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解是個反應很快的人,這些年來的經歷也讓他明白了遇事要果斷的道理。
所以在問話的同時,他就已經腳下紅光閃爍,以火遁之術越過上百丈的距離,來到了巨蛇旁邊。
距離近了,他便更加清楚地看出,墨蛇君的情況是多么的危急。
那些火焰是從她的皮肉里面生出,但卻又反過來灼燒她,令她苦不堪言。火焰的溫度很高,威力很大,縱然她的身體已經修煉到刀斧難傷的境地,在這火焰面前也顯得不堪一擊。
一片片黑色的鱗片被燒得失去光澤,然后裂開。龜裂的蛇皮中出現的不是鮮紅的血肉,而是被燒得溢出香味的白色熟肉。
很多地方的血肉已經燒焦落下,透過一處處觸目驚心的傷口,可以看到她的內臟,可以看到內臟和骨骼同樣被火焰繚繞,狠狠地灼燒著。
若非有駱瑜在不斷發出黑色真水澆灌,只怕這股火焰早已席卷而上,將墨蛇君的整個身體都吞沒了!
吳解眉頭一皺,伸手按在了巨蛇的身上。
“天下萬火,以我為尊!”他雙目圓瞪,大喝一聲,“滅!”
一言既出,籠罩著巨蛇不斷燃燒的烈焰便迅速地熄滅,火勢急速減弱,更沿著已經被燒焦的身體飛快地向下褪去。
吳解可是玩火的大行家,縱然這火焰的力量強大、來歷詭異,他也能夠設法將其削弱一點。
而這一點,可能就是生和死的分界。
果不其然,得到了他的幫助,巨蛇便順利地將周身的烈焰壓住,緩過了至關重要的一口氣。
它發出一聲低吟,重新化為黑衣的墨玉,無力地躺在駱瑜懷里,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昏死過去的樣子。
“老師!這究竟怎么了?”駱瑜略略松了口氣,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站在旁邊的安子清。
“喂!你看我干什么?”
“安師兄,之前你的那種丹藥神效非凡,可否再給我幾顆?”
安子清一愣,滿臉不高興地說:“這是妖怪啊!我的藥可不是用來給妖怪治傷的……”
但話雖這么說,他還是拿出了一個玉瓶扔給駱瑜。想了想,又扔給了她另外一個玉瓶。
“第一瓶是冰魂丹,第二瓶是雪肌散,冰魂丹直接服用,雪肌散用真氣浸潤化開外敷。”
駱瑜依言施藥,這兩瓶靈藥不愧是神丹安家出品,果然效力非凡,墨玉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總算是多少恢復了一點生機,深深地呻吟一聲,醒了過來。
“老師,你怎么被燒成這樣?”
墨玉看看駱瑜,又看看旁邊的吳解和其他人,她注意到了四人穿著同一式樣的法袍,心中頓時明白了幾分。
“我一直在閉關消化妹妹給我的精血,將它運轉全身,慢慢滋養壯大,替代本身的精血,以求脫胎化龍……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間心中就雜念叢生,更有一股無名怨毒化為烈火……要不是你們出手相救,現在只怕已經被燒死了。”
“蛇類化龍的時候的確會有心火劫。”敖七太子也已經趕了過來,聞言說道,“但心火劫旺盛到這個地步的,真是聞所未聞!”
他仔細打量著墨玉,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我看你眉宇之間神氣盎然,頭頂更有一點功德光芒,按說心火劫應該很容易渡過才對,怎么會厲害到這個地步?”
墨玉一臉茫然,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算了,反正都過去了。”敖七太子倒也不是什么好奇寶寶,手一揮就將此事放在一邊,追問起真正讓他在意的事情來。
“你就是這錦湖龍君的結拜姐姐,墨蛇君墨玉吧?我是云夢澤敖七,這次跟著三哥來為你們辦理龍君神職更替的事務——可你們這是怎么搞的!怎么突然弄出這么大的災難來!”
說到這里,他聲色俱厲,一股無形的威壓油然而生,那猶顯稚嫩的臉上露出了和年齡不符的威嚴:“你們胡所非為,真當我們云夢澤的規矩是擺設不成!”
墨玉大吃一驚,急忙掙扎著跪下,連呼冤枉。
“太子明鑒!這事情肯定另有蹊蹺!妹妹她絕不是會胡亂掀起災害的人啊!”
“你跟我說沒用,三哥已經前往錦湖龍宮了……你最好求祖龍保佑,他沒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砍人。”
墨玉頓時著急起來,站起來朝著湖水走去。可她才走了一步,突然慘叫一聲,七竅之中同時噴出火來,紅綠相間的火焰一瞬間就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里面,毫不留情地灼燒。
這次她總算來得及反應,噴出一股白色霜霧護住身體,想要將火焰撲滅。但這紅綠相間的火焰十分詭異,隨滅隨生,任憑她怎么施法都毫無用處。
駱瑜大驚,正要再一次施展天一真水滅火,吳解已經搶先出手。
他按住了墨玉的肩膀,再次施法想要撲滅那些火焰,卻發現這次的火焰比之前難纏得多,雖然他的道行和法力都比墨玉強,一時間卻依然難以將火焰滅掉。
而且……他還感覺出了另外一件事……
“奇怪!這火焰怎么是從你的血肉骨骼里面生出來的?所謂的‘心火劫’不應該是從心中生出毒火嗎?”
