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
一陣火光之后,響徹云天的爆炸聲在行軍隊列中傳來,不知哪個倒霉蛋觸發了藍方布下的演習地雷,雖然宛若大號鞭炮的地雷沒有內置彈珠和鋼鐵破片,但還是將處于爆炸圈內的官兵炸得人仰馬翻,好幾名士兵因為距離演習地雷太近,全身被濺起的白灰給噴涂成了面人。
陳喜同聽見地雷的爆炸聲,就知道奇襲失敗了,再也顧不得隱藏行蹤,從腰間拔出手槍,沖著前方的天空開了一槍,向身邊的官兵大吼一聲:
“快,沖上山頭,每人賞一百塊大洋”
在巨額的賞金面前,長途行軍后原本精神有些萎靡的五百多名委員長衛隊官兵就像吃了興奮劑,一個個不要命似地往上沖,就在這時,只聽到“砰”的一聲槍響傳來。
這是狙擊槍發出的聲音委員長衛隊的官兵都是操槍的好手,聽到這聲槍響趕緊向密林中疏散,只有陳喜同摸著大腿,呆呆地站在那兒,原來他又被擊中了 這一次演習子彈擊中的是陳喜同的右大腿,演習子彈炸開后留下一個巨大的白痕在那里,陳喜同努力地支撐著身子,最終還是因為劇痛慢慢地彎下身來,佝僂著腰,撫摸著中彈部位。
待陳喜同反應過來轉過頭看到藏身大樹后和伏在草叢上躲避子彈的衛隊官兵時,已經過了兩分鐘,當下破口大罵:“看什么看,快點兒沖上去,于掉他們只要搶占前面的路口,就是勝利”
“砰——”
又是一聲槍響,陳喜同驚恐地朝身邊一米處的樹于上看去,只見那里出現了一個很深的子彈孔,一縷青煙從孔穴里冒了出來,隨后聽到上面密林中傳來一聲冷冰冰的聲音:
“已經陣亡的人就該乖乖地躺下,若不遵守演習規定,我就用真子彈招呼了另外友情提醒一句,這次你們碰到的是假地雷,但是在山脊附近我們真真假假共埋設了四十多顆地雷,其中半數是真的,難道你們都有那么逆天的運氣全碰到假的?你們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吧”
陳喜同不敢吭聲了,他連忙朝一旁的衛隊營長竺培基上校打眼色,鼓勵他帶隊沖鋒,可是從早上到現在連續遭到騷擾,籍貫寧波奉化、黃埔三期畢業的竺培基此時卻有點兒心虛了,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沖鋒。
要知道吳銘惡名在外,在廬山軍官訓練團的的時候,特務團的人去找他的麻煩反而自己中了埋伏,死了好幾個,實在太不值得了。現在是演習,有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嗎?竺培基身為蔣委員長的外甥,身嬌肉貴,哪里愿意把生命丟在這不知所謂的演習中去?
參加此次奇襲的委員長衛隊的其他軍官心中也是遲疑不定,一個個縮著腦袋不敢去看陳喜同的眼睛,士兵們恐慌之下更是進退失據,左右為難……
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全軍精挑細選組建的、原本應該悍不畏死的委員長衛隊官兵,已經染上了驕嬌二氣,養成了老爺兵。
主峰東北方傳來的地雷爆炸聲,將二團長樊道全給嚇壞了,一瞬間他只覺得后背一片冰涼,連忙讓副團長常舒鑫帶著作為預備隊的六營去后山查看是怎么回事。
山上的兵力調動,一下子就被紅方警衛團團長柳元麟上校發現,他回過頭,沖著正在埋頭查看地圖的馮圣法道:
“指揮官,對面山上兵力有異動,他們好像出動預備隊了”
“哦?”
馮圣法從侍衛手里搶過望遠鏡,舉起一看,正好看到一名藍方軍官帶著人向東北方的山巒趕去,馮圣法高興地一拍大腿,沖著眾將校大聲喊道:
“肯定是我們的突襲隊到位了……諸位,成敗在此一舉,傳我的命令,全線發起進攻”
“是”
將校們齊聲應和,士氣大振。
馮圣法轉過頭,意氣風發,張開嘴沖著一眾將校道:“告訴全體官兵,委員長就在南面的竹竿山北峰南山頂觀摩大家的表現,如果我們在側翼發起進攻的將士配合下拿下蓮花山主峰,委員長必將親自給我們授勛去吧,勇士們,用你們的熱血和生命,去證明我們不負御林軍的稱號”
命令很快傳達到前線。
不管是委員長衛隊還是中央軍事丨委員會直屬特務團、警衛團官兵,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剛才還萎靡不振的身軀仿佛一下子就充滿了力量,一個個大叫著從藏身的地方跳出來,嘶吼著向上沖鋒,他們抬起頭,舉起手中的沖鋒槍和步槍,朝著前面一通射擊,密集的子彈“嗖嗖”地在陣地上的藍方官兵頭頂掠過,讓一旅二團官兵壓力驟增。
二團副團長常舒鑫帶著六營三個連官兵,風一般沖進密林中,卻看到旅參謀長張瑛正躬著身子,對著前面指指點點,常舒鑫連忙豎起手,示意戰士們散開,然后若靈貓一般弓著身子來到參謀長身邊。
張瑛回過頭,蹙眉不滿地問:“你怎么來了?”
