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日上午十時,根據吳銘及新二師參謀部門的建議,南京中央軍事丨委員會和參謀本部經過多次會商,正式批準了代號為“和平使命”的軍事演習方案。
此次演習,藍方新二師共出動四個步兵團及師直屬部隊共九千五百六十八名官兵,紅方則敲定由第四十五師、第六十三師和委員長衛隊及中央軍事丨委員會直屬特務團、警衛團應戰,共計三萬四千七百九十人,雙方將圍繞玉山縣城南部的蓮花山展開作戰。
此次演習,左翼部隊以煌固鎮為始發地,右翼則以江山縣的淤頭鎮為集結點,雙方將在演習開始的六月十一日上午九時,按照演習指揮部劃定的路線,同時向居于中央位置的蓮花山進發。
在規定時間內左翼部隊必須全部渡過信江,最南端不得超過演習總指揮部所在的大南鎮,右翼部隊則需悉數由江山縣境進入玉山縣境內。雙方均不能使用火車這一運輸工具,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快速向蓮花山區域挺近。
最遲不低于六月十四日上午九時,雙方參戰部隊必須全部開進預設戰場,沒有來得及進入演習區域(西起信江,東至玉山與江山縣界)的部隊作為戰時損耗論處,這也就意味著兩軍包括后勤輜重部隊在內必須在七十二小時內走完這段空中直線距離僅三十公里,但是中途卻滿是丘陵和河流阻隔、實際距離超過六十公里的路程,并盡可能搶占中間的蓮花山制高點以獲得戰略上的主動。
次日上午九點,雙方代表在衢州四象酒店當著蔣委員長的面抽簽,代表新二師的張東寧抽到了煌固鎮為始發地,這也就意味著在此次演習中,扮演藍軍的新二師將由西向東發起進攻。
接到消息后,已經率部集結于常山大營的吳銘,立即命令兩個特務連提前上路,前往蓮花山徹底搞清楚該地區及周邊的地形地貌,但必須在十一日上午九點以前趕回煌固鎮,接受演習指揮部裁判小組的點驗。
另外,警衛一連和師直屬工兵團一營一連官兵,則以急行軍速度開往煌固鎮,為全師打前站。
隨后,師直屬工兵團一營的另外兩個連隊開拔,他們將負責常山至煌固公路沿途的情況,并提供警戒和安全保障。
半天過去,師直屬獨立團、新兵團的車隊開始上路,沒過多久,輜重營的汽車連和三個畜力運輸連運送演習物資開出常山大營,緊隨其后的是野戰醫院的兩輛客車和四輛戰地救護車。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天剛蒙蒙亮,吳銘親率師部和一旅、二旅官兵踏上征途,此次行程全長九十五公里,途中只是在玉山城北和上饒城東打了兩次尖,于次日凌晨兩點順利抵達煌固鎮。
而這個時候,蔣介石剛剛敲定在修筑蘇浙國防工事中貪污受賄被拿下馬來的前軍事委員會第一廳主任唐生智上將擔任紅方總指揮。
之所以會有這個奇葩的決定,在于唐生智在解決兩廣事件時為黨國立有大功,同時西安事變中唐生智與程潛、朱培德等將領聯名致電張學良促其“猛醒”,為蔣介石平安歸來出了大力。
同時,此次參加演習的兩支師級建制的部隊中,作為絕對主力的第六十三師是湘軍精銳,唐生智作為湘軍前輩,由他來指揮最好不過了。
蔣介石本質上是一個極為念舊的人,等江浙地區懲治官場的風潮一過,便準備讓拿出三十萬贖罪款上繳國庫的唐生智復出,而指揮這次“十拿九穩”、注定會獲得勝利的演習,以此來積累軍功“戴罪立功”,便是蔣介石的手筆。
六月四日上午,唐生智陪同蔣介石及總部將領一起,乘坐火車抵達江山縣城。
下車不久唐生智即以紅方總指揮的名義,命令由蕭山提前趕到江山待命的第四十五師和駐扎鷹潭的第六十三師,乘坐火車緊急前往浙贛鐵路賀村站,在那里下車后順著鳳林溪沿岸公路,開赴淤頭鎮集結點。
唐生智特別要求,全軍務必在九日中午十二點之前完成集結,然后用一天半的時間整理部隊。
接到軍事丨委員會和參謀總部命令的第四十五師和第六十三師雖然早就做好開拔準備,但軍需署調撥火車耽誤了不少時間,再加上位于浙贛鐵路浙江和江西交界處的賀村站是一個小站,短時間內接收太多的部隊和演習物資,亂成一團,一直到六月九日深夜時分紅方都沒有準備好。
六月十日上午,中央軍事丨委員會和參謀總部的五十個裁判小組,帶著無線電臺進駐雙方集結點準備點驗部隊,此時紅方依然混亂不堪,消息傳來,讓已經趕到蓮花山南部竹竿山下大南鎮準備實地觀摩演習的蔣介石大為光火。
“娘希匹,對手已經枕戈待旦,這個時候紅方甚至連建制都沒有完全恢復,團找不到營,營找不到連……如果不是演習指揮部有意包庇,加上兵力是對手的三倍,我很難想象這樣的狀況如何打勝仗”
蔣介石罵完,向錢大鈞問道:“知道明天紅方是派那支部隊做全軍前鋒,搶占蓮花山高地嗎?”
