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里氣氛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羅卓英等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兒黃維才低聲問道:“老弟,你在衢州城里到底埋伏著多少探子?”
吳銘嘿嘿一笑:“小弟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家產大半在衢州,岳父岳母外加老婆、連同跟著小弟混飯吃的數千弟兄,包括小弟的身家性命在內,都擺在衢州這塊地面上,來不得半點疏忽啊!”
眾人立即醒悟,這才明白吳銘的勢力到底有多大,藏得有多深,這還是剛剛知道的一點兒皮毛,其他隱在暗處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羅卓英長嘆一聲:“怪不得你一個招呼,衢州商會包括三教九流全都動起來,連續三天敲鑼打鼓給我們送去那么多雞鴨魚肉和糧食,還一分錢不要,估計上海青幫老大也就這個水平了。”
眾人連聲附和,望向吳銘的眼神都變了。
吳銘攤開雙手,顯得非常的無辜:“我是好心遭雷劈啊!早知道是這樣,餓死你們這幫孫子才對。”
眾人禁不住哄然大笑,羅卓英笑完,非常嚴肅地問道:“如果事情真和你推測的一樣,你打算怎么辦?”
吳銘想了想:“小弟還真沒有想好,如果推測得到證實,小弟只能圍而不剿,慢慢耗,然后收集證據悄悄上報,由上面來定奪。”
羅卓英吃了一驚:“怎么,你想扳倒魯忠修?”
吳銘幽幽一嘆:“就算證據確鑿,也會被推到幾個替死鬼身上的,估計扳不倒背景深厚的魯忠修……民國這么多年來,從沒聽說過這種事情能扳倒一方大員,這點兒覺悟小弟還是有的網絡鬼差系統。”
“那么,你是想借機敲詐他一筆了?”羅卓英再問。
“呀!?”
吳銘佯裝大吃一驚:“小弟就這點心思,竟然被你看出來了?”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黃維笑完還給了吳銘一拳才解恨。
羅卓英連連搖頭:“既然這樣,何不……”
羅卓英湊在吳銘耳邊一陣低語,吳銘恍然大悟,感激地抓住羅卓英的手:“老大一語點醒夢中人啊!就這么辦!”
羅卓英笑著道:“圍而不剿是對的,但始終是要剿,而且還得盡數剿滅干凈才是,否則賣不出大價錢!”
吳銘徹底服了,站起來向羅卓英抱拳鞠躬:“小弟受教了!先說好,成功之后,二一添作五,不許推辭!”
羅卓英愣了片刻,臉上隨即滿是感動之色,這個朋友,他交定了!
杜澤鎮是座千年老鎮,坐落在蒼莽蔥郁的千里崗山脈南麓,背倚群山,南面是遼闊的平緩地形和緩坡,正北的上方鎮、東北的上馬鄉、西北的雙橋和太真鄉等數十村鎮,要前往衢州必須經過杜澤,因此,杜澤鎮自古就是衢州以北的商貿重鎮,人丁興旺頗為富裕,總人口高達四千八百余人,位于浙西所有鄉鎮前列。
古鎮的民居是典型的江南風格,白墻灰瓦,雕梁畫棟,鎮中石板街彎彎曲曲,將櫛比鱗次的商鋪、酒肆、鐵匠鋪串在一起,隨處可見生長了數百年的大樟樹。
鎮北有個寬半里、長達六里的天然湖泊,湖畔翠竹環抱,古樹參天,鎮中首富杜大善人杜文慧的鎮外別院就坐落在湖畔,吳銘一行百余官兵,就住在這座依山傍水的寬大的院落中。
這段日子滴雨不下,天氣晴朗,幽藍夜空中的滿天繁星比緩緩東升的下弦月還要明朗。晚飯后還盡情游泳的吳銘和羅卓英等人,此時正躺在湖畔的竹椅上,在點燃驅逐蚊蟲的裊裊檀香中,觀賞山水如黛的朦朧景色,遙望星月倒影的清幽湖面,一邊喝茶聊天,一邊看著吳銘麾下弟兄用炭灰烤魚,非常的放松和愜意。
廣東籍的四十一旅旅長李及蘭嘆道:“這哪兒是出來剿匪?分明是游山玩水啊!全中國恐怕也只有你吳銘才這么剿匪。”
眾人哈哈大笑,想起全是山珍而且極具特色的豐盛晚宴和杜大善人燦爛的笑臉,不得不佩服吳銘在浙西的強大影響力,也是在熱熱鬧鬧的晚宴上他們才知道,吳銘帶來的一百學員里面,就有七人出自杜澤鎮,其中三人還是杜大善人的子侄。
羅卓英卻知道,看似悠然自得的吳銘實際上并不輕松,他在等待張東寧他們把人擄來,估計今晚都不能睡覺了,因此等大家笑完,他才悄悄詢問吳銘:“估計張參謀什么時候能趕到?”
