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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驟然打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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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五點半。

  在和熙的晨風中,羅鈺銘的第一團和田正剛的機炮營已經在界址鎮東側和側后方,隱蔽休息了足足三個半小時。除了負責警戒放哨的官兵外,走了大半夜的士兵們這會兒還在山谷里抱著武器沉睡,團營長們卻已經坐不住了,紛紛爬上隱蔽點前方的山崗,舉起望遠鏡,借助晨曦的光亮,反復觀察界址鎮內外的對手動靜。

  界址鎮是個歷史悠久的古鎮,因位于廣東南雄與江西省信豐縣交界而得名,數百年來一直是粵贛邊境線上的重要驛站,鎮子兩側的起伏山崗呈東北至西南走向,將五里長、兩里寬略呈喇叭狀的古鎮夾在中間,喇叭開口面向東北方向的九渡圩,后方的喇叭嘴面向西南面十四公里的烏涇鎮,最狹窄處只有三百五十米。

  清朝初期用石條和青磚建立在三百五十米寬度山崗兩側的箭樓早已經坍塌,但防御高臺依然很堅固,基本的防御功能一直保持著,只需在南北兩座堅固的高臺上架起幾挺輕重機槍,就能將整條狹窄的通道徹底封鎖。

  也許是粵軍三十九旅一團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前方,他們并沒有占據身后兩個重要的防御工事,而是在面向江西九渡的前沿陣地構筑了一點五公里長的防御工事,主要兵力也都部署在這里。

  盡管這條防線上的工事質量極為低劣,而且欺負對面的吳銘旅沒有裝備火炮,所以并沒有構筑能夠防備火炮的堅固堡壘,但依靠密集的原木沙包和機槍工事,以及裝備到連排一級的輕重機槍,完全可以對隔著小河發起進攻的吳銘旅展開密集的火力打擊。

只不過,該部粵軍根本就沒有想到對面那支裝備簡陋衣衫不整的雜牌軍,敢率先向他們發起攻擊  出身廣州名門世家、兩年前剛剛從日本士官學校留學歸來的三十九旅一團團長鄭兆文甚至斷言:

  “是役雙方交火的主戰場應在西面的湘桂邊境,真要打起來,粵北全線的最大壓力也只能來自湖南郴州,而不會在本部面對的江西大余至信豐一線,除非本部率先攻擊對面的新編第十旅防線,否則裝備落后如同烏合之眾的對手絕不敢主動進攻”

  正是鄭兆文的無知與傲慢自大,造成了全團上下的懈怠,同時也表明吳銘“示之以弱丨迷惑對手”的策略發揮了巨大效果。

  夏季天亮得早,凌晨六點就能看清楚百米外的景物,因此在晨曦初起的五點四十分開始,羅鈺銘團和田正剛營的兩個偵察排官兵已經分成七個打擊小組展開行動。

  潛伏于對手后方的機炮營偵察排弟兄,依靠熟練的戰術和良好的偽裝,率先摸到敵人哨所后方,迅速除掉敵人布置在側后方的三組崗哨,營長田正剛看到偵察排弟兄得手,立即命令麾下迫擊炮連和重機槍連,搶占南北兩個高地上的舊工事,將鄭兆文團的退路牢牢堵死。

  凌晨五點五十六分,羅鈺銘部偵察排第三小組在清除敵人側翼警戒哨時被發現,敵人哨兵匆匆鳴槍示警,偵察小組七名官兵果斷開火,湯姆遜沖鋒槍密集的彈雨將敵軍兩名哨兵打成了蜂窩,但槍聲和慘叫聲也同時驚動了駐扎鎮中即將起床集合的敵人,沉寂的古鎮頓時喊殺聲不絕于耳,槍聲連綿不斷。

  團長羅鈺銘見狀果斷下達了攻擊命令,三枚紅色信號彈在尖嘯聲中沖天而起,古鎮南北兩側五百余米的山腰上,剎那間槍聲大作。

  密集的彈雨飛向鎮中倉惶集合的敵軍官兵,配備到排一級的六○迫擊炮,按照預先設定好的射擊諸元,頻頻發射,將毫無防備的敵人打得驚呼陣陣,慘叫不絕。

  鎮子側后方的南北兩個高臺上,部署到位的二十四門八一迫擊炮以每分鐘十發的從容速度展開齊射,鎮中敵人軍營、沿河搭建的帳篷在陣陣劇烈的爆炸聲中四分五裂,密集的炮彈爆炸后激起的火光和濃煙,瞬間將整個古鎮籠罩其中。

  在三面迅猛火力的打擊下,如同無頭蒼蠅般的粵軍官兵竟然沖向了東北方向的前沿陣地,本以為需要炮擊十分鐘才能達成目標的羅鈺銘驚愕之后,欣喜若狂沖出臨時指揮部,對外面的司號員大聲吼道:“吹沖鋒號——”

  “滴滴答——”

