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銘的回答,讓劉汝霖和馬致齋聽了目瞪口呆,誰都知道吳銘嘴里所說的借貸是什么回事,絕對是老虎借豬有去無回。
生性耿直的馬致齋剛要制止吳銘這么于,就被劉汝霖拉住了:“致齋,你先別著急,你想想看,要是中rì全面戰爭真的來臨了,我們的軍隊能抵擋多久?到時候誰還能保住自己的萬貫家產?”
“我敢斷言,屆時整個浙江的富紳除非舉家跑到國外去,否則哪怕不想借錢給zhèngfǔ和軍隊都不行了……這樣的事情自民國以來不勝枚舉,更何況借款是用于抵抗rì本侵略,保家衛國,你好好想想吧 吳銘對劉汝霖通情達理的反應頗為意外,也非常佩服,上前緊緊握住劉汝霖的手,笑了笑轉向馬致齋:
“馬大哥,聽說你家老爺子總想回衢州老家去,我看于脆過完年就把老人孩子送到衢州吧……衢州已經算是大后方了,至少在今年內rì軍打不到那兒,如果怕出危險,北面的開化縣城也處在群山之中,我們的工兵和毛良塢商會的基建公司在修建完芳村溪沿岸工事群后,將開始著手在馬金溪沿岸高地修筑要塞,外面的人要攻進去很難”
“當然,這只是次等的選擇,我們的工兵正抓緊時間在毛良塢修建房子,新一批小洋樓已經完工,我特意給你和劉大哥留下來兩套,就在我家院子旁邊,屆時真要打起來,我老丈人一家也要搬進去住。”
馬致齋又是感激,又是擔憂,心里非常矛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是。
吳銘沒有再理會臉色陰晴不定的馬致齋,與劉汝霖說了幾句話,便登上了西去的火車。
火車轟隆遠去,劉汝霖拍了拍馬致齋的肩膀:“走吧,按照昨天與小弟商量好的計劃辦,回去后就整頓軍隊,之前攢下的軍費一概不留了,爭取再征召三個團新兵嚴加訓練,否則真要打起來,我們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滿臉沉重的馬致齋一把拉住劉汝霖,心情無比沉重地問道:“真要打起來的話,你是否會把一家老小送到毛良塢去?”
劉汝霖幽幽嘆了口氣,反問道:“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嗎?真打起來,臨錢塘江入海口的杭州肯定保不住,別的不說,rì軍只需派幾架飛機過來扔炸彈,整個杭州城就會死傷慘重……”
“你我都是領兵之人,到時候誰還能顧得上一家老小?早點兒送走好,沒了牽掛打起仗來也更放心,就算戰死沙場也沒什么遺憾”
馬致齋頗為無奈,低下腦袋什么也不說,心事重重地跟隨劉汝霖一同離開蕭山火車站站臺,隨后乘坐渡輪返回杭州城。
吳銘回到常山軍營沒有任何大動作,召集軍官開會討論的主要內容除了制定下一步訓+劃之外,就剩下chūn節前后的休假安排了。
現在是一月上旬,今年大年三十是新歷二月十號,二十五號是元宵節,也就是說有近四十多天可以供吳銘zìyóu支配。
由于將浙西的內部防務交給了地方zhèngfǔ,新二師暫時不再擔負繁瑣的地方安全防護任務,所以吳銘考慮之后,決定借此機會給麾下官兵輪流放長假,讓每個弟兄都能有一個月的探親假期,chūn節之后乃至今后數年,恐怕再也沒機會放假了。
吳銘素來重視紀律,軍事訓練和思想文化教育更是常抓不懈,雖然這些年來每個官兵都有假期,但都是五到七天的短期假期,十天以上的長假此前從未有過,更別說放假一個月了,所以弟兄們聽了吳銘的決定都非常驚訝,但沒有一個人不愿意獲得休息放松機會的,因此都喜笑顏開地舉雙手贊成。
只有從基層一路升起來、老成持重的副師長龍韶罡暗自擔憂,他從吳銘的反常舉動中知道中rì全面戰爭恐怕真的要來了,因此他只是事后對吳銘抱怨說假期太長了,擔心弟兄們會懈怠。
麾下弟兄輪流休假之后,吳銘并沒有閑著,除了加緊情報網的建設和毛良塢的戰備建設之外,他的目光始終緊盯著南京、上海和華北。
之后一個多月的形勢發展,基本上印證了吳銘的推測。
返回南京獲得最高權力的蔣介石,果然開始了有條不紊的軍政清理工作,張學良的東北軍和楊虎城的西北軍在蔣介石的懷柔政策下迅速分裂,南京zhèngfǔ一批又一批高官在大調整中或是明升暗降,或是去職歸隱。
