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太陽西垂。
信江東岸的蓮湖村藍方指揮部里,吳銘拿著一旅二團發來的最新戰報,細細閱讀完,遞給參謀長張東寧:
“看來這次演習很及時啊……電報中樊道全提到了他的失職,若不是一旅參謀長張瑛向山下村民了解地形,及時彌補了疏漏,真讓紅方從側后方繞過來,二團Kěnéng要吃大虧”
“太驚險了師座說得對,樊道全在正面戰場上,沒讓馮圣法占到任何便宜,這充分說明一旅二團的戰斗力還是值得信任的……不過指揮官確實疏忽大意了,對于接手的陣地和特務連提供的地圖全無懷疑……”
“這次演習結束后,全師上下一定要認真總結,很快我們就將對上日本人,要是屆時出現類似的紕漏,很Kěnéng會影響全局。”
作戰科長戴子冉這時也看完了戰報,問道:“師座,演習指揮部要求我們將下一步行動部署匯報上去,怎么辦?”
吳銘毫不在意地說:“遵命而行吧”
“這怎么可以?”
戴子冉眉頭緊鎖:“師座,你又不是不Zhīdào,此次演習紅方打前鋒的是委員長和軍事丨委員會的近衛部隊,跟演習指揮部的人關系很熟,再加上紅方總指揮唐生智又是老資格的軍丨委委員,若是我們上報,紅方會毫不費力得到我們的情報。”
吳銘瀟灑地一揮手:“不怕,我們做我們分內的事情,就算紅方得到情報,我相信我們的將士也會努力去克服困難另外,我師兩個旅并非是新兵而是精銳主力的事情,遲早都要暴露,這回一并匯報上去吧”
“這”
戴子冉還是顯得很猶豫。
“好了,上報吧”
吳銘于凈利落地說:“天要下雨人要嫁娘,隨他去吧告訴出擊的將士們,放開手腳,只要能圓滿地完成任務,他們愛怎么打就怎么打”
“好吧”
戴子冉很快記錄完吳銘的命令,等吳銘簽字后就出門去發報了。
當馮圣法部失利的消息傳回演習觀摩所時,軍事丨委員會和參謀總部的大佬們面面相覷,都有一拳打空的不適感。原本他們想借著這一次勝利好好打擊一下吳銘和新二師的囂張氣焰,卻不曾想等來的卻是攻堅失利的消息。
下午剛剛趕到玉山的浙江省保安處處長宣鐵吾少將顯然也對吳銘部的實力感到驚訝,不過長期擔任蔣介石侍衛長的他對于委員長衛隊和軍事丨委員會直屬特務團、警衛團官兵的感情更深,聽到前線不利的消息后憋屈不已,凝眉苦思一會兒,終于打破沉默:
“委員長,各位長官,在我看來,藍方哪怕暫時擁有一丁點兒優勢,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把這種優勢變為勝勢新二師的改編工作尚未完成,我聽說他們的炮兵還是在第十八軍的支援下建設起來的,這次演習也未把二十四門博福斯75NN野炮帶過來,缺乏重炮支持,他們打不了攻堅戰。”
“反觀紅方,參加演習的第六十三師是湘軍精銳,下轄三旅六團,編制內擁有一個炮兵團,這個炮團已經歸紅方演習指揮部直轄,即便是戰力稍遜的第四十五師也有一個迫擊炮營。等到紅方主力趕到蓮花山下,二十四門大炮拉過去一轟,哪怕吳銘部占據蓮花山高地,也抵擋不住三倍于其的兵力的猛攻。”
“Bùcuò,這個時候我們確實沒有必要著急,好戲還在后頭”
錢大鈞立即出言附和,其他大佬紛紛點頭,顯然對演習的最終勝利必然屬于紅方依然深信不疑。
楊杰卻有些心神不寧,回過頭看到蔣經國正趴在沙盤前面,嘴里嘀嘀咕咕著什么,心中一動,走過去問道:“建豐,對此你有何見解?”
蔣經國有些驚訝地看向楊杰,怎么也沒想到這位被父親譽為軍中最著名的兵法大家會主動請教自己,想了想在沙盤上某處一點,用肯定的語氣道:“我猜下一場戰斗應該在這里打響”
楊杰微微一怔,低頭仔細一看蔣經國所指的方向,正好是塘邊鎮西南的高山丘陵地帶。楊杰略一思索,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忙問道:“你判斷吳銘要派出小股部隊襲擊紅方的炮兵團和輜重團?”
