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張龍的決定,吳解并未質疑或者反對。自己既然是二十七代弟子之長,遇事就該挺身而出,身份和責任從來都是渾然一體的。
但是敖三太子卻并不這么覺得,他聽到張龍的話,頓時瞪大了眼睛,很不禮貌地上上下下打量著吳解,最后從鼻子里面發出了冷冷的哼聲。
“你就打算讓這么一個連生死之理都沒有領悟的小家伙去辦這件事?也太兒戲了吧!”
云夢澤大龍君的兒子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了自己的的不悅,言語之中充滿了對青羊觀的不滿:“我可要告訴你們,你們能否把這件事處理得讓我們滿意,將直接影響我們云夢澤和青羊觀之間的關系!”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威脅之意,讓吳解不禁大為皺眉。
張龍并沒有被敖三太子的話語影響,依然很自信從容地笑著:“吳解是我們青羊觀第二十七代弟子之首,無論能力還是人品都很可靠。”
“那只是以過分偏愛同門的你的眼光看來罷了!”敖三太子冷笑著說,“他連三十歲都不到,見識淺薄得很。力量則更是弱小,牽涉到一位龍君權柄的事情,他根本辦不好!”
“相信他的能力吧,入道十年來,他已經做了好幾件令人側目的事情。他的能力遠比你表面上看到的更強。”
敖三太子冷冷地和張龍對視片刻,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搖頭。
“對于我們水族的情況,你們修士是不清楚的。我不覺得他能夠辦妥這件事——”他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差,稍稍停了一下,話語緩和了一些,“張赤炎,你也是流淌著龍血的族裔,你應該很明白,但凡牽涉到我族的事情,就算小事也很容易變成大事。”
“赤炎”是張龍的道號,大多數修士都會在堪破生死之后為自己取道號,只是相比這個暗喻著祖上紅龍血脈的道號,張龍更喜歡父母留給自己的名字。
他微微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
作為第二十六代弟子里面最為驍勇善戰的幾人之一,他參加過的戰斗數以百計,也經歷了尋常人幾輩子都不能經歷的各種事情。這既養成了他穩重的性格,也讓他對于一些本該特別警惕的事情淡然視之。
但在敖三太子的提醒下,他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龍族是天地間最為奇異的族群,他們的血脈能夠在萬物之中流淌,這種自由自在的力量似乎天然地存在于他們的靈魂之中,尤其對于男性的龍族而言,似乎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約束他們——無論是力量、責任,還是死亡。
仿佛和這種自由自在的氣質呼應,但凡和龍族牽涉到關系的事情,都常常會發生一些意料之外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
以吳解的能力,應付一般情況下的事態肯定是足夠的,但如果遇到意外的變化呢?
張龍沉思了許久,目光落在吳解身上。
他能看到吳解的氣運異常旺盛,一次又一次成功地行俠仗義不僅令他的福運有所增益,更讓他在民間積累了很多的聲望。人們對神仙的崇拜使得他的氣運進一步增長,現在的他除非自己找死,否則按說是不會隕落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么多多給予他一些磨練,反而有助于讓他更快地成長起來。
至于能不能把這件事辦妥的問題,張龍卻沒有太深入地考慮。
吳解頂不住的話,還有他張龍;他頂不住的話,可以請韶光真人出面;就算韶光真人都搞不定,還丹四五轉的祖師里面也有目前沒閉關的。
無論怎么樣,就算用蠻力,也能把這件事處理好。
……雖然流淌著少許龍血,但張龍終究是青羊觀的修士而非龍族的成員,他是從青羊觀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的。
就算會給云夢澤帶來一點額外的損失,只要能讓吳解得到成長,他才懶得管云夢澤呢!
云夢澤的事情,自有云夢澤的龍族自己想辦法。反正云夢澤上有還丹境界的龍祖,下有大批蝦兵蟹將,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他們自己惹的麻煩,青羊觀幫幫忙也就是人情了,難道還指望青羊觀出死力氣去幫外人嗎?
至于駱瑜的問題,那就更好笑了。想勾青羊觀弟子的魂魄?好啊,試試看啊!
青羊觀數萬載的地位,第二十六代七大弟子的威名,不是吹出來,是打出來的!
回憶起當初師兄弟們攜手作戰,擊敗一個又一個敵人,最終打出“青羊觀七大弟子”的威名……張龍不禁笑了起來。
但他立刻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迅速恢復了嚴肅的模樣,正要再稍稍勸說一下,一個黑衣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直接舉步進來。
他的腳步并不快,但每走一步,身上的氣勢就高漲一分,整個人看起來也變大了一點,更有光芒不斷從他的身上發出來。當他走到三人面前的時候,已經化作了一個光之巨人,仿佛一只手就能將眾人碾碎,令人不由得從心底升起敬畏。
這是青羊觀第二十六代弟子的首領,在入道境界積累了數百年,然后厚積薄發,一口氣沖破了煉罡境界,甚至已經開始凝練真元的將岸。
“你們想得太多了。”將岸聲音猶如雷鳴一般,充滿了不高興,“修士也好,龍族也罷,行走在世間,一靠誠信贏得尊重,二靠友好贏得朋友,三靠力量贏得勝利。青羊觀的誠信,太子你會看到的;我們愿意和你談這么久,友好已經擺在面前;你現在所疑惑和不確認的,只是力量而已吧?”
