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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處處是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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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聲劇烈的爆炸聲傳出十里,震驚全城,數以千計的軍民涌向飛機墜落的城南張家峰下,反應迅速的吳銘所部官兵已在事發地點與縣城之間,拉開了一條人形警戒線,將先后趕來的民眾攔在距離墜機地點五百余米的地方。

  看熱鬧的民眾熙熙攘攘熱議不止,幾乎所有人都說自己聽到了偵察機低飛盤旋的轟鳴聲和驚天動地的爆炸,卻沒有幾個人提及機槍的射擊聲,有人提出心中的疑問之后,隱約記起的人也搞不清楚槍聲究竟是從何方傳來,于是大家開始熱烈地猜測討論。

  隱藏在人群中的情報人員發揮了巨大作用,其中又以兩個以上饒商人面目出現的情報員于得最漂亮,不但無數民眾相信了他們這兩個“見證者”的話,兩名記者也被他們吸引住,并當著上千圍觀者進行采訪。

在“上饒商人”證據確鑿滔滔不絕的誤導下,民眾紛紛確信機槍聲是飛機向張家峰官兵陣地掃射時發出的,不少人連呼“就是了”,不然措手不及的官兵們怎么可能用步槍去打飛機呢?如果是那也太荒謬了吧  在記者的采訪下,很多圍觀民眾都說出同樣一個事實:

  飛機出事后,十幾個“被攻擊的官兵”飛快跑去搶救跳傘落地的粵軍飛行員,將全身血淋淋的飛行員抬起來,飛也似地送入城中軍營救治,不記前仇的官兵們一路驚慌失措大叫讓路,非常焦急,顯然很在乎救下飛行員一命,這種以德報怨的義舉這年頭不多了。

  所有人都被吳銘的精心算計所誤導,而且吳銘麾下機炮營的四個對空攻擊陣地中,只有城西蔣家山和城南張家峰兩個高度隱蔽的陣地參與了打擊,整個打擊過程不到三分鐘時間,其中最先發難的蔣家山陣地的射擊時間很短,前后加起來僅四十余秒,倒是田正剛親自指揮的城南張家峰陣地打了一分半鐘。

  短短三分鐘時間內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在飛機引擎的咆哮聲中進行的,沒幾個人看到全過程,更沒幾個人能把這一切聯系在一起細細推敲,飛機的最后兩聲大爆炸震懾了所有人,只有幾個孩子大聲說剛開始看到蔣家山上飛起兩道藍光,結果被自家大人猛敲腦袋大罵荒唐。

  隨著張家峰下收拾殘骸的官兵們緩緩走來,圍觀的數千民眾再次躁動起來,兩名采訪完數名見證者的記者跑向抬著個竹子做的簡易擔架的十余名官兵,無數民眾跟著跑過去圍觀,現場人頭攢動密密麻麻,害得維持秩序的官兵累了個半死。

  喧囂聲中,五匹戰馬從城內快速跑來,看熱鬧的民眾連忙閃躲讓出條通道,馬上的吳銘在擔架前方五六米處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擔架旁簡單詢問幾句,在數千雙眼睛的緊張注視下,小心揭開擔架上覆蓋的骯臟被單,強忍殘缺不全的尸體發出的刺鼻焦糊味道,滿臉悲傷地看了足足五秒鐘,最后輕輕蓋上床單,仰天長嘆起來:“何其不幸啊這不但是軍人的不幸,更是國家民族的不幸啊……”

  圍觀民眾凝望佇立人群中央悲天憫人的吳銘,都被他的言語和臉上沉痛的表情所感動,頓時相互打聽這位長官是誰?

