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詩文雖然在醫道上面經驗豐富,卻從來沒有見過這等離奇場面,下意識就要后退避讓。然而,林陽的聲音,卻在這一刻飄進了他的耳朵。
“不要躲閃,放下戒備接受它。”
既然選擇了成為林陽的魂使,陳詩文自然不會拒絕他的吩咐,立刻照做。
林陽也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任由納魂符化作的一行行符文,在自己體內穿梭。
二十分鐘后,納魂符化作的符文,在林陽和陳詩文之間完成了一個循環,隨即融進了這一人一鬼的靈魂深處,化成了一道靈魂契約。
至此,陳詩文正式成為了林陽的魂使。
除非一方魂飛魄散,又或者有實力超出林陽數倍的修者強行抹消,否則這道靈魂契約將永遠存在并生效。
“呼……”
吐出一口濁氣后,林陽睜開了眼睛。
強烈的眩暈乏力感隨之襲來,讓他身體一晃,差點兒跌倒在地。
這是魂力耗盡帶來的副作用。
雖然臉色蒼白,但林陽心情卻是相當的好,因為他已經察覺到了收納鬼士作魂使帶來的種種好處。
他可以肯定,在耗盡的魂力徹底恢復后,其量,將會比之前高出三到五成不止!
這,就是最直觀、最重要的一個好處。
林陽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沒事吧?”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打斷了他的傻樂。
林陽轉身一瞧,說話的是位拿著拖把的保潔大嬸。看她的神態模樣,怕是已經在這間盥洗室門口觀望了多時。
因為看不見飄浮在空中的陳詩文,所以保潔大嬸從頭到尾看到的,都是林陽一個人的獨角戲。
那一幕幕,真的是怎么看怎么詭異,怎么想怎么毛骨悚然。
此刻,在這位保潔大嬸的心里,林陽已經跟精神科的病人劃上了等號。她甚至在猶豫,要不要去通知精神科的醫生,讓他們趕緊過來逮人……
“沒事,沒事……”林陽不敢在這里多待,干笑了兩聲后拔腿就跑。
在住院部一樓交費處辦理完了呂文起的出院手續后,林陽將剩余的幾百塊錢揣進干癟錢包,離開了醫院。
成為了魂使的陳詩文,自然是要跟著他一起走。
此前,陳詩文之所以無法離開醫院,是因為他寄居的寄體,就是自己生前的那間辦公室。所以,他的活動范圍也被限制在了醫院里。
而今,在成為了林陽的魂使后,他的寄體,就由僅僅只比草木稍微高一些的磚石,換成了林陽身上的那枚玉簡。
只要林陽將玉簡隨身攜帶,他就能夠寄居在玉簡里,跟著林陽四處走動。
當然,讓陳詩文寄居在玉簡里面,對林陽來說,只是一個權宜之計。因為玉簡里面放滿了冥淵一脈收集的各種典籍,陳詩文寄居在其中,既不方便也不舒適。
只要能夠找到一枚合適的玉器,將其煉制為可供鬼魂居住、修煉甚至開墾發展的‘玉山’,林陽就會在第一時間讓陳詩文搬過去住。而在那之間,也只能委屈他先在玉簡中擠一擠了。
出了醫院后,林陽琢磨著去草堂附近的古玩街碰碰運氣。
他的兜里還剩有幾百塊錢,價錢昂貴的好玉自然是沒希望,就看能否遇到一件既便宜又合適的玉器了。
在眾多的器物之中,尤以玉器,最適合用作靈魂寄居的寄體,金銀次之,銅鐵更次,最后才是草石土木。
而這,也正是古代貴族喜歡用玉器作為陪葬品的緣由。
當然也有例外。
一些年代久遠的古董,即便是草石土木材質的,也能夠成為很好的靈魂寄體。
究其原因,大概是年代久遠又經常被人把玩,沾染了足夠多的活人魂氣所致。
民間有句俗話,叫做‘玉養人、人養玉’。
說是將一些品質高的玉器佩帶在身上,時間久了,就能夠因為玉的影響而神清氣爽、身體健康。同時,那玉也會因為人的影響,逐漸消除瑕疵,提升品質。
事實上,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并非人和玉之間的聯動,而是因為在那塊玉里面寄居有鬼魂,活人的魂魄與鬼魂之間形成了一個相互影響、相互促進的良性磁場所致。
所以,‘玉養人、人養玉’這句話,其實應該改為‘魂養人、人養魂’才對。
而這句話適用的范圍,也不單單是玉器,所有寄居著鬼魂的器物都適用。
當然,影響也是有好有壞。
如果遇到了怨氣強盛的厲鬼,那么形成的,就不是良性磁場而是惡性磁場了。甚至,因此丟掉性命都有可能!
