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外號外,新二師平湖大捷,殲滅日寇五千余眾”
“賣報賣報,日軍第一一四師團一五○聯隊全軍覆沒,聯隊旗被我新二師繳獲”
“看報看報,新二師師長吳銘將軍生平簡介”
隨著報童的聲音在大街小巷傳開,日軍遭受抗戰以來空前大敗的消息如同一道春雷,迅速傳播到城市和鄉村,舉國上下一片沸騰,世界輿論也是一片躁動全國各地到處都響起鑼鼓、鞭炮和歡笑聲,來自國內外的祝賀電波,匯聚到南京,再轉發蘇州委員長行轅,蔣介石樂得合不攏嘴。
而此時淞滬一線,卻全然感受不到喜悅的氣氛,因為那里無時無刻不在發生劇烈的戰斗。
瀏河一線,日軍的戰機不分晝夜地輪番轟炸,長江上的大口徑艦炮好像犁地一樣朝著岸上猛轟,地面坦克群排成三角形戰斗隊形,炮口噴火,機槍噠噠,成群結隊地在中隊據守的陣地上反復碾壓。
那些鬼子兵就好像兇狠地呲出牙齒的獵犬,跟在坦克后面不聲不響地發起沖鋒。
這種以炮火為核心的立體進攻戰非常奏效,防守該線陣地的廣西兵,向以作風頑強、慣于打沖鋒肉搏戰著稱,但是當他們跳出戰壕,揮舞大刀向鬼子撲去的時候,往往不是被炮火消滅,就是被機槍打倒,經常出現整營整連無一幸存的悲壯場面。
蘇州河南岸,日軍飛機炸、大炮轟和坦克碾壓,戰壕炸平了,守軍不得不用尸體堆砌起來做掩體,機槍子彈打在人肉掩體上,發出“噗噗”的悶響,血肉橫飛。
死人的腦漿、腐肉、污血濺得掩體后面的官兵一頭一臉,時間一場長,就粘死在臉上,用刀子都刮不下來,戰況之慘烈可見一斑。
黃浦江北岸的松江縣城,一縷夕陽灑到大地上,將城池里的建筑群和一草一木鑲上一層金黃色。南門城樓上,站著幾個日本軍官,他們并不是查看美麗的夕陽晚景,而是對著前方戰場指指點點。
日軍第六師團長谷壽夫中將拿著望遠鏡,看著松江城北門方向,那里一片硝煙,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火堆。
日軍炮火一直在轟鳴,但守軍非常彪悍,甩開膀子,脫掉衣服,直接利用狹窄的地形與日軍玩起了白刃戰。
面對野獸般的中隊,日軍進攻又一次被擊退。
“八嘎”
谷壽夫放下望遠鏡,恨恨地罵道。
第六師團在松江縣城被阻擋了整整三天三夜,雖然到今天為止已經占領大半個城池,但中隊的抵抗還是很激烈。連續的戰斗后,中隊被壓迫到北門附近,利用那里的建筑負隅頑抗。
看著如潮水般退回來的日軍士兵,谷壽夫摸出懷表,看了一下時間,此時已經是十一月八日下午四點。
谷壽夫臉色非常難看,恰好通訊參謀跑過來報告接通了第四十七聯隊指揮部的電話。谷壽夫大步向電話機走去,一把拿起話筒,大聲怒吼:
“長谷川君,你馬上帶著你的聯隊進攻,你部必須在凌晨零點之前將支那軍隊全部殲滅,若是你再后退,明天日出就對著旭日剖腹吧”
說完,谷壽夫一把撂下電話,再次拿起望遠鏡。
看到對面中隊悍不畏死,谷壽夫想了一下,又朝參謀長下野一霍大佐下達命令:“讓岡本聯隊協同長谷川聯隊一同出擊,同時請求獨立山炮兵第二聯隊,配合我部炮兵,對支那軍防線進行覆蓋……”