他這句話說出來,墨玉頓時恍然大悟,驚訝、痛苦、不敢相信的表情在臉上交織著。
她呆呆地看向已經風平浪靜的錦湖,痛苦地大叫:“這火是從精血中生成的!妹妹!是你要燒死我嗎!”
“我們八百年的姐妹,你怎么突然對我下了殺手!”
隨著她的心情激動,那些火焰的力量越發強大,即使以吳解的本事,也不由得有些吃力,感覺自己已經漸漸地有點壓不住它們了。
“不要說話!凝神靜氣!你的心情越激動,火力就會越強!”
“沒有用的……這火……是她在施法,是她要燒死我……”墨玉顯得失魂落魄,一下子就癱在地上,半點精神都提不起來,“她要殺我……竟然是她要殺我!”
吳解等人對視一眼,感到疑惑的同時,更感覺到極為棘手。
倘若這火焰真的是給予墨玉精血的錦湖龍君在施法催動,那么縱然吳解神通廣大,也難以將其完全熄滅。
因為這火焰是從精血之中產生,而這些精血已經和墨玉渾然一體,只要她元氣不枯竭,火焰就不會熄滅。
想要讓這火焰熄滅,除了以無上法力將已經融合的精血再次分離之外,就只有請錦湖龍君停止施法才行。
敖七太子眉頭一皺,揚手朝著湖水之中發出一道光芒,想要向已經進入錦湖龍宮的敖三太子傳訊,請他讓錦湖龍君停止施法。
但奇怪的是,這道光芒發出去之后,在湖水之中滴溜溜地轉著圈子,始終就是不深入進去。
“這錦湖里面被誰籠罩了陣法……好像還很厲害的樣子……”敖七常識了幾次,始終無法突破阻攔,白凈的臉上頓時浮起了幾分羞愧之色,“我的本事有限,沒辦法傳訊。”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辦。
片刻之后,駱瑜咬了咬牙,摘下了一直系在額上的頭帶。
“我去!”
“你怎么去?”安子清納悶地問。
駱瑜苦笑著挽起袖子,手臂上一道奇異的紋身發出光芒,化為一匹神駿的白馬,出現他們面前。
“我乘龍馬去。”
說著,她額上光芒大盛,長發無風自動,獵獵飄揚,在一直被發帶遮住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枚猶如龍頭的奇異符印。
那是龍神印,持有這符印的,便是龍君選擇的侍女。
“不行!”墨玉激動地大叫,“一旦催發龍神印,你從此就會化成龍精,生死都掌握在龍君手上……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的嗎?”
吳解等人聞言大驚,想要過去阻止,卻被龍神印的光芒擋住,無法靠近。
在他們的注視之中,龍神印的光芒越來越明亮,駱瑜身上的氣息也開始漸漸變化,額上開始出現短短的犄角,臉頰上也出現了細小的鱗片,慢慢變成了半人半龍的模樣。
“這個時候,顧不得那么多了!”
她猶如嘆息般地低聲說著,縱身躍上了龍馬。
雪白的龍馬發出歡快地嘶鳴,飛快地跑了出,朝著湖水中沖去。
當它沖入湖水的時候,也不見水勢分開,也不見水波蕩漾,一人一馬猶如虛影一般沖進了錦湖里面,頃刻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吳解搖頭嘆息,安子清眉頭緊鎖,易悌面沉如水。
墨玉垂下頭來,眼中淚珠一滴滴落下,強忍著不哭出聲來。
“其實你們也不用太擔心嘛。”敖七勸道,“不就是化身龍精嘛,再過二十年就是四爺爺的三千歲生日,到時候他老人家會出關。只要請他老人家出手,想要從龍精變回人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眾人的臉色這才好了一點。
二十年的時間,對于凡人來說很長,可對于修士來說,倒也不算什么。
“這龍馬真古怪!”安子清嘟嚷起來,“居然還能變成紋身……我還以為她這次沒把龍馬帶在身邊呢……”
“龍馬是龍神印的一部分,怎么可能離身呢?”墨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要是她能夠將龍馬趕走,那就是可以憑借自己的法力解除龍神印了……沒這么容易的。”
一時間眾人也沒有什么事情可做,只好站在湖邊等待,等待敖三太子和駱瑜歸來,也等待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
時間慢慢地過去,敖三太子和駱瑜卻始終沒有回來。
當眾人心中漸漸升起不詳預感的時候,原本平靜下來的湖水突然再次掀起濁浪,天空也再次陰沉了起來,烏云密布。
一場巨大的洪災,眼看著就要再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