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解很清楚自己和敖三太子之間有著多么巨大的差距。
如果再給他一百年的時間,或許這個差距會縮短到足以正面交鋒的地步,但至少現在不行。一旦被對方限制住行動,他絕對連一招都擋不住,更不要說三招了!
但是光靠躲避也不行,對方是足以和師叔們平等相處的前輩高手,在這不算寬廣的演武場內,自己根本不可能躲過三招。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以攻代守!
敖三太子并不急著進攻,因為他要的不是擊敗吳解,而是看看吳解究竟有多大本事,夠不夠資格代表青羊觀去處理那件事。
他的耐心給了吳解施展絕招的機會,成功地用火遁躲過第一招之后,吳解就發動了真火法身。
只見赤紅色的火焰猛地騰起,將吳解整個人完全籠罩,然后又瞬間散去,就像是有人用一塊火焰織成的紅色帷布從他身上掃過一般。
這種手段一般是變戲法的人慣用的,而吳解的變化也正如一個高明的戲法,轉眼間就變了模樣。
剛才他還是個穿著淡青色法袍的淳樸青年,但當火焰的帷布掃過身體之后,站在那里的已經變成了一個身材高大相貌硬朗的帥氣男子。
他身上穿著厚重的赤紅鎧甲,鎧甲上不斷散佚著無數的火星,而在他的身后,一條完全由火焰組成的披風正在烈烈舞動。
吳解的一頭黑發此刻已經變得赤紅如火,正在和披風一起獵獵飛揚;他的雙眼也變得像火焰一樣鮮紅,卻又明亮得驚人,更帶著一股令人不安的銳氣。
這股銳氣不僅從他的眼睛中透出來,也從他的全身散發出來,讓人感覺到他已經不再是一個慕求長生的修道之士,而變成了一個勇猛剛毅的戰神!
無數的火焰圍繞著他緩緩旋轉,猶如數不清的小精靈正在歡呼雀躍。它們一片片落在地面上,于是地面就燃燒了起來,迅速化為一片火海。
吳解化身的火焰戰神就站在這片火海里面,充滿戰意地和敖三太子對視。
“咦?!”敖三太子一驚,不禁停住了手上的法術。
他疑惑地打量著吳解,只見吳解不斷地吸收著火焰的力量,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攀升,很快就超出了百煉修士能夠達到的極限,甚至于漸漸接近了煉罡層次的水準。
“有趣!”他不由得贊了一句,手上法術一變,從滾滾水流化成了一支冰雪凝成的長槍。
“不過光是有趣可不行!接我一招!”
冰雪長槍呼嘯著劃破空氣,直奔吳解射去。
面對著來勢洶洶的冰雪長槍,吳解這次并未躲閃,而是朝著它抬起了右手。
一團金紅色的火焰猛地從他掌心飛出,急速旋轉著,擊打在了冰雪長槍側面的位置。
冰火相遇,發出刺耳的響聲,吳解踉踉蹌蹌退了兩步,但卻成功地將冰雪長槍打偏,轟在遠處的地面上。
用法術強化過的地面被轟出了一個足以將大活人直接埋進去的坑,坑里滿是冰雪,甚至連周圍一大塊地面都被寒冰覆蓋。
敖三太子冰雪長槍的一擊,威力果然不凡!
吳解能夠將這一擊正面化解,多少有些出乎敖三太子的意外。也讓他忍不住微微點頭,露出了贊許之意。
“有這樣的實力,的確是足以做到很多事情了。”他贊了一句,可緊接著就話風一轉,“但是,還不夠!”
吳解微微一笑,身前懸浮著的神火劍丸光芒漸漸明亮起來:“連著兩招都是前輩出手,也該晚輩還一招才是。”
敖三太子一愣,轉念一想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便放棄了繼續進攻的打算,而是運轉真氣做好準備,打算接他一招看看。
吳解的應變、機動、防御……各種手段他大多見過了,此刻沒有見到的只有進攻。
“如果你有特別厲害的招數,那倒也不是不能讓你去這一趟。”他的心中已經不再那么倨傲,話語也客氣了一些,但依然高高在上,仿佛允許吳解去處理錦湖一代的異變,是他的恩賜一般。
吳解眉毛一揚,沒有回答,目光卻落在了自己的劍丸上。
他的雙眼漸漸失去焦距,但劍丸卻嗡嗡震動起來。
伴隨著這輕微的震動,劍丸上的光芒越來越明亮,更在周圍蕩漾出一層層紅色的波紋,就像是一片浮在水里的樹葉似的。
但看到這些波紋的時候,敖三太子卻變了臉色。
從踏入青羊觀以來,他第一次收起了倨傲之色,換上了不安和緊張。
這些波紋并非劍氣激蕩而成,也不是空中的火焰被排開而成,乃是劍意在震動和凝結!
更重要的是,面對著這股劍意,他竟然感覺到了“恐懼”!
他看不懂這股劍意的真諦,但卻覺得寒意正在從心中升起,強烈的危機感使得他的頭皮都有些發麻,甚至于生起了“這一劍不可力敵,只能躲避”的感覺!
敖三太子下意識地就想要閃開,但正要抬腳的時候卻突然驚覺——他可是堂堂的前輩啊!是大言煌煌要考驗考驗對方的啊!現在面對著晚輩的劍勢,他居然要躲閃?!
吳解的年紀不到他的十分之一,尚且能夠正面化解了他的進攻,他身為前輩,居然不敢抵擋吳解的進攻?
要是逃了的話,他堂堂云夢澤三太子的面子還往哪里擱!
