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小時后,都城飯店八樓吳銘的客房。
吳銘手里拿著一柄玉把長柄帶鞘武士刀,湊到眼前細細端詳,只見刀鞘表面鑲嵌著紅寶石,一條雕刻的金龍盤繞其上活靈活現。
吳銘眼中的驚訝之色越來越盛,情不自禁握住刀把輕輕一抽,立即露出寒光四射的鋒利刀面,他抽出刀,順手將刀鞘放到一旁,伸出手指在刀面上彈了彈,一股激越的金屬蜂鳴聲頓時響起。
吳銘雙手握把,拿著武士刀揮了揮,然后輕輕一劈,擺在桌子旁邊的檀木太師椅頓時被劈成兩辦 吳銘哈哈大笑,連聲稱贊“好刀”。站在一旁的呂魁元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殺了幾個日本鬼子,搶了他們的佩刀嗎?怎么吳銘會這么高興?
吳銘從桌上拿起刀鞘,將武士刀合上,看了看一臉好奇的呂魁元和孫承元,問道:“你們知道這把武士刀意味著什么嗎?這次可真是大收獲啊”
“這刀沒什么特別啊……你沒什么吧?”呂魁元有些擔憂地看向吳銘,竟然有一種想要摸摸他腦門兒看看是否發燒說胡話的沖動。
“去去,懶得理你“
吳銘白了呂魁元一眼,隨即撫摸凹凸不平的刀鞘表面,為兩個老弟解惑:“這種裝飾龍紋的佩刀,在日本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只有日本皇族成員才能夠佩戴……毫無疑問,你們今天的行動擊殺了一名日本皇族成員于得好”
若是尋常時候,吳銘自然不會如此失態,不就是一個日本皇族嗎?經過幾百年的繁衍,日本皇族成員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于掉一兩個無傷大雅,但眼下情況卻有所不同。
隨著張法堯被毆身殘,導致張嘯林同日本人心結暗生,如今正是趁機推波助瀾將張嘯林同日本人的關系降至冰點的大好時機,日本國內武士道盛行,狂熱的人們為了天皇能夠隨時隨地犧牲生命,現在呂魁元帶著人裝扮的青幫幫眾,居然無意中擊殺了一名身份高貴的日本皇族成員,這樣一來,哪怕駐上海的日本領事館和特務機關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也得顧忌一下來自倭皇的震怒 可以說,此次無心插柳的收獲,必將導致日本人同張嘯林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雙方接下去必然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
吳銘輕撫刀鞘,就像愛撫情人的肌膚,笑著問道:“這下你們總該明白了吧?”心底里吳銘卻在琢磨,這樣一把武士刀放到后世,不知道會管多少錢?
了解這把武士刀的不尋常之處后,孫承元連連點頭,呂魁元也很快想通了其中關鍵所在,暗罵自己反應居然這般遲鈍,不過很快咧開嘴笑了起來。
“好了,魁元,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處理正事”說完,吳銘拿著刀走進房間,審閱葉竹寒用密語書寫的行動報告并撰寫下一步計劃,承元心癢難耐,趕忙拉著呂魁元在客廳沙發上坐下,讓他講講今天的行動。
事情本來很簡單,也就是提前潛伏到虹口地區的情報人員喬裝打扮成青幫幫眾,忽然集結起五十多人,洗劫了虹口的日商臺灣銀行和臨近的幾家日商金店,結果附近溜達的日本人聽到呼救趕來救援,全部被身手矯健的呂魁元和雷飚等人干掉,然后在日本海軍陸戰隊和租界巡捕房的人趕來之前溜之大吉。
結果呂魁元有意炫耀,把整個故事講解得跌宕起伏,驚心動魄,完了還大發感慨,說今天擊殺日本人是如何如何的痛快,收獲又是多么的豐富,羨慕得好動成性的承元兩眼發光,不斷地吞口水。
等到吳銘走出房間,把計劃要求交給呂魁元要他帶回,承元再也無法忍耐,緊緊地抓住吳銘的手,要他答應下次出任務一定要讓自己出馬過過癮。
看著童真未泯滿臉渴望的孫承元,吳銘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想起《射雕英雄傳》里的老頑童周伯通,頓感無奈,第一次覺得讓這家伙擔任自己的副官或許是個錯誤的決定。
法租界,華格臬路,張公館。
自民國初年到上海灘打拼,經過二十多年的不懈奮斗,如今張嘯林已經是上海灘僅次于杜月笙和黃金榮的第三號人物,當之無愧的上海三大亨之一,跺一跺腳整個上海灘的地下世界都要顫三顫。
可是,就這么個風云人物,如今其府邸卻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
今年剛滿六十歲的張嘯林頭發已然斑白,但是他面色紅潤聲音洪亮看不出半點兒衰老的跡象,舉手投足間更是虎虎生風一副龍精虎猛的模樣。
“這么說起來,虹口死去的那些日本人,真的是我們青幫中人殺死的?”張嘯林看向身前從虹口匆匆趕回來匯報情況的吳靜觀。
此時夜深人靜春寒料峭,上海的氣溫也就是度的樣子,照理說還很寒冷,可這會兒豆大的汗珠卻從吳靜觀的額頭滾落:
“還未徹底查明……但根據虹口附近的幫眾說,這次出手搶劫銀行和金鋪、公然襲擊日本人的青幫子弟都很面生,當時情況一片混亂,加上不少地痞流氓和流民趁火打劫,誰也沒有看清楚。”
張嘯林凝眉苦思沒有結果,只好繼續問道:“今日的襲擊,導致一名日本皇族成員喪生,是否屬實?”
吳靜觀感覺自己的雙腿在打顫,無比艱難地點了點頭,苦澀地說道:
“的確如此,那個日本人的身份已經從日本駐滬總領事館得到核實——死者叫久邇邦久,來自日本東京,是民國十八年去世的久邇宮邦彥王的次子,剛到上海灘不到兩天時間,今天恰好在家臣的陪伴下出來感受上海的風土人情,看到被襲擊的日本商鋪,于是頭腦發熱沖上去幫忙,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他的腦袋被人砍了下來,掛在日商臺灣銀行的匾額下,日本人看到都快發瘋了”
“你認為,就憑虹口的那些廢物,能夠擊殺那些武藝高強、飽受武士道精神荼毒的日本武士?”張嘯林雙目散發出攝人的精光。
“我也不認為是我們青幫的人于的,可這件事情誰也沒辦法說清楚”
吳靜觀舔了舔于涸的嘴唇,痛苦不堪地解釋:“現在外面的人都哄傳此次襲擊事件乃是大帥您親自指使,目的是報大公子被日本人毆打致殘之仇,日本駐滬總領館的幾個相熟的日本人已經明顯和我們保持距離,若非我花了大價錢,恐怕現在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