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晌午時分,烈日高懸,王陸已經重新出現在了王陵的邊界。
而這一次,他不再是獨自一人,在他身后,是云國的最高權力者,云陽王,而云陽王的身后則是一輛奢華寬敞的馬車,馬車由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平穩地行駛著,巨大的車廂內放置著一張軟床,身體極度虛弱的云月公主在軟床上閉目養神,似睡非睡。
一行三人在王陵的邊界處停下腳步,王陸走在最前方,無相劍圍在距離王陵數里之處就已經撐開,將身后父女二人都庇護進去,不過直到真正踏上王陵的地界之內,都沒有遇到預期的阻截。
王陸想了想,并不覺得云空君在這短短兩日之內就變得虛弱而無法見人,或許事情恰恰相反,兩日之內,他已經獲得了喘息的時間,從千年沉睡的虛弱期徹底走了出來,變得比以前更加強大,強到令自己已經無法感知到的程度 剛剛蘇醒時的云空君,雖然威能已經非常恐怖,但并沒有真正達到元嬰巔峰的境界,雖然已經令王陸完全無法抗衡,可若是王陸拿出全部的力量,在出其不意之下,至少可以短時間掙脫束縛,走到云空君的力量無法企及的地方,進而保住性命。
以虛丹巔峰的境界,能在一位元嬰巔峰面前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難能可貴。但如今的云空君受石碑的約束力越來越弱,王陸再次接近此地,就是拿性命來冒險了,雖然他還有保命的底牌,但風險無疑增大了許多。
王陸并不那么喜歡賭博,因為對于修士而言,漫長的修行過程,若是每一次都將勝利寄托在賭博上無疑是取死之道。但如果一點風險都不肯擔當,那也就不要侈談修仙,修仙本就是逆天行事,斷然沒有絕對安全就能飛升的道路 而現如今,王陸權衡再三,比起他可能的收獲,眼下所承受的風險完全在合理區間之內,所以,他毅然決然。
進入王陵地界不久,王陸雖然沒有感知到任何威脅,但已經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起來,能不能抵抗的住云空君是一回事,還是否擁有抵抗的意志則是另一回事。而沒走幾步,王陸耳邊就響起了云空君的聲音。
“你果然依言來了,但你帶來的這兩只螻蟻算是什么?一個失德的君王,和一個將死的凡人,你所謂的天靈根公主在哪里呢?”
云空君的聲音里略帶嘲諷,顯然已經認出馬車內的云月公主,就是王陸所說的天靈根公主。但同樣,云月公主的真實資質,在他眼前無所遁形。
若非云空君對王陸這個區區虛丹巔峰,卻能力敵金丹巔峰趕尸人的年輕修士頗有興趣,早在發現云月公主的第一時間,就讓王陸為他的妄言付出代價。但現在,他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失德君王只是今天的一件道具,至于天靈根的公主,就在車上,我尊敬的前輩。”王陸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笑話,你當我們眼睛都是瞎的?”
恰在此時,那個聲線沙啞的侏儒跳了出來,惡狠狠地瞪視著王陸,瞪視著云陽王和他身后的馬車,以無比憎惡的目光掃視著三人。
“那個女人最多只有地靈根的資質,甚至還有所欠缺,此時更是身劇毒危在旦夕,你打算用她來糊弄我們?”
王陸淡淡地笑著:“我們?就憑你也配和前輩并稱我們?我和前輩說話的時候,你還是退下吧。”
王陸對云空君表現出了適度的敬意,但對侏儒卻肆無忌憚,而云空君雖然對侏儒有一定偏愛,卻顯然不會在意他的臉面,聽王陸這么說了,非但沒有動怒,反而更加好奇,而侏儒在他眼,則顯得有些礙眼。
“云常,你退下。”
“老祖宗,可是……”名為云常的侏儒嘗試分辨,但一股無形的力量轟然鎮壓下來,令他渾身骨骼都是一震,而后他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狼狽地逃出了王陸的視線。
王陸此時才說道:“如您所見,現在的云月公主,資質最多算是地靈根的殘次品,但這并不奇怪,因為現在的她只是半成品,距離加工完成,還欠了最后一道工序,您不能用完成品的標準來要求半成品。”
這話說得云空君簡直想笑:“半成品?天靈根難道還能有半成品?”
王陸點點頭:“當然是有,如您所知,許多修士的靈根屬性是后天覺醒,在覺醒之前,他們與凡人無異。而同樣還有些人,看似覺醒了靈根,但其實并沒有覺醒完全,如果能加以正確引導,就能見識到他們真正的光芒。”
云空君冷笑道:“荒謬不經”
王陸卻認真地回應道:“在靈根問題上,請您務必相信我的專業性,我的師門在處理高階靈根的問題上,在整個修仙界也是首屈一指的。比如我……”
說話間,王陸忽然深深吸了口氣,玉府之一顆即將由虛化實的虛丹瘋狂收縮,引動方圓百里的天地靈氣都似驚濤駭浪一般涌向一處。
而王陸以簡單的呼吸吐納就引發了恐怖的靈力潮汐,也讓云空君大吃一驚:“你是什么資質?”