  由于吳銘身上的灰色舊軍裝也沒有軍銜標志,所以民眾不知道吳銘的官有多大,只是知道他的話非常有道理,一般人說不出來。

  剛才還在向攝影記者吩咐抓拍這難得瞬間的兩個記者,敏銳地從中嗅出其中蘊含的巨大新聞價值,雙雙擠入人群中央大聲采訪吳銘。

  聽完記者的提問,吳銘微微搖頭,滿臉沉重地掃視一圈,對兩名掏出筆記本記錄的記者說道:

  “飛機爆炸前跳下飛機的那名飛行員很不幸,之前我們的官兵以為他只是落地時摔傷了,哪里知道抱起他之后,才發現他的脖子被飛機爆炸的碎片擊中,全身都是鮮血,人也昏迷過去了……我們的官兵立刻把他送到城中軍營進行搶救,無奈他流血過多,脖子上的傷口太大,終于還是救不回來了。”

  人群隨即發出陣陣驚呼,吳銘難過地連連搖頭,最后指指旁邊擔架上躺著的殘缺尸體,頗為傷感地說道:

  “我們要把兩個粵軍飛行員的尸體收斂好,買兩口最好的棺材,明天一大早就把他們送到南面的粵軍手里,讓粵軍弟兄把他們送回自己家鄉好好安葬。雖然是他們主動向我們開槍掃射,但我們不責怪他們,錯也不在他們身上,他們只是奉命而為,錯的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而蓄意挑起戰火、自己要當土皇帝的廣東軍閥頭子陳濟棠”

  “值此大敵當前、國家危難民族存亡孤懸一線之際,本人非常希望粵軍將士能以國家大局為重,以民族利益為重,服從中央政府和蔣委員長的英明領導,和我們一起并肩作戰,趕走一切壓榨掠奪我中華民族的侵略者”

  “說得好”

  人群中爆發出幾個洪亮的大嗓門兒,圍觀民眾愣了一下立刻跟著喊起來,所有人都對悲天憫人大義凜然的吳銘欽佩不已,兩名記者也匆匆收起筆記本,向吳銘熱烈鼓掌。

  吳銘謙遜地擺擺手,又看了一眼覆蓋骯臟床單的擔架,向抬擔架的幾個官兵諄諄叮囑一番,這才在陣陣歡呼聲和掌聲中垂著頭,步履沉重地走向他那匹丑陋的花斑馬,一言不發翻身而上,輕輕揮動鞭子打馬離去了。

  晚上七點十分,廬山美廬。

  委員長侍從室侍衛長兼一處處長錢大鈞進入書房,將長長的電文雙手送到蔣介石面前:“康澤發來的。”

  “哦?”

  蔣介石頗為意外,接過電文細細讀完,眼中露出興奮之色:“真沒想到,真沒想到……新聞界有何反應?”

  “十分鐘前,中央社播報了這一突發事件,對粵軍不斷挑釁中央的分裂行為予以嚴厲指責,其他的報紙電臺目前還沒什么反應,估計消息還在傳遞和核實之中,明天應該會有大量報道。”錢大鈞如實稟報。

  蔣介石示意錢大鈞坐下,把來到門外匯報工作的陳布雷也一并叫了進來,接過陳布雷送上的中央黨部急報看了一會兒,點點頭示意陳布雷也坐下:

  “很好,中央黨部在信豐的突發事件上的反應還是蠻快的,這么短的時間就制定出政治宣傳計劃,說明他們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這幾天,中央談判組一直在廣州等候陳濟棠做決定,可李德鄰(李宗仁)和白健生(白崇禧)以祭奠胡展堂(胡漢民)為由飛到廣州之后,陳濟棠的態度驟然改變,不愿見我們中央談判組了”

  “很顯然,這一切定是李德鄰和白健生從中作祟,所以,信豐這個突發事件來得正是時候,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掀起浩大的政治攻勢,充分揭露兩廣的分裂行徑和野心,在道義上譴責他們,孤立他們,而且馬上要辦,越快越好。”

  錢大鈞和陳布雷立刻站起告辭。

  蔣介石望向錢大鈞:“慕尹,你留一下。”

  等錢大鈞坐下后,蔣介石把康澤發來的長電緩緩推到他面前:“康澤稟告的事件過程和他的臨機處置手段,都很詳細,也很得力,還把當地民眾對粵軍妄自挑起戰火的指責也報上來了,可見他的工作做得不錯”

  “只是……他并沒有轉達新編第十旅旅長吳銘的意見,也沒有說明粵軍飛機掃射吳銘部陣地造成何種損失,經驗豐富心思縝密的康澤,好像不應該出現這樣的遺漏吧?我派他去新編第十旅的目的,就是讓他管好那個能打仗也能闖禍的吳銘,他卻沒有在這樣的大事中談及吳銘,是否另有原因?”

