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三旅旅長陳力維沉下臉來,對著屈陽大聲訓斥:
“你這是什么態度?軍座統籌全局,自然有他的考慮。我們獨三旅幾乎全部是新兵,而且還不滿編,雖然我們每一個官兵都渴望與日軍在戰場上面對面干上一場,但這不代表我們就能上戰場!屈陽少校,請注意你的身冇份,要是再敢多說一句,等到了目的地老冇子就關你禁閉!”
祖籍江西玉山、曾長期擔任吳銘參謀的陳力維嘴上說要對屈陽進行處罰,可暗地里卻給屈陽豎起了大拇指。
轉過頭,陳力維換了一副臉色,對吳銘耐心解釋:“軍座,屈陽主要是求戰心切,所以說話沒大沒小的,您宰相肚里能撐船,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聞弦歌而知雅意,屈陽也是有眼色之人,趕緊向吳銘道歉:“軍座,剛才是我話多了,請原諒。”
吳銘重重地一哼:“好了,陳力維,你就不要和你的手下一起演雙簧了……你們的心思我明白,以后也會優先考慮你們。不過,我可先把丑話說到前頭,若是關鍵時候用到獨三旅,你們要是頂不上去的話——”
陳力維一拍胸脯,對吳銘大聲保證:“軍座,若是關鍵時刻我們獨三旅掉鏈子,你就把我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吳銘干脆地一擺手,冷哼道:“你的腦袋還是留著自己用吧!你也知道我們新二軍歷來都是以戰功取人,你能不能為獨三旅取得相對應的地位還得用戰績和軍功說話。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兵練好,做到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謝謝軍座!”陳力維咧著嘴,全然不畏寒冷,立正后一個莊重的敬禮:“保證完成任務!
吳銘沒好氣地看了陳力維一眼,就帶著張東寧繼續上路,不時與官兵們寒喧,表情與剛才的嚴厲截然不同,隨時都是一副樂呵呵的和藹模樣,可把官兵們興冇奮壞了,一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雪下得很大,從早上到現在積雪已經兩三公分hòu了,吳銘腳下一踏一拔,將雪地踩得咯吱作響。獨三旅的新兵們沒有太多機會見到吳銘,幾句話后就發現吳銘非常親切,就如同兄長一般噓寒問暖。
就在這時,部隊漸漸停了下來,吳銘驚訝地伸長脖子,拿著望遠鏡朝前方看,發現隊伍前方,有不少人擋住了去路,讓吳銘奇怪不已。
獨三旅擔任著全軍開路先鋒的重任,陳力維快步來到吳銘身邊,向吳銘請示:“軍座,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吳銘一擺手:“擋路的人不過是普通百姓,走,我們一起過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陳力維沒有馬上答應。
對于新二軍來說,現在吳銘的安危至關重要,擋住新二軍去路的的老百姓挺多,粗略一看起碼有四五百人規模,陳力維害怕吳銘貿然與這些人接觸會有危險。
陳力維看了看冇張東寧,誰知吳銘眼急手快,一把扯住張東寧就向前走,后面的侍衛及警衛連官兵迅速跟了上去。陳力維見狀一聲嘆息,趕緊讓副旅長傅桐率領旅警衛連跟上,他自己則帶領大隊人馬加快了行軍速度。
別人如臨大敵,吳銘倒是一身輕松,踏著hòuhòu的積雪,來到停下的行軍隊伍前面。由于冰雪世界太過亮眼,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手橫在眉頭,微瞇著一雙眼睛,看著越走越近的吳銘一行。
老人高聲招呼:“來者可是吳軍長?”
見老人家語氣很客氣,不似有惡意,吳銘走到近前微微拱起手,對老人笑道:“我就是吳銘,你老人家好啊!大雪天的,你老人家不在家里休息,怎么來這兒受凍啊?”
“老頭我好不好無所謂,只是新二軍的娃娃們很不好,我老漢看得心疼。”老頭子繃著臉,指著周邊荷槍實彈的官兵,對吳銘說道:
“吳軍長,你看看這些娃娃,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現在他們卻僅僅穿著單bó的衣服,以后上了年紀肯定百病纏身。”
被老頭劈頭蓋臉一通罵,吳銘只好陪著笑臉道:“老人家說得極是,不過現在畢竟是戰爭年代,我們是軍人,吃點苦受點兒累并不算什么!據我所知,現在日軍同樣是吃不飽穿不暖,他們都能堅持,我們難道連小鬼子都比不上?”
“吳軍長,你怎么如此不關心你的士兵呢?”老頭子語氣越發嚴厲了,指著吳銘說道:“就算你這個大軍長不關心,老頭我卻丟不下。他們一個個都是國家的棟梁,不能就這樣受苦受累!
老頭子說話毫不留情,讓吳銘感到有些難堪,但對方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吳銘不大好說什么 這時旁邊的官兵卻看不慣老頭子的自以為是,頗為不滿地道:“你這老頭好不知理,我們雖然都只穿一件單衣,但我們軍座也是穿著單衣,并沒有搞特殊化。你什么時候看過如此愛護士兵的長官?”