原先在云空君眼,王陸應是地靈根——他的無相功對靈根屬性有一定遮掩性,然而這一手靈氣潮汐一出,就算是一般的天靈根也遠遠不及。云空君簡直聞所未聞,幾乎瞠目結舌 云空君本人天資不算絕佳,不過與云月公主相差仿佛,只是后天的苦修和奇遇令他走到了絕大多數修士都不曾抵達的境界,因此對于一般的地靈根,他不會特別看重。然而王陸所展現的資質,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這是空靈根。”王陸淡淡一笑,“在被真正激發以前,我只是區區一介地靈根修士,但現在么您也看得到。”
王陸這一番話,的確讓云空君陷入了沉思。
王陸則趁熱打鐵地說道:“我承諾為您帶來天靈根的公主,當然是要帶來最新鮮的。然后,由我在您面前親手表演,如何令公主脫胎換骨,覺醒真正的天靈根。”
云空君心雖有狐疑,但權衡一番,卻漸漸傾向于同意,只是作為一名元嬰巔峰的修士,又在凡間開辟了自己的國度,他的思維也非常迅捷。
“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這脫胎換骨的法,需要我出手相助?”
王陸笑道:“果然是瞞不住前輩。的確有些事需要您出手相助。關于完美激發隱性靈根的方法,我雖然懂得原理,但自身修為境界不夠,還無法熟練運用,至少現在這個情況,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將一個身劇毒,危在旦夕的公主完美地激發出潛在的資質。”
云空君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想讓我幫她解去毒性?就這件事?”
“關鍵在于必須以神通法力直接抓出她體內毒素。而不能以萬靈血之類的藥物以毒攻毒——那樣很可能會對我接下來的工作造成不可預料的影響。”
“原來如此,凡人身腐尸草之毒,又不能以萬靈血來解,想用法力神通來救她性命,的確不是易事……不過,這真是完成天靈根的必要步驟么?”云空君頗有意味地問道。
王陸說道:“無論是與不是,為其解毒,對前輩而言又有多少損失呢?”
“好,我便幫你一次。”
云空君話音剛落,馬車就響起云月公主痛苦的咳嗽聲,然而與此同時,一股淡淡的黑霧也從馬車車廂里升騰而起,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抓了出來。
王陸看的目光一凝,這云空君,實力恢復之快更在他預期之上,輕描淡寫就將毒性深入膏肓的腐尸草之毒抓了出來,這手段的確是高明,異常高明 “現在,她體內毒素已除,你想要做什么就做吧。”
王陸點點頭,回身一擺手,寬敞的馬車車廂便轟然散開,露出其的寬大軟床。云月公主身著盛裝,在軟床上柔柔怯怯地端坐著,面色蒼白,顯得虛弱不堪,神色卻顯出與年齡不符的堅毅。
而后,王陸卻沒有徑直走到軟床旁邊,而是來到云陽王身旁,目光瞪視著他。此時的云陽王,在王陸的注視下卻顯得有些神思恍惚。
王陸厲聲說道:“直至此時,難道你反而要遲疑不前,作小女兒姿態?
云陽王被王陸一聲吼,渾身一震,目光的迷茫漸漸被清明所取代,這位執政數十年來頗有一番作為的君王終于找回了自己的果決。將手一只精致的香囊交到了王陸手。
王陸接過香囊,轉身來到床邊。
“云月公主,你可知道,接下來你將要面對什么?”
云月公主大病初愈,仍是虛弱不堪,只能勉力點頭,無力開口。
“很好。”
王陸神色鄭重,將手香囊遞到云月手。
然而與此同時,云空君忽然厲聲喝問:“那香囊之是何物?”
一股沛然而無形的巨力雖聲波襲來,王陸恰到好處地向旁側了一步,似有意似無意,將那股力量隔斷開來,雖然被震得七竅溢血,但香囊卻終于落到了云月手 下一刻,云空君的怒吼聲震驚百里:“小,你竟然敢”
面對一位接近化神境界的老祖宗的憤怒,王陸淡定自若,無相劍圍頂起堅不可摧的防御,將云陽王父女牢牢護住,而后緩緩回過頭,看著遠處那本應殘破不堪的石碑,如水波一般流轉,緩緩修復著殘缺之處,表面的字符也漸漸點亮,釋放出無與倫比的力量。
到這一步,王陸終于徹底笑了出來。
“我當然敢,對付一介囚徒,我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