“哈伊——”
谷壽夫的命令很快就被傳達下去,三十六門七十五毫米山炮被直接從工事內推了出來,同時各聯隊的步兵炮也頂到前線,再加上第六師團所屬的野炮兵第六聯隊的三十六門野炮,日軍一次便投入上百門火炮。
前文說過,第六十七軍屬于東北軍系統,自九一八事變不放一槍灰溜溜入關,將富饒的東三省留給日軍,東北軍官兵身懷國仇家恨,自上而下都對日本人恨之入骨,所以打起鬼子來一個個都以命搏命。
可是,人力終究有窮盡之時,連續三天三夜激戰下來,第六十七軍已經山窮水盡,到了最后一刻。
日軍飛機呼嘯而過,丟下如雨點密集的炸彈,官兵們趕緊趴下,同時日軍炮群相繼開火,打得工事一陣搖擺。
六十七軍官兵縮著腦袋,拼命地忍耐。
只聽“呼啦”一聲,一棟二層民居垮塌下來,將里面防守的三十多名士兵掩埋,沖天而起的煙塵中,猶自聽到一片哀嚎……
中國官兵據守的建筑,無一例外都遭到日軍炮火襲擊,將士們被壓制得抬不起頭來,損失極為嚴重,前沿的工事一個個相繼陷落……
從望遠鏡中看到這一幕,吳克仁恨恨地用拳頭捶打冰冷的墻壁,淚水奔涌而出。
“軍座,郭汝槐將軍的第四十軍已經撤離縣城,保安司令王公嶼將軍也已經送走,現在我軍在松江城里只剩下最后這一片立足之地,請軍座即刻退出城外,城內的戰斗由我來指揮吧”
滿身泥污和血污的軍參謀長吳桐崗少將走了過來,拉著吳克仁的手,臉上一片激憤:“軍座,你放心,我不會丟我們東北軍的臉”
吳克仁扭過頭,看了看自己的參謀長,他明白吳桐崗的意思,想把逃生的機會留給自己。
吳克仁一把抹于臉上的淚水,哈哈大笑:“我們東北軍早就沒臉了,你還提什么丟臉啊。對了,參謀長,你跟了我快八年了吧?”
“是”吳桐崗點了點頭。
吳克仁一聲冷哼:“八年前在哈爾濱的時候,我是副師長,你是師部的參謀處長……時間過得真快啊……”
吳克仁一聲嘆息,語氣越發悲涼:“九一八事變,我們放棄東北,離開家鄉,拋棄父老鄉親來到關內。這些年來,我們跑了很多地方,從華北到江南,從江南調到西北,再從西北到皖南整編,現在又來到淞滬戰場……我不想跑了,也不能跑了……當年在東北,老子就想跟日本人于到底,現在就是一個機會,不成功就成仁吧”
吳克仁的一番話勾起參謀長的鄉愁。
是啊,少帥張學良棄東北于不顧,三十萬大軍不放一槍丟掉上百萬平方公里河山,是每一個東北軍將士的心頭刺。現在能堂堂正正地與日軍一戰,死則死爾,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日軍的炮聲越發急促了,飛機呼嘯而過,情勢越發地危急,前面幾處堅固的街壘被日軍強大炮火給摧毀,源源不斷的日軍越來越逼近指揮部。
吳桐崗急了,苦著一張臉,拉著吳克仁苦苦哀求:“軍座,現在是最后的機會,請軍座帶著警衛營沖出松江縣城。”
吳克仁一揮手,一臉正氣,斷然拒絕:“我不會忍辱偷生更不會丟下任何一個弟兄”
“軍座,你若是不活下去,如何能將我們東北軍戰死弟兄的骨灰帶回故土?如何能替我們東北軍揚名,又怎么幫我們報仇呢?”
