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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行軍路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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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陳式正回味過來,俞濟時指向百米外位于鎮子與檢查站之間的軍營:“你們看,營房里集合待命的,就是吳銘率領的三個直屬連官兵,從開始到現在近一個半小時,他們一直保持這樣整齊的隊形待命,吳銘和幾個營連級軍官也以身作則肅立在隊伍前方。<144-書院-無》”

  “營房外整齊排列的二十幾輛特制的大型滿載馬車,還有車旁肅立的全副武裝百余官兵,是吳銘麾下的輜重連,也是整個浙江保安部隊中唯一的專業輜重連隊。如此軍紀,如此訓練,在我們中央軍嫡系部隊中間也沒有幾個。”

  眾人的目光都投到遠方的營房內外,直到下方的警衛營營長前來請示,大家才跟隨俞濟時走下堡壘后方的臺階,騎上馬,尾隨直屬二團的隊伍向西進發。

  黃昏時分,浙軍四個團經過三十八公里的行軍,終于進入玉山縣城,上饒行署專員汪道涵領著保安司令等文武官員早已等候在城門外三里處,熱情地把俞濟時等人迎進騰空的城中軍營,噓寒問暖連番感謝之后,又將俞濟時、馬致齋等主官請上城中最氣派的酒樓。

  賓主間謙讓良久,先后坐下,俞濟時掃了一眼另一桌的六個正副團長,雙眉一皺,轉向身后的副官:“去看看吳團長在忙些什么?把他請過來。”

  馬致齋靠向俞濟時,低聲解釋:“司令,不用麻煩了,吳老弟不會離開他的部隊的。”

  俞濟時眉頭皺得更緊了:“怎么說?”

  馬致齋只好詳細予以說明:“他帶兵在外除非不得已,不會離開自己的部隊出去應酬,執行任務時更是如此,每到一處扎營,必先巡查崗哨,游走各連,到了吃飯時間,他就隨意挑個連隊擠進去對付一餐,這臭脾氣始終不變,我們就不用管他了。”

  俞濟時心中暗贊,點點頭不再堅持。

  宴會結束,商定完明日的行軍與駐扎事宜,俞濟時立即趕赴吳銘所部駐扎的東門內營房,想探個究竟。

  俞濟時騎在雄健的戰馬上,借著朦朧的星光,信步而行,十幾騎校尉和衛士在營門口臨時設置的拒馬前停下來,值班的特務排長看到熟悉的馬致齋,連忙上前敬禮,得到命令后立即移開拒馬,將一群長官領到臨時團部。

  正在馬圈里梳理愛馬的吳銘接到稟報,一路小跑而來,向俞濟時和馬致齋等長官敬禮問候。

  俞濟時要求吳銘陪同自己巡視一圈,接連走了兩個營房,發現除了門外和城墻上的值班哨兵之外,其余官兵均已經沉沉睡去,隨即停止巡視,返回只留下一名值班參謀的臨時營部。

  值班參謀見到司令和參謀長駕臨,連忙敬禮,細心地再點亮一盞馬燈。

  俞濟時將目光從四面光禿禿的陳舊墻壁上收回,好奇地問道:“如今八點剛過,你的官兵都這么早睡覺?”

  吳銘恭敬回答:“基本如此,此次出征的四個連分別為特務連、機炮連、工兵連和輜重連,其中輜重連還承擔著衢州邊防一團的彈藥物資運輸任務,到了這里需要檢查車輛狀況,有問題立刻解決不能延誤,保衛物資安全的同時,還需要照顧好所有馬匹,以保證明天的行軍,所以官兵們都很累,需要養足精神。”

  “工兵連一百五十官兵除了攜帶單兵武器和基本彈藥之外,還需要攜帶工兵鏟、十字鎬、架設浮橋的連接件等專業物資,人均負重十八公斤,哪怕他們不是特別累,也必須遵守命令養精蓄銳,說不定明天行軍路上就需要用到他們。”

  “考慮到可能的作戰任務,我們兩個作戰連隊帶來了我團大部分輕機槍和四門81mm迫擊炮,人均負重幾達二十五公斤,駐扎后還需要負責駐地防務和內外警戒,其中包括明暗哨的設置,所以他們更需要休息。”

  俞濟時故意問道:“友軍已有一個營負責外圍警戒,我們其他三個團也都駐扎在城里,你還不放心?”

  吳銘對俞濟時的低級試探鄙視不已,嘴上也不客氣:“說句得罪人的話,請司令勿怪:進入戰場之后,我只相信自己!”

  俞濟時一聽皺起了眉頭,馬致齋也急了,邊上一群校尉軍官都覺得吳銘的話很過分,太過孤傲自負。

  俞濟時不悅地問道:“你就如此不信任自己的友軍?”

  吳銘頗感無奈地解釋:“司令,屬下并非不愿意信任友軍,而是友軍的能力不值得屬下信任……屬下認為,從進入江西境內開始,我們就已經進入危機四伏的戰場了。”

  看到俞濟時若有所思的樣子,再看看四周臉色不好的眾人,吳銘干脆站起來,如實說出自己的顧慮:

  “請允許屬下解釋,先不說眼下是否已經進入戰場這個問題……不知道諸位長官是否清楚,十三天前,駐扎此地的上饒保安二團剛剛打了場大敗仗,突然出現的三百余名敵人追著進山圍剿的本地第二團一千五百官兵的屁股打,一直打到城北十公里的四股橋,才從容打掃戰場,揚長而去。”

  “有鑒于此,屬下有充足的理由認為此地不安全,如果敵人膽子再大點兒,混進城里潛伏下來,等待機會到處縱火,或者里應外合發起猛攻,或躲在暗處向軍官打黑槍,一旦得手立即遠遁,守軍該怎么辦?”

  “別不相信,換成我是對手我就敢這么干……別看整個江山城內大軍云集,可越是這樣越是容易疏忽大意,一旦發生突變,以各團低迷的士氣,肯定會炸營,而且我仔細觀察了一遍,這上饒城里城外的防務可謂漏洞百出,東南角和西面城墻垮塌近百米,一直沒人修理,那里居住的全是身份復雜的百姓,卻只部署有一道明哨,我完全可以悄悄摸進城來,殺人放火搶掠一番,然后全身而退,我不信誰敢追出去打我。”

  俞濟時微微動容,其他人臉上的不悅之色,逐漸被擔憂和恐懼所取代。

  吳銘繼續說道:“至于不信任友軍的問題,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屬下還是要辯解一二:各位長官戎馬多年,身經百戰,擁有豐富的經驗和閱歷,從兩次北伐到寧漢分裂,從討桂戰爭再到中原大戰,從北面的長城抗戰再到前面已經進行過三次的圍剿,再到眼前正在進行的第四次圍剿,被友軍拖累、被友軍拋棄或出賣、甚至被友軍反戈一擊的事情還少嗎?在數不勝數的血淋淋的教訓面前,誰還敢相信自己身邊的友軍?起碼我不敢!”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敢吭一聲,一時間氣氛變得相當壓抑,大部分人臉上露出了尷尬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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