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從的辯駁之詞合情合理,即便是李忱曾經雖有懲處崔從之意,但是法理面前也無話可說。而陳浩卻不以為意自顧一笑,對于雍王李渼治淮一事,走出大理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此案沒有解決之法,更無法為李渼脫罪。
在了解了整件事的經過后,陳浩也很是無奈,因為李渼所提供的根本就是無用訊息。在治淮工事上,無論是人員調配還是工期安排,都是李渼一人設定。也正因為是李渼親自督工,故此此事的一切責任也自然歸咎了李渼一人身上。
從昨夜李渼的講述中,陳浩才知道此案中有一個關鍵人物。此人名喚王洛,乃是王家的旁支子弟,說起此人倒是與李渼有些關系。也正因為這層關系,而且在水務工事上也頗有建樹,故此才會在治淮工事上得到李渼的信任。
王洛果然不負所望在工期的前幾個月內,工事井然有序且初見成效,這更使得李渼對王洛委以重任,因此每每欲有治淮策略便與王洛商議。也正因為王洛的出色表現,也使得他儼然成了李渼的代理人。
一年來李渼多次巡查淮河大堤與河渠疏通,所呈現的效果也讓李渼很是自滿。然而就在李渼自信滿滿,以為奇功一件之時,夜間大雨傾盆而下,緊接著便是淮河大堤多處崩塌,致使淮河兩岸酣睡的百姓死傷無數多達萬余人,萬頃良田也皆在洪水之中。
這一始料未及晴天霹靂的消息,讓李渼震驚的當場險些暈了過去。如今唾手可得的功績一夜之間卻成了難以開脫的大罪,這讓李渼一時間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于是趕忙去尋找王洛商議,詢問這工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紕漏,否則堅固的河堤怎么會一夜崩塌呢。
然而當李渼派人傳喚王洛時,卻不見了王洛的蹤影。隨后派人搜尋之下才得知,王洛在河堤崩塌之時被淹沒于洪水之中。之后不久便在洪水中打撈出王洛的尸身,由于王洛乃是此案的關鍵所在,因此如今尸體便暫時停放在大理寺。
但是由于夏日的氣候炎熱,于是當陳浩檢驗尸體之時,王洛的尸身已經開始腐爛。也正因為尸體的腐爛,讓陳浩無法識別王洛的死因。但是就在陳浩沮喪之時,竟然在無意之中發現一個不為人知的線索。
王洛的耳孔之內有著長約三寸的銀針,以這銀針長度可直接透過耳孔穿入腦髓,因此這根銀針才是王洛的致命所在。也正因為如此,陳浩便明白這王洛的來歷果然不簡單。或許這王洛就是崔黨等人放出的魚餌,如今魚餌的功效已經達到自然要舍去魚餌。
李渼聽了陳浩的分析之后頓時悔恨不已,憤恨自己輕信于他人致使如今淪落至此。不過對陳浩能夠找到線索,李渼心中也是倍為欣喜,希望有了這個線索可以還他清白。但是陳浩卻未有欣喜之意,這條線索如今可謂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因為王洛他殺這條線索,最多只能證明王洛死于他殺,又無法證明王洛與淮河工事有關,也更無法證明李渼的清白。
因此此事可謂是毫無頭緒,如今關鍵人物王洛被完美的滅口,而且還是“因公殉職”實在是陳浩倍感頭痛不已。重要的是如今所有人均將矛頭指向李渼,若要說此事是李渼委托王洛執行,又有誰會相信?因此若要擺脫困局,就必須獨辟蹊徑劍走偏鋒。否則面對如此毫無缺陷的圈套,實在是無法解困而出。
對于崔從的戲謔與辯駁,陳浩只是冷冷一笑,隨后又瞥了一眼崔式,繼而輕聲自顧道:“崔大人,此事若是與你有關,不知崔大人又該如何?”
“陳翰林真是笑話,崔某一向堂堂正正,又豈會坐那生靈涂炭之事?”崔從胡須微動橫眉冷對陳浩,言語之中甚是肯定。
令狐绹這時出列臣班,旋即來到陳浩近前低聲笑道:“如今此事很是明朗如靜水,陳大人又何必故作伎倆做一攪棍,來攪渾這趟清水?”
“哦?多謝令狐大人贊譽,陳某對攪棍向來情有獨鐘。當年陳某年少獨身攪渾淮南道,諸位也是有目共睹,圣上也是贊譽有加,莫非陳某此番作為令狐大人有建議不成?”陳浩冷冷揶揄一笑,思忖這令狐绹果然對崔黨死心塌地,自己還沒怎么發難,這令狐绹就開始出面維護。
陳浩此言一出,讓大殿之上的李忱與令狐绹陡然色變。令狐绹沒想到陳浩的言辭還是如此的犀利,竟然短短幾句話就借力打力轉移到圣意之上。既然陳浩提到了圣意,令狐绹自然無話可說。
而居于龍椅之上的李忱卻是面容尷尬,當年他的確是將陳浩當做攪棍,欲要將淮南道攪渾。如今陳浩提及此事讓李忱很不自然,因為他覺得有些對不住陳浩。雖然陳浩當初拒絕了賜婚,讓他身為皇帝盡失顏面,但是這些年每每關鍵之時,也皆是陳浩出面解決問題。
如今雍王之事又是寄希望于陳浩,這讓李忱覺得他李家兩代人都似乎虧欠陳浩許多。若是沒有陳浩,也不會鏟除杜棕,也不會拔出太極門,更不會有后來的迎戰三國難題……
如此種種一時之間盡數涌上心頭,也讓李忱感慨良多。李忱也知道雍王能夠治愈身疾,也是陳浩醫術高明的功勞,否則也不會活到今日。然而就這個對社稷有功,對親子有救命之恩的良才,卻因為自己的顏面被罷黜職務。這個時候李忱再看向陳浩之時,眼中已經多了些許愧疚之色。
陳浩方才之語也是即興而發,也算是對李忱的一種不滿。心道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就想起了他,他陳浩莫非就是呼來喝去的泥人不成。俗話說得好,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人了。這些年出生入死他陳浩何曾皺過眉頭,但是換來的是什么,是被無情的罷官與置之不理。老子這樣兒子也是這般德行,李渼當初若是事實與他商議一番,又何以落得如此不可逆轉的局面?想到這里陳浩可謂是新恨舊怨疊加在了一起,于是便冷厲的怒視令狐绹道:“令狐大人當真是朝廷股肱之臣,然而在下今日便甘愿做這攪棍。湖水清明未必就是真相,在下便要將這潭湖水攪混了,到那時什么王八、烏龜便一一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