突然頭頂一聲巨響傳來,一枚炮彈直接打到屋頂,整個房間抖了一抖,吳克仁一把拉著參謀長的手:
“我們是軍人,是中國的軍人。既然是軍人,就要做一個不怕死的軍人,馬革裹尸、戰死沙場乃是我們最大的心愿。至于身后事,自有人操心……”
見吳克仁主意已定,參謀長沒有再勸,畢竟同生共死,共赴國難,對吳克仁,對東北軍弟兄來說,是無上的光榮。
夜晚的暮色來得越發深沉,松江縣城的炮火也越發地激烈,流光溢彩的彈幕將松江北門照得透亮……
當夜九時,第六十七軍據守的最后一棟建筑被日軍攻陷,吳克仁和軍部三十幾名軍官彈盡糧絕,壯烈殉國。
是役,吳克仁年僅四十三歲。
當消息傳回蘇州的第三戰區司令部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
蔣介石拿著電報,手腳冰涼,臉色非常難看,嘴里大罵“娘希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崇禧、林蔚如風一般闖了進來,林蔚重重地一咳,喚醒驚恐交集的蔣介石,將手中電報遞上,大聲道:
“委座,現日軍已攻占松江全境,第六師團配屬國崎支隊在谷壽夫指揮下,沿太湖東岸向青浦一線進軍,直奔我蘇州而來。日軍第十八師團直指楓涇鎮、嘉興一帶。另外,長江右岸堤守備區報告,日軍艦于日落前開始炮擊滸浦口和白茆口兩處防御工事,預計下一步日軍將在此登陸”
林蔚語氣更加懇切:“委座,滬杭甬鐵路已被日軍切斷,只要日軍攻占青浦和白鶴港,京滬鐵路也隨時會被日軍截斷。若讓日軍得逞,上海我七十余萬大軍將處于日軍的合圍中……”
“哎呀悔不聽吳銘之言”蔣介石頭腦迅速清醒,重重地一聲嘆息。一直以來吳銘都通過電報將自己對淞滬戰局的判斷一一說明,但沒有一條被蔣介石采納,反而怪他多事。現在日軍兵鋒所指,與吳銘所料絲毫不差。
嘆息過后,蔣介石眉頭緊皺,回過頭看向小諸葛:“健生賢弟,戰局如此,你有何應對良策啊?”
臨時抱佛腳,有個屁用啊 白崇禧心中對蔣介石的優柔寡斷不滿到了極點,但時局至此,就算把老蔣殺了也不濟事。白崇禧穩定一下心神,開口道:
“委座,唯有趁日軍沒有完成合圍之前,將我在上海鏖戰的七十萬大軍撤退至昆支國防工事和國防線一帶,對日軍進行強有力的阻擊”
這時蔣介石又想起吳銘加固國防線的好處,同時想起已經得到顧祝同確認的吳銘的彪炳戰績,心中一陣翻騰。
見蔣介石遲遲沒有下決心,白崇禧憤憤不已,但只能強忍心頭的厭惡,建言:“委座,時不我待,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必須早下決心,萬萬不可拖延 “是啊”
林蔚也開口勸解:“委座,現在日軍戰略合圍的意圖已經完全明了,若這時再遲疑,則有可能陷我七十萬大軍于絕境若是七十萬大軍被殲,我們拿什么來保家衛國啊?”
“罷了,罷了,九國公約、歐洲列強暫時指望不上了,就依健生所言,命令全軍撤退吧萬般無奈之下,蔣介石只得下達淞滬前線全軍總撤退的命令。
前線從鳳凰廣播電臺和神秘的日語電臺中聽到日軍種種暴行,軍心本就不太穩定。現在總撤退的命令下達,頓時一片恐慌。
與此同時,日軍對淞滬正面戰場持續發起猛烈進攻,正在與日軍作戰的各部一時間難以脫離戰斗,撤出戰場,為此,前敵總指揮陳誠命令各師留下一部阻擊日軍,掩護大部隊撤退。
被挑選之將士如喪考妣,但也有仁義之士主動留守殿后,這其中就包括第八十八師第五二四團團副謝晉元率領該團主力一個營四百余人,號稱八百壯士,留守于閘北四行倉庫,阻擋日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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