  錢大鈞之前考慮過這件事,沒多想便說出自己的看法:

  “職下也有個疑惑不解的地方目前兩廣并沒有公開宣布脫離中央,中央也沒有正式宣布討伐兩廣,雙方還在廣州展開談判,中外各界也都緊盯著廣州,值此關鍵時期,粵軍將領不應該冒著巨大的政治風險,主動越界攻擊駐守信豐的新編第十旅才是……陳濟棠雖然粗俗,行事無忌,但在政治上還不至于如此幼稚。”

  蔣介石微微點頭:“確實如此,何況李德鄰、白健生都在廣州,以他們兩人的精明,怎么可能會讓陳濟棠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莫非是粵軍飛行員的擅自行動?”

  “這……確實有可能是粵軍飛行員的擅自行動,最近一段時間粵軍空軍出動頻繁,估計飛行員的壓力很大,只是,用偵察機來發起攻擊很少見,哪怕是火力偵察,也應該由護航的攻擊機或者驅逐機來承擔才是,這也是屬下疑惑不解的原因。”錢大鈞逐漸說出自己的判斷。

  蔣介石雙眉微震:“你是說,有可能是吳銘主動把飛機打下來的?”

  錢大鈞猶豫了,雖然他和吳銘因為廬山上的那件事鬧得很不愉快,他也很討厭不擇手段的吳銘,但涉及到正常事務,錢大鈞還是非常客觀的:

  “雖然用機槍打飛成功率非常低,但也有過,五次圍剿戰爭中就出現過兩次,被打下的一架是我們空軍的轟炸機,另一架是桂系空軍的偵察機……不過,康澤的電報中說得很明白,粵軍的偵察機是向地面開火后不久便自己爆炸的,而且有很多見證人,中央社兩個記者發回的報道非常詳細,與康澤的匯報完全相符,所以也不排除粵軍飛行員擅自行動的可能,只是這一切湊在一起,未免太多巧合了。”

  蔣介石微微一笑:“這么說起來,你還是懷疑吳銘主動發起攻擊了?如果是這樣,康澤豈不是和吳銘沆瀣一氣?

  錢大鈞也笑了,想了想頗為感慨:“當年廬山上發生的那件事,令職下印象深刻,這個吳銘非常陰狠,而且精于算計,他弄死弄傷職下那么多精銳弟兄,職下不但沒能懲罰他,最后反而被他弄得狼狽不堪。”

  “所以,如果是吳銘主動發起攻擊的話,職下沒有半點兒驚訝,而且在這件事情上不但不會譴責他,反而會贊揚他,畢竟這個時候來這么一下,對我們來說純屬意外之喜,足以令兩廣方面措手不及,不但令陳濟棠和李宗仁在政治上陷入極大被動,在道義上陷于不義,而且在軍事上也遭到當頭一棒。”

  蔣介石非常認可錢大鈞的分析:“我估計,康澤有他的想法,之所以沒有匯報吳銘的情況,看來是有意為之……等忙過這兩天,我把他叫回來問問就清楚了,我現在感興趣的是,全中國都知道粵軍飛機肆意攻擊江西守軍的事情,而且自己還掉下來了,不知道陳濟棠他們如何應付這件事。”

  錢大鈞笑著說:“這個時候,陳濟棠應該風風火火地去找白健生這個小諸葛問計了。”

  蔣介石哈哈大笑,笑得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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