楊杰的聲音有些大,一下子把大棚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對于風華正茂的蔣經國,包括錢大鈞、陳布雷等蔣介石的身邊人都顯得小心翼翼,畢竟現在宋美齡與蔣介石沒有孩子,按照中國的傳統應該子承父業,蔣經國將來注定會受到重用。
不過,這十多年來蔣經國一直在赤俄,接受的都是共產主義的教育,對于這個曾經公開宣布斷絕父子關系的大兒子,蔣介石現在依然沒有明確的態度,只是讓他修身養性研究儒家經典和學習先總理的三民主義。
更為重要的是,宋美齡對蔣經國和其母親毛福梅女士情感復雜,現在還沒什么,一旦蔣介石和宋美齡有了后代,那么蔣經國的地位將非常尷尬,其Wèilái走向將是一個大大的疑團,沒有人愿意參合進去。
蔣經國對于周邊聚集來的目光顯得不卑不亢,淡淡一笑,指著沙盤道:
“我是這么認為的,到目前為止,藍方的特務連僅僅只是在延滯紅方先頭部隊行軍時出現過,我不認為接下來吳銘會放棄使用這支精銳,而打擊紅方的炮兵和輜重團,是確保演習勝利的重要保證……不出意外的話,下一階段藍方的主要注意力將集中在紅方的這個炮兵團上。”
在一旁默默傾聽的蔣介石對于大兒子的表現非常滿意,他讓參謀在演習地圖上畫了一條線,看了一會兒重重點了點頭:
“建豐的這個預測十有八九會成為現實…現在對藍方最具威脅就是紅方的炮兵團,以吳銘的精明,一定會派出一支小部隊襲擊炮兵團,如果能順便把紅方的輜重團一并搞掉,那就更好了”
在場的大多數人軍事造詣都不低,非常清楚決定一場戰爭勝利的關鍵,在于誰更能充分利用已方優勢,攻擊敵方短處。吳銘的新二師戰斗力極為強悍,戰場穿插的Sùdù很快,這也就非常有利于他們合理地選擇對已方有利的戰場,從而增加勝利的幾率。
當然,道理雖然很簡單,執行起來卻異常困難。
就如唐生智率領的紅方,三倍于藍方的兵力,若是唐生智動作快一點兒,協調能力強一點兒,能夠將各部組成首尾相應的一個整體,那么兵力遠遜于對手的吳銘,只能望而興嘆。現實情況卻恰恰相反,紅方前鋒已經在蓮花山首戰失利,而負責接應的第四十五師還在半道上,各部間空隙極大,加之贛東地區復雜多變的山地和丘陵地形,這非常有利于吳銘拿來做文章。
就在這時,錢大鈞從侍從手里接過山腳下機要部門剛剛譯出的電文,瞟了一眼臉色一變,仔細看完,想了想附耳在侍從官一陣低語,這才一臉陰沉地走到蔣介石跟前,匯報最新戰況:
“委座,藍方指揮部報告,他們已經做出新的行動部署……”
“念”
“是”
錢大鈞一個立正,字正腔圓地朗讀:“我部已派直屬特務連前出,紅方炮兵和輜重部隊,力求將對我部威脅甚大之炮兵一舉消滅。另,我師補充一團正以強行軍Sùdù趕赴八都溪中游之風洞尖一線……又及:我參加演習之各旅番號分別為第一旅和第二旅,此前前往浙東修筑國防工事之四團官兵實為我部補充旅二到五團,匯報完畢”
“什么?”
眾人一聽,看地圖的看地圖,看沙盤的看沙盤,很快便找到風洞尖的位置那里正是紅方前鋒馮圣法部與中央主力的結合部,海拔兩三百米,山高林密,通往玉山縣城的公路在山下蜿蜒而過。
只需占據該處,便牢牢地堵住紅方前進的道路。
若是藍方在風洞尖和八都溪對岸的屏山上構建起陣地的話,唐生智部的前鋒與中路大軍就會被徹底地割裂開來,到時候,首尾不能相顧,將處于被動挨打的不利境地。
這其中最感吃驚的卻是宣鐵吾,演習前他信誓旦旦地向蔣介石表示,吳銘抽調到浙東北構筑國防工事的部隊必然是精銳勁旅,怎么也沒想到,原來吳銘最可怕的第一旅和第二旅并沒有動用。
想想就連補充旅的新兵都打得自己的衛隊灰頭土臉,宣鐵吾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眾人全都沉默了下來,除了對蔣經國敏銳的嗅覺感到欽佩外,均對眼前的戰局擔憂起來。
錢大鈞暗中一聲冷笑。就在剛才,他已經囑咐侍從官把藍方的最新動向唐生智、第四十五師師長戴民權、第六十三師師長陳光中及馮圣法等前線將領做了詳細通報,心說吳銘啊吳銘,你方的情報已經完全被對手掌握,看你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況且,這次吳銘自爆其短,將其非法的事情自動說出來,演習勝利了還好說,一美遮百丑,要是失利了,這將是攻擊吳銘的又一大罪證,到時候一定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