  嘹亮的沖鋒號聲驟然響起,羅鈺銘團兩千二百官兵立刻拔出刺刀快速安裝,在各自連排長的率領下怒吼著沖下山坡,“繳槍不殺”的吼聲驚天動地,配備了湯姆遜沖鋒槍的連排長們沖在隊伍的最前方,對一切沒有舉手或來不及舉手的敵人瘋狂掃射。

  戰場后方的田正剛非常默契地改變射擊方向,二十四門迫擊炮在聲聲口令中調整射界,一分鐘不到再起轟鳴,密集的炮彈帶著赤焰越過古鎮上空,飛向了戰場東北面的守軍防御陣地,將一點五公里長、近百米寬的防線炸得火光四起,支離破碎。

  整個古鎮和兩面高山在連續不斷的爆炸聲中劇烈抖動起來。

  面對士氣如虹、如狼似虎咆哮而來的無數敵人,毫無防備之下遭到無情痛擊的粵軍官兵徹底失去抵抗的勇氣,仗打到這個份兒上,絕大多數粵軍官兵已經膽氣盡喪,加上現在打的又是不得人心的內戰,于是一個個紛紛扔下武器,舉起了雙手。

  戰場后方南側高臺上,登高俯瞰的田正剛看到下面的一團弟兄的優異表現,不由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嘴里卻對來到身邊的副營長和兩個連長罵道:

  “嘛個逼的,這回便宜了羅歪嘴了,我們為他們轟掉大半敵人營房和工事,他們只用喊幾句槍不殺,的口號就立大功了,等會兒我非問他要回大部分繳獲不可,絕不能讓這狗日的名利雙收。”

  弟兄們聽了哈哈大笑,副營長駱長齡抬腕看了看表,滿意地說:“還不錯,二十六分鐘就拿下對手,估計羅歪嘴這會兒已經用電臺向旅長報捷了。”

  粵軍第三十九旅轄下各團并沒有配備無線電臺,但是他們的旅部有,而且還有剛架起不久連接南雄師部直至韶關軍部的專用電話線,而且界址鎮的隆隆炮聲早已驚動了駐扎烏涇鎮距離戰場十四公里的第三十九旅官兵。

  旅長葉錦華對著地圖略作分析,立即派出麾下二團前往增援,同時將兩軍在界址鎮發生激烈交火的消息電告南雄的師長陳章。

  陳章接到急報后非常驚訝,雖然昨日南京政府已經表明強烈的態度,蔣介石主導的中央軍事丨委員會也聲色俱厲地發出了討伐令,但是陳章和全國絕大多數軍人一樣,均認為如今內憂外患的南京高層只是虛張聲勢。

  按照多年來形成的慣例,南京政府和兩廣新政府必然還要在輿論上相互較量攻擊一番,贏得政治上的主動,同時這會兒南京派來的談判小組仍然在廣州做最后的和談努力,接下來在全國各方和深怕影響到自身利益的歐美列強斡旋下,還得繼續扯皮繼續打嘴仗才是,說不定事情最后還會不了了之。

  退一步說,哪怕雙方真的打起來,蔣介石必定先出手對付最為頑固囂張、自北伐來便不服從中央的李宗仁和白崇禧,打擊兩廣軍隊中最難纏的桂系軍隊,以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而不是在其百般拉攏之下已經出現巨大裂痕的粵軍,因此交火的主戰場必將會擺在湘桂一線,而且中央軍的兩個軍剛開進湖南,也印證了大家的這種判斷。

  誰也沒想到,湖南那邊至今還沒什么動靜傳來,反倒是被認為最不可能發生沖突和交火的粵贛一線卻率先打起來了,而且主動進攻的一方,竟然是區區一個由地方保安部隊擴編而成的中央軍新編旅,這讓始料不及的第十四師師長陳章感到非常驚訝,也有一種被欺騙、被蔑視的惱怒。

  在這種情況下,陳章向葉錦華下達了死命令,一定要好好教訓丨對面不識好歹的對手,力爭用優勢兵力和先進的裝備,將對手于凈利落地消滅掉,如果可能的話,順便出擊拿下粵贛邊境江西境內所有的戰略要點,堵住后續增援的中央軍部隊的南下之路。

  兩個小時后,正對著地圖思索下一步戰略的陳章,意外地接到三十九旅旅長葉錦華的告急電話:

  “我旅第一團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于清晨六點遭到中央軍新編第十旅突然襲擊,一千五百官兵頑強抵抗,戰死頗多……根據前線最新急報,界址鎮已被敵人占據,我馳援界址鎮之二團正在與據守之敵激烈交戰”

  陳章震驚之余大為憤怒,對著電話大聲咆哮道:“對手區區一個五千人不到的雜牌旅,竟然在轉眼之間,擊潰你部最為精銳而且剛換裝不久的一個主力團,還占據了敵我對峙的邊境重鎮界址……”

  “此事要是讓陳司令和軍中同僚知道,你我的臉往哪兒放?我告訴你葉錦華,限你在太陽下山之前,把界址鎮給我奪回來,否則軍法從事”

  聽到陳章摔電話的聲音,粵軍第十四師指揮部里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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