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境內擁有錢塘江、甌江、椒江、甬江、苕溪、運河、飛云江、鰲江八條著名江河,靜臥東錢湖、西湖、鑒湖、南湖四大湖泊,密布杭嘉湖、姚慈、紹虞、溫瑞、臺州五大平原河網,可謂江河湖泊之國。
浙西地區雖然山高林密,但河流依然眾多,僅以毛良塢周邊為例,南面有通向錢塘江支流衢江的芳村溪,東面戲臺山以下同樣有通向衢江的七里香溪,北面有通向新安江的風林港。新二師、新三師、警衛團所精挑細選的士兵,將在風林港上船,到淳安后逆流而上前往皖南的徽州,與新四軍匯合。
清晨七時,晨霧籠罩中的鳳凰山大營,從全軍選拔出來的一千五百名官兵,正緊張地做最后的出征準備,這時龍韶罡帶著軍部的命令來了,他將代表吳銘給出征的將士送行。
三支部隊很快在大校場上合并成一支部隊,一千五百人的隊伍規模雖然不大,但猛然看過去依然黑壓壓一片,一張張堅毅的臉龐目不轉睛地看向主席臺 龍韶罡來到話筒前,對著臺下官兵大聲說道:
“弟兄們,今天軍座沒有親自來給大家送行,不是他不想來,而是他更想看到出征后勝利歸來的你們。在他的心中,你們每一個都是他的兄弟,是他的親人。他跟我說,等你們回來的時候,他要擺下接風宴,親自為每一個弟兄敬酒。”
官兵們眼睛有點兒濕潤,隊伍中一人率先鼓掌,其他人一下子醒悟過來,掌聲迅速蔓延開。
龍韶罡壓了壓手,待掌聲停止后,接著說道:
“軍座特別囑咐我向出征弟兄提兩點要求:第一,深入敵后戰場,你們將無時無刻不處于危險中,你們一定要提高警惕保護好自己,你們的家人和軍座一樣,在等著你們回來,任何時候都不能把安全當兒戲。行軍作戰一定要考慮周密,把諸多困難考慮到前面,并多多向新四軍官兵學習,畢竟他們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下整整打了三年游擊,這份堅持與毅力不是誰都有的。”
“第二,你們要遵守軍規軍紀,決不能擅拿老鄉一針一線,更不能作奸犯科丟咱們新二軍的臉。雖然你們是在淪陷區作戰,但那里的老百姓是無辜的,他們依然是我們的親人。請你們務必當地老鄉,我們新二軍一定會打回去,讓小鬼子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一名官兵大聲喊了起來,隨后一千五百名官兵都齊聲吶喊:“血債血償”聲音傳得遠方,驚起附近山嶺的鳥雀,撲騰著翅膀飛向天空。
隨后部隊開出鳳凰山大營,沿著石山底、橫山、宋家埠等村落,于當天下午四時來到風林港,在渡口上了船。特別定制的五十噸平底沙船,硬生生擠上一百五十人,再加上隨身攜帶的武器裝備,滿滿當當連一點兒空隙都沒有。好在柴油機動力不錯,再加上順流而下,航行時并不顯吃力。
隨著船隊遠去,吳銘從渡口一側的密林中走了出來。羅鈺銘等人看到吳銘后頗為驚訝:“軍座,你怎么來了?”
“我還是不放心啊”
吳銘搖搖頭,一陣苦笑。本來吳銘是楓樹嶺到風林港南邊的宋家埠一帶,查看依托八廟山、駝嶺以及凹頭嶺構筑的防御工事群,可是到了地頭吳銘還是鬼使神差地來到將士們出征的地方。
看著遠去的官兵,吳銘頗為感慨:敵后戰場遠比想象的更加艱苦,只需要看看情報部門送來的出山時如野人一般的新四軍官兵的照片,就知道有多殘酷了。
收拾心情,吳銘拉上龍韶罡等人,走向附近的林子,里面已經備好了戰馬,一眾將校翻身上馬,順著溪流旁的簡易公路向南而去。
為了保證以毛良塢為中心的千里崗腹地的絕對安全,吳銘調集工兵在風林港南的幾條溪流兩岸,依據山勢修建了防御工事。
來到宋家埠,吳銘翻身下馬,拿起望遠鏡仔細尋找永久工事的蹤影。
“軍座,我看見了,在那里——”
呂魁元指向溪流兩側半山腰的山石間一個隱蔽的碉堡,隨后用望遠鏡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碉堡的色彩與附近的山石極為相近,恍然間,沒有人能注意到。
羅鈺銘轉動望遠鏡,看向峽谷另一側,一驚一乍地說:“軍座,那邊也有一個碉堡”
“我也看到了……修建得非常隱蔽若是不仔細,還真發現不了。”楊嗣先笑著說道。
“走吧,我們上去看看”吳銘提議道。
“是”
吳銘一行便在警衛團官兵護衛下,拾級而上,很快來到先前呂魁元所指的碉堡下方的戰壕里。
“軍座,那邊也建有戰壕?”