“團長讓我來看看,這邊有爆炸聲”常舒鑫小聲地匯報。
張瑛沒給他好臉色看,冷哼道:“這里有一條小路直通山頂,要不是我偶然得到這個消息,你們二團的指揮部說不定就給人家整鍋端了。”
常舒鑫隨著張瑛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密林外的山坡下面,一個個沮喪的紅方官兵進退失據,拿著槍在那兒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張瑛揮了揮手,一團尖刀連副連長王鵬從密林深處露出半個頭,對著那邊的紅方士兵喊道:“此路不通,現在我們的援兵已到,你們還是自己退回去吧……要不然,就要被我們俘虜了”
很快,紅方那邊傳來嗡嗡的討論聲,沒過多久已經有人開溜,而且人越來越多,最后連衛隊營長竺培基上校也不聲不響走了。原本還準備拼死一搏的軍官們頓時垂頭喪氣,不得不叫人扶起陳喜同,然后向山下撤離。
龐春林拍了拍山民的肩膀,也離開了,只留下那個山民在那里痛苦哀嚎。
張瑛見狀,叫過常舒鑫:“這邊沒事了,你現在趕緊帶人趕回去,這邊有我和一團尖刀連三排弟兄幫忙守著,哪怕他們插上翅膀也飛不過來”
常舒鑫帶人走了,張瑛囑咐派個人去把山民解救出來,這才回過頭,笑著跟身邊一臉緊張的男子說道:“老鄉,這回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告訴我這兒還有一條路,我們就危險了”
對于張瑛的感謝,男人嘿嘿笑著,撓了撓頭:“沒什么啊,早上的時候,你給了家里好幾塊大餅,我家那小子和他妹妹吃得可歡了”
張瑛不由莞爾,想了想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五塊大洋,一把塞到男人的手里,笑著說:“你家那小子挺機靈的,這些錢你拿回去給他們買些好吃的吧 “這……這怎么能行?”男人連忙推辭。
張瑛一把將銀元塞到他手里,一臉認真地說:“大哥,收下吧你幫我們堵住了一個很大的紕漏,避免了我們蒙受不必要的損失,對我們有大功,這點兒錢算得了什么,說不定接下來我們還要繼續麻煩你呢”
“那好吧”
男人看著張瑛誠懇的樣子,搖搖頭,總算是被說服了。
等常舒鑫帶著預備隊趕回主峰陣地的時候,這邊正好到了關鍵時刻,紅方已經突破第一道陣地,正在向第二道防線挺進。
隨著“滴滴答”的沖鋒號聲嘹亮響起,藍方一下子加入了一個營的生力軍,數目不菲的沖鋒槍、輕機槍對著紅方許多中彈后耍賴死戰不退的官兵一通猛射,子彈如同狂風驟雨般潑了出去。
到了這個地步,紅方官兵也心怯了,雖然演習子彈不致命,但是在四五十米的距離上,打在身上非常痛,而且還有幾人被打到眼睛,捂著臉在地上滾來滾去,看樣子眼珠子都被打爆了。
二團三個營官兵越打越猛,這時候山頂迫擊炮陣地響起了隆隆的炮聲,隨著山下白灰翻飛,一輪阻斷炮擊下來,紅方被判出局的人迅速增加,甚至有人為了躲避子彈,從山腰上跌倒,像滾石一樣直接向著山腳滑落。
兵敗如山倒,這一通猛烈打擊下來,紅方官兵“傷亡”慘重,剩下的人再也不敢拼命了,慌忙退出戰壕,如退潮般縮回山下的壟丘后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見著突襲就這樣失敗了。
碗青山頂的紅方臨時觀察所內,馮圣法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頹然地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臉上一片苦澀。
按照藍方的火力配置,不是演習而是真槍實彈作戰的話,前出進攻的四個營官兵恐怕早就傷亡大半了,即便是現在,再而衰三而竭、又累又餓的紅方官兵已經毫無戰力可言,再強行進攻殊為不智。
馮圣法一聲嘆息,轉過身征詢特務團長石祖德、警衛團長柳元麟的意見,隨后對一眾將校道:
“從敵人回援的部隊看,我們用于偷襲的偏師應該是失敗了從昨天清晨六點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個小時,將士們又累又餓,士氣低落,攻取蓮花山高地的可能性已經不存在撤出戰斗吧,我們只需牢牢守住六都溪小華山至碗青山一線,等到后續部隊到達即可。”
委員長衛隊和軍事丨委員會直屬特務團、警衛團的將校們都喪失了進取的勇氣,誰也沒有對此提出異議,更沒有人指出紅方的防守存在巨大的漏洞——在碗青山以南地區,門戶洞開,紅方部隊可以自由出入,直接威脅紅方的后勤和補給線。
演習的天平,不知不覺中向著藍方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