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珠山頂的隱珠寺如同一支碩大的火炬,從半夜時分一直燃燒到次日上午仍未熄滅。
蔣博清和陳騫率領的一個團,連夜在村南七百余米的山腳下掩埋槍斃土匪后遺留下的四百多具尸體,造冊完畢,再割下陸澄容等八名匪首的頭顱,已經累得無法動彈,天色剛剛亮,就看到吳銘率領兩個連開往南面九公里的上方鎮駐扎,蔣博清等人連上去打個招呼的心情都沒有。
一千多名邊防軍官兵中,只有蔣博清一人知道整個事件的內幕,也只有他知道吳銘不但強橫地霸占了匪窟里的所有繳獲,可能還拿到了衢州廖家與陸澄容暗中勾結的證據,可是心虛的蔣博清根本就不敢再去找極為貪婪又喜怒無常的吳銘,更不敢要求吳銘率部前往西北大山腹地,繼續清剿長期盤踞于衢縣和淳安交界處的另外兩股土匪,只能把滿腹的擔憂埋在心里。
上午九點之后,山頂上的隱珠寺大火逐漸熄滅,蔣博清在陳騫的提醒下猛然發現,吳銘只帶走兩個連的官兵,其他一個營特別是那個裝備精良的機炮連一直沒見影子,當即命令一個連弟兄趕往銀珠山下查看真仙奇緣。
結果發現,銀珠山上山下和四周山谷已經沒有半個人影,吳銘麾下的近千名官兵,連同村子里的所有人家,竟然憑空消失了。
這一發現令蔣博清和陳騫驚愕不已,暗自推測西面莽林覆蓋的山腳或者山梁下,肯定還有尚未被發現的山道通往西面約三十多公里的毛良塢,否則這一千多人不可能就此消失不見。
但推測容易做出,要想查證就困難了 已經算是完成任務的蔣博清和陳騫,根本就不會真的去探究是否真有這條山道,哪怕找到這條山道,對于他們來說也是毫無用處,更不敢因此而惹惱吳銘,只能垂頭喪氣地吩咐弟兄們用點干糧,完了開赴上方鎮與吳銘部匯合,等見到吳銘后再慢慢詢問他的下一步打算,再做出應對。
哪里知道到了上方鎮,駐扎在鎮東筆架山下的吳銘正和麾下弟兄一起下河洗澡,蔣博清和陳騫沿途遇到的吳銘部官兵,一個個都是臉色酡紅滿口酒氣,顯然是剛酒足飯飽沒多久,哪兒有半點出動剿匪的意思?
吳銘游泳的河段非常舒服,南岸有一棵形同華蓋的大樹,將熾熱的陽光全都擋住了,僅六米多寬不到一米五深的小河兩岸都是大石板,清澈的河水下是密密麻麻的卵石覆蓋的河床,跟隨吳銘前來觀摩剿匪作戰的第十八軍幾個將領,也都赤溜溜地在水里泡著,納涼休息。
看到蔣博清和陳騫到來,吳銘樂哈哈爬上岸來,低頭拉了拉有些松弛的小褲頭,走到上方凸起的大石板旁端起茶壺,給兩個空杯子倒滿,招呼道:“兩位老兄辛苦了來來來,先喝杯茶潤潤喉嚨,咱們慢慢聊。”
蔣博清和陳騫相視一眼,只好壓下滿腹的疑問,到石板邊蹲下。
陳騫端起一個茶杯,仰頭咕隆隆喝下,蔣博清腿傷沒全好,感覺很難受,咧了下嘴客氣地問道:
“吳團長,北面還有兩股土匪等待大軍清剿,西北邊的衢縣、淳安、開化三縣交界處的楓樹林一帶也有一股土匪作惡,都需要盡快剿滅……咱們不能半途而廢啊”
吳銘把自己面前的茶盅倒滿,大口喝完才不緊不慢地點點頭:“實不相瞞,當初我向魯專員提交的作戰方案,就有‘剿撫并舉,這一條,如今方圓百里最大的匪首陸澄容已經伏法,不出一天消息就會傳到周圍山寨,何去何從各路好漢自然懂得選擇,而且我只給了他們三天時間”
“從今天開始算起,三天之內要是那些土匪還不下山投降,我就帶兵去剿滅他們,要是下山投降了,我就既往不咎二位,不能再殺了,再殺的話,沒有退路的土匪絕對會來個魚死網破,給我們增加無謂的傷亡。”
蔣博清大吃一驚:“這么說來,你打算就坐在這兒等待各路土匪前來投降了?”
吳銘笑著說:“哪里有這么舒服?只是連續多日的山中行軍和長時間潛伏,我麾下弟兄已經精疲力竭了,需要休息三天才能恢復……三天后,哪怕千里崗地區的土匪都投降了,我也得率部趕赴南面的遂昌剿匪,哪里閑得下來?對了,你們當初給我的匪情通報和任務要求,不正是這樣的嗎?難道有變化不成?”