敖三太子雖然被凝元修士的氣勢震懾,卻還是勉強著抬起頭來,用偽裝的驕傲大聲回答:“沒錯!那你們準備怎么辦?”
“想要看到力量的話,就讓他展示給你看吧!”將岸的身影漸漸縮小,恢復成平常穿著黑衣的他,那猶如太陽一般耀眼的光芒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吳解,如果三太子手下留情的話,你能接住他三招嗎?”
“應該沒問題。”吳解急忙低頭答道。
在外人面前,規矩還是很重要的,總不能讓龍宮小瞧了青羊觀,覺得青羊觀修士都沒大沒小的——雖然似乎事實就是如此。
將岸的提議讓張龍微微一驚,他疑惑地看向師兄,但并沒有質疑將岸的決定。
將岸是第二十六代弟子的首領,只要不違背門規,就算師長也不能剝奪他對于師弟們的指揮權。
平時說說笑笑打打鬧鬧都無所謂,但在嚴肅的問題上,理解的固然要執行,不理解的話卻也要執行,大不了在執行中慢慢理解就是。
傳承數萬載的門派,自有一套規矩。
敖三太子瞪大了眼睛,呆在那里好幾秒種,才大聲問:“你說什么?讓這小子接我三招?”
“如果他能夠做到的話,就足以證明他的能力了吧?”將岸面無表情地說。
“……我可是在上百年前就踏入煉罡境界了,而且我是龍族!”敖三太子臉上不由得浮起了怒氣,“區區一個三十歲不到的百煉修士,一個連生死之理都沒能悟通的凡人,想要接住我的三招?你是在看不起我嗎!”
“他做得到。”將岸淡淡地說,“所以我們才會放心地把這件事交給他負責。”
敖三太子的眼中似乎有火焰噴出來,胸口劇烈地起伏,過了好一會兒才壓住怒氣,沉聲說:“好!那就讓他試試吧!”
仙人們做事從來都很有效率,片刻之后,四人已經來到了演武場,將岸還特地用發動了演武場的陣法,不透明的光幕罩住了偌大的演武場,路過的弟子和巡邏的妖怪們將看不到這里發生的一切。
吳解和敖三太子面對面站在練武場上,不過相對于嚴陣以待而且稍稍顯得有些緊張的吳解,敖三太子卻很悠然自得,傲氣十足。
他有驕傲的資本。
論修為,他比吳解高出兩個境界,尤其煉罡和入道之間的差距,絕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論體魄,他是化作人形的蛟龍,空手就能撕裂鋼鐵,凡人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論經驗,他已經活了近四百年,吳解連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無論怎么看,他都不覺得眼前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年輕人能夠接住自己三招!
“雖然我會手下留情,但如果你太弱的話,還是可能會受傷。”他冷笑著說,“小家伙,覺得頂不住了就老老實實地說出來,不要硬撐著。”
吳解微微躬身,向前輩行禮,但卻沒有答話。
他以沉默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敖三太子眉頭一皺,對吳解這種不識抬舉的表現大為不滿。
所以他干脆利落地掄起拳頭,隔空朝著吳解打去。
這一拳蘊含著遠超一個尋常百煉修士的真氣,化作一股磅礴的狂風,要將吳解直接吹飛。
這是最粗糙卻也最有效的手段,因其簡單,所以難解。
最厲害的劍客也沒辦法應對一堵突然倒下的石壁,因為他無處可跑,也無法可擋——這就是吳解現在面對的情況。
但吳解不是劍客,他是修士,而且是同一層次修士之中的佼佼者!
面對著呼嘯而來的狂風,他沒有任何的驚惶不安,只是腳下紅光一閃,整個人已經轉移到了演武場的另一邊。
這是法術中很常見的五行遁術,火遁。
“將火遁練得這么熟練,的確是有點本事!”敖三太子一擊無功,不禁微微揚起眉毛,對吳解的評價高了一兩分。
但是,只會逃跑可不行!
他正要繼續進攻,卻見吳解突然右手拿出一支青色木杖,然后左手捏著幾顆丹藥,身上驟然紅光大盛,一時間接連給自己施展了好幾個頗具威力的輔助法術。
“想用這種辦法來挽回彼此的差距?想法不錯,但力量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被彌補的!”
敖三太子嘴角露出譏諷的笑容,右手高高舉起,白色的激流在他掌心上空旋轉,眼看就要化作滔滔濁浪,將整個演武場都淹沒。
就在這時,吳解已經吸收了貯元杖和丹藥所提供的真元法力,讓自己恢復到了差不多完好的狀態。
然后,他搶在敖三太子出招之前,發動了真火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