老頭被周邊官兵七嘴八舌地教訓,不但不惱,反而嘿嘿一笑,對吳銘一拱手,道:“看來吳銘軍長果真如鳳凰廣播電臺上說的那樣,虛懷若谷,不但能打日冇本鬼子,還愛護手下士兵,比之古代的岳家軍和戚家軍,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不待吳銘有所表示,老頭自我介紹:“吳軍長,老漢我姓鄭,家中排行老三,今年七十二歲,別人都稱我鄭三爺!”
“人生七十古來稀,老人家高壽啊!”吳銘抬起手,恭敬地稱呼道:“不知道鄭三爺攔住我們新二軍的去路,有什么事情嗎?”
“沒什么大事,我在鳳凰廣播電臺上聽說新二軍官兵缺少過冬的棉衣,我們鄭家莊特意聯絡了附近幾個村莊,各家各戶勻出一件棉衣,現在共湊得七百八十二件棉衣。”
鄭三爺輕捋頜下的三寸長須,情真意切地說道:“今天特意來歡迎新二軍的子弟兵,為的是我們的英雄流完血汗之后不再忍饑挨餓,絕對不能讓你們這些有功之臣在大雪天里凍死凍傷。”
聽老爺子這么一說,吳銘非常驚訝,隨即心底蕩起一陣陣溫暖和感動。
不過感動歸感動,有些規矩卻不能違反,吳銘擺擺手,笑著拒絕:“對不起了,老人家,這樣的禮物我們可不能收。我們新二軍之所以能夠在戰場上一再打敗日冇本鬼子,就是我們有鋼鐵一般的紀律!”
“老爺子你一定知道,我們新二軍所有人都不得亂收老百姓的東西,若是公然違反自己制定的紀律,這讓我們以后如何打勝仗?再者說了,拋開前軍和后隊,僅僅我們本隊就有五千之眾,你老人家的棉衣實在不夠分,也容易引起各部的糾紛……鄭老爺子,你和鄉親們的好心和好意,我們心領了,可是這棉衣,是萬萬不能收下的。”
“既然如此,那就罷了。”
鄭三爺灰白的眉毛一抖,有些不悅地道:“但是你們新二軍從戰場上撤下來,肯定有一段時間沒吃上熱菜熱飯,我們鄭家莊現在已做了五千人的飯菜……這一餐飯,吳軍長,你們可不能再拒絕了!”
吳銘大感為難。
新二軍各部長時間沒有得到休息和調整,即便是在臨安整軍也是忙碌一片,一刻休息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到現在只憑一股冇意志在堅持。雖說只是吃一頓飯的問題,若是戰士們的意志就此松懈下來,那就壞大事了。
想到此處,吳銘強打笑顏:“鄭三爺,這……這個請恕我們實在不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不識好歹的長官!”鄭三爺蒼白的眉頭倒豎起來,指著吳銘的鼻子大聲叫罵。
不管何時何地,老百姓都是怕官的,尤其是怕官軍。現在鄭三爺對吳銘如此喝斥,倒是把隨他而來的鄭家的人給嚇壞了。旁邊一個中年漢子趕緊拉了拉鄭三爺的衣角,小聲勸說:“爹,吳銘將軍的部隊向來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吳銘將軍拒絕一定有他的難處,我們——”
“你給老冇子閉嘴!”
鄭三爺乃是鄭家莊的老族長,平日里也是說話一言九鼎的主,接二連三地被吳銘拒絕,心里面憋著一團火,這下頓時把滿腔的怒火朝自家兒子一通數落:
“你懂什么啊,為了給新二軍的英雄好漢準備一餐熱騰騰的飯菜,各家各戶都把自家過年的東西拿出來了,現在新二軍的大老爺們發脾氣不去,這讓老冇子的臉放什么地方去?這不是讓別的莊子笑話咱們鄭家莊把熱臉貼到人家的冷屁股上了嗎?”
聽了鄭三爺父子倆的對話,吳銘頓時明白其中大概,鄭三爺這種樸實而熱烈的歡迎方式實在讓吳銘左右為難。
張東寧走到吳銘的身邊,小聲建議:“軍座,鄭老爺子盛情難卻,我們的士兵也餓得前胸貼著后背,我們去用完飯之后,如數付錢就是了!”
吳銘轉過頭看了看四周的將士們,他們雖然一個個眼睛明亮、精神飽滿,但長久以來的戰爭環境還是讓他們臉頰凹陷,消瘦得不行。
吳銘重重地一嘆,罷了,就依張東寧所言吧!吳銘轉過身,對鄭三爺一拱手,略感愧疚地說道:
“鄭老爺子盛情歡迎我們新二軍,在下從命就是,請恕剛才晚輩無禮……這次只好叨擾鄭家莊的鄉親們一次!”
“好勒!”
鄭三爺哈哈一笑,抬手牽著吳銘的手,就轉身對著自家兒子大聲說道:
“老二,你趕緊回家去,告訴全村老小,我可把神仙下凡的吳銘將軍給請回來了,還把新二軍的天兵天將請到村里,讓他們把好酒好菜全部拿出來,再把過年的鞭炮放起來,今天見到吳銘將軍和他的官兵,我們全村就當時提前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