“此戰爭奪蓮花山高地至為重要,唐孟瀟說好鋼要用到刀刃上,委員長衛隊和總部直屬特務團、警衛團將作為全軍前鋒出發,日夜兼程趕往蓮花山,只要勇士們能提前趕到并成功守住,紅方即可利用兵力上的絕對優勢,碾壓對手并戰而勝之”
錢大鈞的回答并不讓蔣介石滿意,蔣介石看了看地圖:“他們準備用多少時間走完六十公里?”
六月隨著梅雨季節過去,天氣已經開始炎熱,錢大鈞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道:“尚無具體報告上來,暫時還不清楚……”
蔣介石皺緊眉頭,轉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一份卷宗:“你看看吧……一天前吳銘就向演習指揮部上交了作戰計劃,其中說明作為全師先導的前鋒部隊兩個營抵達蓮花山只需要十六個小時,他們連工兵部隊在饒北河和信江上架設浮橋的時間都計算好了。”
“藍方不清楚紅方的行軍安排,說明如果紅方未到,就立即在蓮花山高地搶修防御工事,如果紅方已搶占蓮花山制高點,他們便趁著紅方立足未穩立即發起進攻,無論如何都要把蓮花山牢牢地控制在手里。等到防御完善,然后再尋找戰機,逐步吃掉對手。”
錢大鈞接過卷宗細細看完,笑了起來:
“委座,全副武裝的官兵要在十六個小時內走完六十公里的路程,沿途還有兩條河和大片高低不平、不良于行的山地與丘陵阻隔,這根本不可能……退一步講,就算他們勉強趕到蓮花山,沒有后勤和重武器支持,能夠堅持多久?
“有一句老話叫做欲速則不達,過于追求行軍速度,只會讓兵力原本就處于劣勢的藍方失去持續作戰的能力,這場演習藍方兇多吉少啊”
蔣介石不置可否,轉向正伏案查看各裁判小組電文的副總參謀長楊杰:“耿光,你怎么看待這個問題?”
擔任此次演習總指揮的楊杰抬起頭來:“不好判斷啊不過有一點我不同意慕尹將軍,沒有后勤和重武器并不意味著不能打勝仗,當初四次圍剿,共軍的武器裝備都遠遠遜色于我們,但為何我們每每無功而返?”
“此次參與演習的第六十三師,屬于何云樵和劉恢先的湘軍系統,雖然說是三旅六團制的大編制部隊,但離開湖南后戰斗力如何真不好說。而第四十五師則屬于豫西悍匪改編而成,剛開始的番號為新二十五師,去年才獲得現在的番號,他們能否發揮出應有的水平也存在一定的疑問。”
“另外,把委員長衛隊和總部直屬特務團、警衛團充當前鋒,是否過于草率?這些都值得商榷”
錢大鈞淡淡一笑:“雙方實力懸殊太大了。此次演習不同于上一次在廬山,更不同于當年圍剿共軍的時候……吳銘部兵力原本就處于劣勢,還抽到了沒有多少戰略縱深的西線……蓮花山以南僅有十二公里、以西僅有三到五公里不等的戰場縱深,決定了藍方除了拼命外別無選擇,但要拼消耗,紅方兵力足足是其三倍有余,耗也要把他們耗死,最后的結局應該不會有多大意外。”
蔣介石一行居住的這棟房子,是江西省民政廳一位處長的別院,建筑面積約為三百平米,四周由女兒墻團團圍住,院內是三合圍的中式房子,其中左右兩側為二層木質建筑,面對院門的磚木結構三層樓房約十米高,四坡屋面小青瓦,各層外墻設雙開玻璃窗,底層大廳的天面塑有浮雕圖案,布局簡潔大方,緊湊且設計合理。
蔣介石的房間、書房及辦公場地均在三樓,同樓居住的還有陳布雷、錢大鈞和蔣經國,一樓二樓是侍從室和電訊、情報部門的地盤,楊杰和軍丨委會、參謀總部的將校住在左右兩棟樓里。
不知道為什么,對于錢大鈞的夸夸其談,蔣介石忽然覺得一陣不舒服,揮揮手道:“你們繼續關注雙方進展,我去隔壁看看經國……最近這孩子魔障了,放著我給他的《曾文正公家書》不看,竟然對吳銘的軍事指揮和方佑淳的施政技巧感興趣起來,實在不知所謂”
蔣介石搖頭說完便走出房間,來在外面的走廊上,看著下面院子中央的小花園里茉莉、鳳仙和雞冠花開得正艷,忽然想起吳銘對時局走向的判斷。
果然應驗了吳銘的預測,林銑內閣于上月三十一日總辭職,新政府由東京顯赫貴族家庭出身的近衛文屬組閣,六月四日就任首相當天此人就公開對媒體表示:
屬于“非持有國”的我國必須確保我民族的生存權利,我國的大陸政策是建立在這個確保生存權利的必要之上的。新內閣負有實行“國際正義”的使命,而“實行國際正義的較好方法,是獲得資源的自由,開拓資源的自由,為開發資源所需要勞動力的自由。”
不需看別的,僅僅從這句話,蔣介石就明白這是日本政府將會以強硬手段奪取殖民地的宣言書,一場風暴很快就要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