蔣博清和陳騫對視一眼,知道再想督促吳銘打仗已經不行了,兩人立刻站起來,蔣博清向吳銘告辭:“既然這樣,我需要趕回去向魯專員匯報。”
“應該的、應該的蔣副司令再來的時候,記得把撥給我們的軍費帶來,弟兄們很辛苦,都在嗷嗷待哺啊再者說了,剿滅了千里崗腹地最大的土匪武裝陸澄容部,魯專員怎么樣也該兌現獎金了,這對剿匪部隊的士氣激勵和提升絕對是最好的方法,我說得對吧?”
吳銘的笑容很燦爛,話語也冠冕堂皇。
蔣博清算是見識了吳銘的無恥,此前的行動哪里有什么辛苦可言,充其量也就是一次行軍和攻防訓練,更沒有出現流血犧牲,不過對吳銘他也沒有什么脾氣,連個表情都沒有轉身就走,參謀長陳騫無奈地對吳銘笑了笑便追上去未來的狂想。
羅卓英從水里爬出來,幾步來到吳銘身邊坐下,接過吳銘奉上的茶水,樂得不行:“你這家伙可真能扯淡,我發現似乎沒有什么事情能讓你感覺不好意思的。”
“說什么啊”
吳銘白了他一眼:“有付出就必須有收獲,陸澄容部可是我們拿下的,要真那么簡單,怎么此前他們就不行,老打敗仗啊?如今我善心大發把功勞平白無故送給他們,他們就應該兌現之前的承諾……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何況他們還不是我的兄弟,更要和他們算個清楚明白了。”
羅卓英聽了哈哈大笑,笑完低聲問道:“說吧,打算分我多少?”
吳銘想了想:“二十萬吧,只能給你這么多了,我還要攢錢辦件大事。”
羅卓英嚇得手中的杯子差點兒掉下:“二十萬?我的天吶我用不著這么多,無功不受祿,你自己留著花吧。”
“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怎么能收回?回去就給你送去,現金和支票都沒問題一世人兩兄弟,你和我客氣什么?你就放心拿著吧,十八軍弟兄不容易啊,這個月上面撥給你們的軍費很少,總不能讓你麾下弟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吧?”吳銘低聲勸解。
羅卓英感動不已:“這樣吧,十萬就夠了,不要現錢,衢州金屬制品廠不是出產許多軍用物品嗎?你送我們價值十萬元的鋼盔、工兵鏟和行軍帳篷就行,如果可以的話,再送一百把你們特務連弟兄人手一把的特制匕首,那玩意兒實在好,做工精美非常趁手,能輕易切斷鐵絲還能割斷子彈,鋒利無比,又能當鋸子用,我們都很喜歡。”
吳銘點點頭:“小意思你別說,我們生產的鋼盔質量還真不錯,用的就是德國進口的高碳鋼板,工藝水平和防護力絕不比進口的德國Nl8鋼盔差,工兵鏟也不錯,就是產量上不去,但供應第十八軍一個師絕無問題,特制匕首估計能給你三百把,再多的話就要等到年底了。”
“我不說謝你了啊”羅卓英笑得合不攏嘴。
吳銘毫不在意:“杭州開來的三個團快到了,我們龍副團長正在常山征兵,估計能征召兩千新兵,接下來恐怕沒多少時間了,這些新兵都需要開赴常山北面的鳳凰山基地展開訓練,接下去小弟大半時間都要在大山里看著,如果這幾天順利的話,估計能從投誠的土匪中再征召幾百人,常山軍營就留給你們了。”
羅卓英連忙問道:“聽說你們的鳳凰山基地很不錯,所有訓科目都能展開,我們能不能也開進去訓練?”
“歡迎啊真要去?”吳銘問道。
羅卓英點點頭:“真要去辭修兄臨別之前說過了,委座很快就會撥給我們七到十個團的新兵,快的話第一批月底就能到,你精于練兵,特別是山地、丘陵等復雜地形的作戰訓練,恐怕全軍沒人比得上你,到時候你還得幫幫我們,說不定再有三兩個月,我們又要開赴江西作戰了。”
吳銘知道無法拒絕,考慮片刻同意下來:“好吧,那就來個聯合大練兵,相互競爭,相互促進,效果恐怕更好一 “培我很不服氣,幾次提出如有機會,想和你來個團級規模的對抗演習,也好檢驗一下彼此間的差距是否和我們推測的一樣,怎么樣?該不敢應戰?”羅卓英笑問。
吳銘故意做出驚訝的樣子:“就他那水平?不怕掉面子?”
羅卓英哈哈大笑:“小心我告訴他。”
水中的黃維似乎聽到吳銘說他怪話一樣,停止劃水,站在河中央,抖抖腦袋望過來,大聲詢問吳銘和羅卓英說些什么?逗得吳銘和羅卓英哈哈大笑。
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