吳銘懶洋洋地坐起,邊找香煙點燃邊回答:“這事兒說不準,順利的話上半夜就能回來,不順利的話恐怕要等到天亮……別管他了,準備品嘗烤魚吧,這種用孜然、辣椒粉、曬干磨碎的山姜粉和精鹽烤出的魚,你們肯定沒口福領略過,外酥里嫩,香而不膩,最大限度地保持了湖魚的鮮味,是小弟的祖傳手藝啊……嘿嘿,一般人我從不輕易傳授,只有我們五團弟兄才會這套。”
“嘛逼的,你五團弟兄快三千人了,來自方圓幾百里村村寨寨,你還好意思說一般人不輕易傳授,騙誰啊?”
黃維的話再次引來弟兄們一陣轟然大笑,湖邊烤魚的幾個特務連弟兄也樂得不行。
雖是夏夜,但大樟樹下蚊子很少,再加上檀香驅逐,不用擔心全身被咬起包都市邪王。吳銘和羅卓英等人吃著可口的烤魚,喝著本地精釀的米酒,說說笑笑時間過得很快。可十二點一過,大家都困了,一個個呵欠連天。吳銘猜想張東寧一行恐怕不太順利,只好吩咐大家先回去睡覺。
吳銘剛回到院子里的房中躺下,副官韓鐵城喜滋滋來報:“東寧他們到了,這會兒就在后院湖邊!”
吳銘立刻跳起來,飛快穿衣穿鞋,跟隨韓鐵城匆匆來到后院,詢問警戒是否做好之后,放心地直奔張東寧和三名弟兄,舉起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張東寧拉到一邊,細細詢問抓捕過程,隨后轉向韓鐵城低語幾句。
三名協助張東寧抓捕的毛良塢老弟兄見到吳銘咧嘴直笑,吳銘上去輪番見面,親熱地拍拍弟兄們的手臂,指指地上被五花大綁蒙上頭套嗚嗚不止的家伙,示意大家不要出聲。
肥頭大耳的人質意識到危險來臨,開始拼命滾動肥胖的身軀,鼻音濃重的哀鳴越發地大聲。
吳銘也不管他,看到韓鐵城興沖沖提著鐵鍬走來,身后還跟著只穿背心的羅卓英四人,連忙上去示意大家別出聲,然后指指人質邊上的草地,示意韓鐵城挖坑。
韓鐵城愣了一下就明白過來,憋著笑走過去,站在人質身邊兩米處,往手里吐了泡吐沫,揮舞鐵鍬大干起來。
韓鐵城身體強健,揮動鐵鏟的頻率很快,鐵鏟扎進土里的聲音特別刺耳,飛舞的泥土不時灑落在人質身上。
五花大綁躺在地上的人質似乎也意識到什么,更為激烈地掙扎滾動,黑色頭套里發出的哀鳴聲越來越急促。
吳銘指指張東寧,看到他點頭之后,突然發出一聲暴戾的聲音:“我草他嘛個逼的,自以為有點兒身家,就敢暗算你家大爺,竟敢派人送假情報害得你家大爺中槍,狗不啃的廖家,沒一個好東西,弟兄們看清楚了,誰也不要勸我,埋了!”
張東寧憋住笑,等待片刻大聲說道:“四哥,你看是不是先問問?要是殺錯了就麻煩了,老廖家之前還是挺上道的 “殺錯了又怎么樣?老子殺的人還少嗎?埋了!”吳銘惡狠狠地吼道。
吳銘吼完,一把拉過邊上的弟兄,在他耳邊一陣低語,那位憨厚的弟兄點點頭,可是張著嘴動了好幾下才說得出來:“四哥,這個……這個誰,還是有點用的……”
“有個屁用啊……誰也不要勸,否則別怪我翻臉!”
吳銘沒等他說完就喊起來,還不滿地給了他腦袋一下,弄得邊上的人想笑又不敢笑,癟得非常難受。
韓鐵城扔下鐵鏟,在吳銘的示意下,一把抓住人質腿上的繩子,非常輕松地將肥胖的人質拖進坑里,接著抓起鐵鏟,飛快地往人質身上填土,嚇得坑中的人質劇烈抽搐起來,瘋狂掙扎之下,肥胖的人質竟然在坑中轉了個身子,很快又弓起身子企圖滾出坑來。
吳銘看到差不多了,向張東寧點點頭,張東寧沖上去飛出一腳,重重踢在人質肚子上,隨后迅速蹲下,一把扯掉人質的頭套,拉出他嘴里的布團,惡狠狠地吼起來:
“荒山野嶺的你再怎么叫喚也沒用,知趣的別動,老子再問你一次,是生是死你自己看著辦吧!說!為什么派你家李教頭給我們送假情報?是不是暗中與官府做起了買賣?故意哄騙我們?”
“沒有啊!情報是真的啊,千真萬確是真的……咳咳……咳咳!是我家老二吩咐的,要我一定派人盡快通知你們幾家,魯忠修通過省長魯滌平,請動了吳銘那個殺星,這兩天就要進山清剿了……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啊,兄弟,看在這么多年來一起發財的份上,你信我一次吧……”
眾人如釋重負,全都長出口氣。
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