怒氣猶如火焰一般升騰起來,將他俊朗的臉上燒得通紅。那股恐懼雖然還在,卻再也不能讓他動搖,反而使得他更加的憤怒。
敖三太子深深地吸了口氣,身上的氣勢一瞬間強烈了好幾倍,更有無窮的冰寒之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甚至隔著很遠就讓將岸和張龍二人感覺到寒意刺骨。
“他居然要動真格了?!”張龍不由得皺起眉頭,正打算阻止,卻被將岸攔了下來。
他疑惑地轉頭,看到的是大師兄胸有成竹的笑容。
“放心吧,吳解的這一劍,可比你想象中更強!”見形勢的發展符合預期,將岸笑得很開心,“他既然想要硬接這一劍,那么就必敗無疑!”
“什么?!”張龍驚訝得差點把本該用傳音之術交談的話喊出來,急忙詢問究竟,將岸卻只回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看下去就是,不要著急。”
現在最不著急的人其實是吳解,他一邊積蓄著劍意,準備發出驚天一擊,一邊還在通過火焰源源不斷地吸取元氣,提升自己的力量。
身處火海之中,憑借真火法身的妙用,他的力量可以提升很多,甚至于能夠跳過通幽境界,直接達到煉罡層次。
一般情況下,這股力量駁雜不精,對上真正的煉罡修士就不堪一擊。但吳解所要施展的天問一劍卻沒有這個問題——因為它的境界高得超乎想象,遠非煉罡修士所能企及。吳解的力量就算再強百倍千倍,對它來說,其實都只會嫌不夠。
換句話說,他完全不用擔心力量是否精純的問題,只要足夠強就好!
火焰之力源源不斷地集結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心中突然一動。
差不多了!
伴隨著這一絲明悟,他催動劍丸,刺出了一劍。
一劍出手,敖三太子頓時倒吸一口冷氣,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他活了幾百年,見識了許多高人,經歷了許多戰斗……但從沒見過這樣的一劍!
天下劍術不外乎三種,要么追求力量,猛烈猶如山崩地裂無法抵擋;要么追求速度,迅捷猶如電光石火不及閃躲;要么追求靈活,巧妙猶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無論劍術怎么提升,終究只是在這三條路上發展,最多就是把三條路結合起來而已。
他沒有親眼目睹過劍神棄劍徒出手,但想來應該也不外乎三者兼備,或者說,他從未想過有這三條路之外的劍術。
但今天,現在,他親眼目睹了這三條路之外的劍術!
吳解那一劍刺來,力量的確很強,速度的確很快,劍勢的確很巧妙,但對他來說都不算什么。但這一劍之中卻蘊含著一股奇異的劍意,似乎要把阻攔在劍光之前的一切都拆解開來,在它面前,無論什么樣的防御都不會有用,除了引頸待斃之外別無選擇。
有那么一個瞬間,他甚至產生了幻覺,恍惚中仿佛看到自己已經被被這一劍拆得四分五裂,化為一地零碎血肉。
敖三太子修為深厚,立刻就從幻覺之中掙脫出來。但心頭瘋狂的警兆和靈魂深處強烈的恐懼感都告訴他,如果不能擋住這一劍的話,只怕真的會有生命危險!
他再也顧不得面子問題,大吼一聲,全身的真氣法力一口氣全部提聚出來,化作無窮堅冰擋在劍光前面,又放出好幾件法器層層擋住,更祭出一片盾牌形狀的金色龍鱗護住身體。
做完這些,他還是不放心,腳下一閃,身上光芒模糊,化出了兩個跟他一模一樣的身影左右散開。
這身影可不是尋常的幻術,而是云夢澤秘傳的龍血分身,雖然分身沒有戰斗力,但只要分身活著,本體就算被打爛了,也能憑借分身復活,雖然要大傷元氣修養數年,但境界道行一點不損,可謂保命絕學!
此時劍光已經刺到,比巖石更堅固的冰塊猶如豆腐一般被輕易刺穿,緊接著是那些防御法器被一件一件刺穿,最后劍光刺中了那塊金色的龍鱗。
這塊龍鱗是敖三太子用自己的逆鱗煉制,可謂本命至寶,堅固無比,遠比之前那些法器珍貴也厲害得多。但被這道劍光刺中之后,龍鱗上的金光迅速黯淡下去,眼看著只要再過一瞬間,龍鱗就會像之前那些法器一樣被刺穿,功效全失。
但就在這時,吳解突然撤去了劍丸上的真氣。耀眼的劍光剎那間消失,重新化為金紅色的劍丸,被尚存少許金光的龍鱗彈開,在空中劃了一圈,飛回吳解手上。
敖三太子本擬這件寶物也在劫難逃,卻不料吳解突然收手,正在疑惑之中,只見吳解抱拳欠身,客客氣氣地向自己行禮,問道:“敖前輩,三招已過,你看在下是否可以代表青羊觀出面辦事?”
敖三太子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收起法器和分身,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最后長嘆一聲,垂頭喪氣。
“還有什么好說的!我坐井觀天妄自尊大,這番自取其辱,真是活該!要不是你手下留情……唉!敗軍之將,哪里還有資格再說什么!”
他搖頭嘆氣,苦笑著來到將岸和張龍面前,長揖到地:“青羊觀果然不愧是正派兩大名門之一,敖某服了!此事便全托付給貴派,無論貴派如何處理,我云夢澤上下絕不會有半個不字!”
說完,他也不等二人回答,便縱身化作一道金光,仿佛逃跑一般,急急忙忙飛走了。
演武場上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