,一刀出手就要砍死對手,決不能有半點猶豫和容情!”
吳解悚然一驚,雖然是魂魄之身,但卻覺得背后有冷汗流下。
“說實話,我不大希望你日后會有用到這一刀的時候。但求仙之路崎嶇坎坷,跟人拼命也是很有可能的,所以你一定要存著‘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的決心。就像這法武合一的驚天一擊,如果砍不死對手的話,就會暫時脫力,變得連反抗都不能了。”長孫師叔祖淡淡地說,“我們修道的人原本應該淡泊寬容,可我這功法卻與此道截然相反,乃是真真切切的殺伐之道。如果你不能存著殺人的心,那還是忘記這功夫算了,免得反受其害。”
吳解沉默了一會兒,問:“在弟子之前,李逍遙師叔也學成了這套功法,對嗎?”
“是的。”
“那當初您和他講了這些道理嗎?”
“講了。”
“他如何回答呢?”
長孫師叔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高興的事情,甕聲甕氣地說:“這小子說‘就算我出招之后脫力了,也還有師兄弟在,不必擔心’。”
吳解緊鎖的眉頭頓時舒展,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逍遙師叔的回答很有點投機取巧的感覺,但他的思路卻完全正確。
他們并不會總是孤軍奮戰,很多時候,身邊都是有同門師兄弟的。這些師兄弟們是值得信賴的,那么為什么非得把自己逼到近乎邪道的路子上去呢?
“好吧,我承認那小子說得有道理。”長孫師叔祖悶悶地說,“但你要記住,如果身邊沒有可靠的同伴,那么就不能輕易使用這功夫。而且——如果你不打算殺掉對手的話,就不要用這功夫!”
“失去了法力的防護,再怎么厲害的高手其實都很脆弱,一刀下去可能就要了他們的命。所以你一定要清楚這一點!”
“弟子明白,平常比武的時候,就算要輸,也不能用這么危險的招數。”
“對!這功夫只有一個用途,就是殺人!除非你做好了殺人的準備,否則它只會給你帶來麻煩,所以千萬不可亂用!切記,切記!”
看著長孫師叔祖那嚴厲和關切的眼神,吳解深深地吸了口氣,低下頭去。
“師叔祖的教誨,弟子銘刻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