呂魁元站在戰壕上,指著峽谷對面的半山腰說道。羅鈺銘、楊嗣先順著呂魁元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條狹長的戰壕順著延綿的山勢延伸到遠方,搭眼望去,峰巒起伏的山間暗藏不少碉堡和據點。
“這些碉堡、據點平時只有少量人駐守,隱蔽性很好。一旦日軍從新安江逆流而上,由淳安及遂安大舉進犯,有了這些碉堡和據點,我們就不怕被日本人抄咱們后路當然,最主要的工事群還是在芳村溪兩岸,畢竟那里是距離平原最近的地區,有成熟的公路交通,只有那兒才適合大兵團作戰,這里最多適合偏師”
吳銘拍了拍手,又道:“走吧,我們繼續到前面看看”
走了一會兒,大家上到上面的碉堡,兩名執勤的民團官兵恭敬地向吳銘敬 “軍座,峽谷兩側的碉堡只需各配屬一挺重機槍,就可以封鎖整個峽谷,日軍要想活著沖進來,難度太大。”
透過碉堡的瞭望口,楊嗣先指向半山腰的戰壕,接著道:“戰壕修得層次分明,由交通壕與碉堡及永固工事相連,官兵們隨時可以通過戰壕對日軍實施反沖鋒,幾挺沖鋒槍就可以將施展不開的鬼子消滅”
“你說得還不夠”
龍韶罡通曉這片山區的防御工事情況,笑著說:“在反斜面還有為炮兵專門構筑的隱蔽工事,峽谷各處標尺都嚴密測量過了,根本不需要瞄準就可以對進犯的日軍實施精確打擊”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自年初芳村溪兩岸的防御體系初步完工后,吳銘就對千里崗山區北面和東面一些安全隱患進行必要的修補,毛良塢商會征調了部分礦工,配合新二軍的工兵和毛良塢民團,在這些峽谷咽喉要地上,依據地形利用爆破掘進的方式修建防御工事群。
吳銘率領眾人走出碉堡,來到碉堡的頂部,俯覽群山,有感而發:
“徐州激戰正酣,一旦徐州淪陷,武漢跟著就危險了。只要武漢失守,日軍一定會對浙中及浙西地區展開攻勢,以圖打通浙贛鐵路,當然最最要的是消滅我們新二軍。有一句老話叫樹大招風,我們立下赫赫戰功的同時,也把日本人得罪慘了屆時日軍一定會對衢州、常山等地展開攻勢,以毛良塢為中心的千里崗山區也將成為激烈的戰場我預計這個時間大約是一年,甚至可能更短 “我不怕告訴你們,日本人給我開出的懸賞金額,已經超過蔣委員長現在我的腦袋非常值錢哈哈……日本人恨我之深可見一斑啊”
“軍座”
遠處傳來一陣喊聲。
吳銘抬起頭,只見右側山嶺走出一群人,其中一人努力地朝吳銘揮手示意 呂魁元眼尖,瞄了一眼就說:“軍座,那是我三叔”
三當家李琨現在是毛良塢商會的大管事,常年與官場及商界人士接觸,早已養成一身貴氣。急促的步伐中,李琨腮綁子上的肥肉一抖一抖,喘息得厲害 吳銘趕緊跳下碉堡頂部,帶著人迎了上去,到近處一把扶住站立不穩的李琨,問道:“三當家,你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李琨擦了擦頭上的汗,緩了緩這才說:“吳軍長,炮兵陣地恐怕修不好了 炮兵陣地是這一段防御體系的中心,其中還有高炮防空陣地,現在聽說炮兵陣地出了問題,吳銘著急地問道:“怎么了?缺人還是缺材料?”
“本來我們已經向玉山縣的商家訂好材料了,只是前天那邊忽然通知我們,他們不能再把鋼筋水泥等物資賣給我們了。”李琨回答道。
“贛東商會熟得很,這個商家如此沒有信義,我們另找一家就是了”吳銘不以為意地說。
“我們連續找了三個商家,都不敢賣東西給我們。”李琨氣苦地搖搖頭。
“咦,我們不是和贛東商會合作得很愉快嗎,他們怎么突然翻臉了?”呂魁元也有些好奇。
“他們受到了上層的壓力,也是迫不得已啊”李琨一聲嘆息。
“到底是怎么回事?”吳銘皺起了眉頭。
李琨冷哼一聲:“江西省政府下令,為了抗戰大局,今后但凡是大宗物品交易,都要報備批準才能進行,我們毛良塢商會與那邊的交易沒有得到上饒行署的批準,交易只能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