蔣介石對躁動不安、人心惶惶的zhōngyāng軍的整治手段尤為嚴厲,以何應欽為首的大批立場搖擺、陽奉陰違的將領失去權力,不是掛著個虛銜虛職成了擺設,就是名存實亡退居二線,力行社更慘,賀衷寒、鄧文儀等人被冷藏,唯有堅定不移追隨蔣介石的陳誠、蔣鼎文、周至柔、戴笠等人迅速崛起。
蔣介石通過雷厲風行的手段理順軍隊上層,立刻對zhōngyāng軍各部實施大規模的整編和加強,一場又一場權力斗爭由此而進入白熱化。
元宵節過后的第二天上午,新二師營長以上軍官匯聚常山軍營,召開chūn節長假后的第一次軍事擴大會議。
享受了富足悠閑假期的軍官們一個個紅光滿面,笑聲朗朗,進入會議室坐下后依然交頭接耳,低聲談笑,可是當他們看到下發的最新訓+劃和考核標準之后,再也沒有一個人能笑出聲來了。
主席臺上,參謀長張東寧對為期三個月的訓+劃和三個月后舉行的大規模對抗的演習計劃進行了解釋,最后放下講稿嚴肅地宣布:
“諸位,根據師部會議決定,師部派遣的各參謀小組,將會對各旅各團的訓練進行全程跟蹤和監督,同時對各團營官兵的軍紀、精神風貌、政治思想、文化教育等進行綜合評估,這些成績將與六月上旬結束的對抗演習成績一起,成為各級軍官晉升或者降職的主要依據。我奉勸弟兄們別偷懶,否則很可能要被調離我們新二師”
會議室里一片緊張肅殺,但與會議室一墻之隔的師部小會客廳里卻非常輕松,剛剛拿著zhōngyāng軍事丨委員會調令前來報到的一名年輕上校和兩名尉官因為沒能出席新二師的軍事擴大會議而遺憾不已,但是在幾名師部參謀的熱情招待下心情還算不錯,不時詢問新二師的各種情況。
幾名年輕的參謀基本上都能做到有問必答,涉及到本部機密的問題也能明確告知超出了自己的權限。
時近中午,新二師的擴大會議才宣告結束,原本打算好好聚一聚喝上幾杯的與會軍官再也沒有心思留下來,一個個頂著巨大的壓力趕回自己的部隊,就連九個正副旅長和參謀長也沒心情留下吃飯了 吳銘領著副師長龍韶罡、參謀長張東寧和作戰科長戴子冉進入會客廳,早已經等得心焦的三名新到軍官連忙站起敬禮,中間那位年約二十七八歲的上校雙手將調令送到吳銘面前:“職下方質彬,還請吳長官多多關照”
吳銘微微點了點頭,接過調令隨意看了一眼,順手遞給身邊的龍韶罡,旋即向方質彬介紹龍韶罡幾個,最后指指一旁的沙發客氣地坐下。
待大家都落座后,吳銘悠閑地點燃支煙愜意地吸上兩口,這才不緊不慢地轉向方質彬:“方老弟是力行社戴雨農處長推薦來的吧?”
方質彬呆住了,他怎么也沒料到吳銘對自己的情況了解得如此透徹,不過想起離開南京前特務處處長戴笠的諄諄叮囑,只好訕訕回答吳銘的問題:
“小弟確實是通過戴處長推薦,經校長同意才有幸前來新二師擔任副參謀長職務的……小弟畢業于zhōngyāng軍校第七期,此前一直擔任黃埔同學會于事和力行社特務處于事,沒有實際帶兵經驗,以后還請長官多多幫助。”
龍韶罡和張東寧聽方質彬說是蔣委員長親自批準調來的,均驚訝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望向長相俊秀卻滿臉忐忑的方質彬,怎么看都看不出這個屬于小白臉類型的家伙,竟然是來自吳銘一直頗為忌憚的力行社特務處。
國民黨內的情報機構成立不過年時間,民國十七年初,國民黨在zhōngyāng組織部中設立專職情報的“黨務調查科”,此時,軍隊系統也有“參謀本部第二廳”,專門負責軍事諜報與電訊偵測工作。
民國二十年,“中華民族復興社”的秘密核心組織“力行社”下設“特務處”,專門從事情報暗殺活動。次年,黨務調查科擴充為“特工總部”,民國二十四年改組為“黨務調查處”。這就是民國兩大特務機構“軍統”和“中統”的由來。
龍韶罡和張東寧從吳銘那里知道,經過西安事變后,有鑒于情報工作的不足,蔣介石有意將戴笠的“力行社特務處”與徐恩曾負責的“黨務調查處”合并為“國民zhèngfǔ軍事丨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由陳立夫出任局長,原黨務調查處為一處,專門負責黨務,由徐恩曾任處長,原力行社特務處為二處負責特務,仍屬戴笠管理。
要知道,這個直屬于zhōngyāng軍事丨委員會領導的力行社特務處,除了負責刺探情報外,還進行反諜工作,并以刺殺等手段執行情報任務,雖名聲不彰,但其影響卻不容小視。如今蔣委員長和戴笠把手伸到新二師來,絕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