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中央黨部官員和各省培訓學員,吳銘終于能停下來悄悄喘口氣,下一期的中央黨部培訓班要到明年暑期才開學,至少在未來半年之內,不需要已被中央黨部正式任命為衢州訓練基地軍事總教官的吳銘為之操心。<144-書院-無》
可是等吳銘長出口氣抬起頭來準備好好休息一下的時候,赫然發現冬天的腳步已經悄然來臨,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他不但要正式接管常山、開化兩縣的防務,還有忙不完的本部第二階段訓練計劃,以及諸多軍火與藥品貿易、基礎設施建設、企業管理、技術培訓、人事調整等等事務需要他去解決和處理。
好在吳銘的新婚妻子方稚淳,越來越溫柔嫻熟,把兩人溫馨的家和成倍擴大的被服廠打理得妥妥當當,使得吳銘能夠把全副精力放到事業上。
眼下是一年里相對干爽少雨的季節,正是加緊展開各項基礎設施建設的好時候,吳銘因此而更為繁忙。
好在毛良塢一群老弟兄能力已大為增強,先后招攬的三批共四千五百余名難民完全融入了毛良塢,成為基礎建設和農業生產的主力軍,不但修好了毛良塢至開化縣城的二十五公里公路,還協助吳銘的工兵連建好了鳳凰山訓練基地、隱秘的毛良塢軍械廠生產廠房和三大隧洞倉庫,但是所有的大事,依然還需要吳銘去決策。
十一月二十日,位于毛良塢村子東北方二點五公里峽谷中的小型水電廠,經過大半年時間的建設,終于順利落成并成功發電,趕到毛良塢驗收的吳銘和歡欣雀躍的村民醉了三天,返回衢州隨即大筆一揮,慷慨地給比利時人支付完所有款項,并就明年展開的化工廠建設、設備及技術引進達成協議。
送走六名志得意滿的洋人已是下午三點,頗為疲憊的吳銘站起來走到辦公室陽臺上,伸了個懶腰點燃支煙,靜靜觀看操場上兩個直屬連官兵正在進行的訓練。
沒等吳銘輕松多久,團參謀張東寧匆匆到來:“銘哥,營門口有個姓汪的女人找你,她說是你親戚。”
吳銘愣住了,轉念一想似乎明白過來,說聲有請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五分鐘后,張東寧客氣地將客人領來,吳銘望著眼前曾經打動過自己的汪月涵,向她點頭問了聲好,隨后親自泡上杯香茗,端到她前面的茶幾上:“坐吧,汪小姐,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張東寧見狀悄悄退下并順手掩上房門,美麗動人的汪月涵深吸了口氣,四周打量一番,低聲贊道:“你這地方真漂亮。”
吳銘坐到側邊主位的單人沙發上:“你說的是辦公室還是這個軍營?”
“都挺漂亮的。”
汪月涵輕掠一下額前秀發,端起茶杯,由衷地贊嘆道:“辦公室寬敞明亮,簡樸舒適,進來后所見的每一棟建筑都顯得精美大氣,就連寬大的軍營也像是花園一樣,怪不得中央黨部那群眼高于頂的顯要把這里定為常設培訓基地。”
吳銘笑著道:“我為此花出去的錢也不少。”
汪月涵喝下口茶,略微復雜的眼神轉向吳銘:“聽我們上饒的汪專員說,你不但在浙江軍政兩界如魚得水,而且深受中央黨部主要官員的器重,前途不可限量,恭喜你了!”
吳銘臉上沒有任何得色,還是那么平靜淡然:“汪專員是你叔父吧?他的恭維話你也相信?”
汪月涵露出了笑容:“居功不傲,從容不迫,你比傳言中更加優秀,從見到你第一面開始,我就知道你這人不平凡。”
“打住!”
吳銘擺擺手,掏出支煙點上:“我們算是老相識了,不用說這些客套話,有什么事請直說吧。”
汪月涵悄悄挺起婀娜的身子:“首先,得謝謝你幫陳怡進入杭州教會醫學院讀書,其次是帶來我叔叔的謝意,感謝你長期為上饒提供緊缺的西藥、海鹽和軍用物資,不但幫了他和上饒軍民的大忙,而且還讓我們汪家和陳家從中賺了大錢。”
吳銘微微搖頭:“除了陳怡讀書的事情,其他不用謝,我和你叔父純粹是生意上的正常往來,我有路子、有商行和工廠,他有錢、有煤炭和銷路,彼此合作互利互惠,沒什么特別的。”
汪月涵似乎知道吳銘會這么說,收起笑容,猶豫了好一會兒,壓低聲音鄭重問道:“聽說新任衢州行署黨部主任周文彥和你關系很好?”
吳銘心里生出警惕,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笑容:
“周主任和我曾經是軍中同僚,如今又一起共事,他目前除了擔任行署黨部主任之外,還是中央黨部衢州培訓基地的教導主任,我呢,仍兼任培訓基地軍事教官職務,彼此算是同事吧,怎么?你有事找他?”
“不,我不認識他,更不敢去找他,只能找你。”汪月涵滿懷期待地望著吳銘。
吳銘疑惑不解地問道:“找我?你不是在江西省黨部公干嗎?按理說你和周文彥主任是同一個系統的,有什么事需要找到我?”
汪月涵深吸了口氣:“你還記得曾經在上饒監獄里照顧過你的張先生嗎?”
“啊——”
吳銘震驚不已,霍然站起,盯著汪月涵明澈而倔強的眼睛好一會兒,才慢慢坐下來,做了個手勢:“你繼續。”
汪月涵不安地換了個坐姿,鼓起勇氣,如實相告:
“張先生的名字叫張鳳瀾,三十六歲,祖籍江西南昌,一直在上海工作和生活,上個月張先生從上海乘船抵達南昌,六天前從南昌轉道江山縣城,突然被你們衢州黨部的特務給逮捕了,聽說現在關押在衢州城南監獄里。”
吳銘緩緩靠在沙發背上,掐滅煙頭,再點燃支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濃烈的煙霧:“你是什么時候加入的?”
汪月涵身子猛地一震,慌亂地避開吳銘的目光,美麗的臉龐一片慘白,咬了咬微微發抖的嘴唇,低聲回答:
“有一年多了……來之前我就知道什么也瞞不過你,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但是我相信你的為人,就像青松大哥所說的那樣,你是個重情義的漢子,有一身硬骨頭,哪怕彼此信仰不同,也不會為難自己的朋友。”
吳銘苦笑一下:“青松?兩年多沒見過他了,沒想到他會這么看得起我,唉!你來我這兒之前,和張先生聯系過了?”
汪月涵猶豫片刻,據實而言:“沒辦法見到他,我們是通過中間人帶的話。”
“前幾天江山縣城的抓捕行動我知道,我們浙西保安司令部駐扎在江山的一團參與了當晚的抓捕行動,聽說是你們內部出了問題有人舉報,只是不知道張先生會在里面,他……招供了沒有?”吳銘問道。
汪月涵頓時精神大振:“絕對沒有,無論在什么情況下,張先生都不可能招供的,他的公開身份其實是《上海時報》的文學編輯。”
“恐怕也是個老資格的者吧?”
吳銘說完,不等汪月涵回答便站起來,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直接撥號,很快報上自己的身份,等候三分多鐘,就對著話筒說道:
“俊芳兄,小弟有件事得麻煩你,你現在說話方便嗎……是這樣,聽說有個名叫張鳳瀾的人被你抓了……哦?行,我泡茶等你。”
放下電話,吳銘回來對極為震驚的汪月涵解釋道:“十分鐘后周文彥會過來,我先說明一下,這件事情比較復雜,結果取決于衢州黨部目前究竟掌握了張先生多少情況,我不一定能幫上忙,但我會盡力而為。”
“周文彥主任是個原則性非常強的人,他對自己的信仰同樣無比堅貞忠誠,所以我不一定能說得動他,你得先有個最壞的心理準備。等會兒你進里面的休息室避一避,不要弄出什么動靜來,省得我難堪。”
“謝謝你!謝謝!我先進去回避吧。”
汪月涵說完立刻站起,緊張之下,嘴唇微微發抖,眼中滿是感激與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