從這點來看,如何選擇合適玉器佩戴,還真的是一門學問呢。
拿定主意前往古玩街后,林陽快步走到了醫院外的公交站臺,等候前往草堂的37路公交車。
就在這個時候,他貼身攜帶的玉簡中,突然散發出了縷縷涼意來。
林陽并不驚訝,因為他知道,這是寄居在玉簡里的陳詩文在聯絡自己。
陳詩文雖然是鬼士,但因為從來沒有修煉過,所以自身魂力并不強。在室內還好,要讓他在晴空下直面陽光的照射,就實在扛不住了。
對于大部分的鬼魂來說,白晝陽光下,就是那最危險的存在。稍有不慎,就會被至陽至烈的陽光給曬得魂飛魄散。
如果境界夠高、自身魂力夠強,或許能夠抗住陽光照射,在白晝下自由行走。可這對當前的陳詩文來說,卻是沒法辦到的。
林陽將神識注入玉簡,詢問道:“陳老先生,有什么事嗎?”
雖然將陳詩文收為了魂使,但林陽對他依然很尊重,沒有絲毫的怠慢。
這份尊重,既是對他醫術的欽佩,也是對他醫德的肯定。
“主公,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能不能去一趟佳苑小區?我想去見一個人……”稍稍猶豫之后,陳詩文提出了一個請求。
“佳苑小區?”林陽略一思索,便猜出了他的意圖:“你家就住在佳苑小區?你想要去看望自己的親人?”
對此,陳詩文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承認道:“是的,我想要回去看看老伴。”
輕嘆了一聲后,他繼續說:“自從去世的那一刻起,我的靈魂就像是被囚禁在了醫院里,寸步難離。所以,在過去的那一年多時間里,我僅僅只是在醫院為我舉辦的追悼會上面,見到過老伴一次。也不知道,她現在身體怎樣,日子過的如何……”
陳詩文提出的這個要求,林陽沒辦法拒絕也不想拒絕,他立刻更改行程,也不等公交車了,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便直奔佳苑小區。
進了佳苑小區后,在陳詩文的指引下,林陽穿過成蔭的綠樹和一個小型噴泉,來到了位于小區深處的四棟六單元。
在這個單元一樓左側的房屋陽臺里,一位滿頭銀絲的婦人,正提著噴壺,小心翼翼的給身前擺放著的那盆茶花澆水。
這個婦人,正是陳詩文的老伴蔡秀敏。
林陽環顧四周,最終走到了一株郁郁蒼蒼的大樹腳下。
這大樹枝繁葉茂,遮住了大部分的陽光。在其蔭蔽下,陳詩文也不用再懼怕烈日陽光,可以從玉簡中出來待一會兒了。
“她蒼老了許多……”望著老伴,陳詩文目光很是溫柔:“一年多過去了,她依然沒有忘記,每天澆灌我最喜歡的那盆茶花……”
一時間,陳詩文的心頭生出了萬千感慨。他感覺自己好像有無數的話,想要對老伴說。只可惜,現如今他和老伴,已經是人鬼殊途。
林陽斜靠在大樹上,既不說話也不催促,靜靜地看著這一人一鬼。心里面,卻是不由自主想起了仍舊處在昏迷中的孫曉筠……
十來分鐘后,陳詩文轉過身來,對林陽說:“我們走吧。”
“不多看一會兒嗎?”
“不用了。我只要知道,她的身體健康狀態尚好,就足夠了。”
“那么……你有沒有什么話想要對她說?我可以幫你帶給她。”
沉默了數秒后,陳詩文說:“那就麻煩你替我帶句話吧……”
片刻后,林陽邁步走到了蔡秀敏所在的陽臺前。
“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嗎?”蔡秀敏一臉納悶的問道。
她早就注意到了斜靠在大樹旁的林陽,本以為這個年輕人是在等女朋友,卻沒想到徑直走向了自己。
林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直接說道:“陳詩文老先生有句話托我帶給你。他說,現在才知道,沒有了你在耳邊嘮叨,真的很不習慣。他希望你能夠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代替他活下去……”
將陳詩文的話轉述完畢后,林陽轉身就走,沒有一刻停留。
蔡秀敏則陷入了失神狀態。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個從來未曾見過的陌生小伙,居然會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林陽早已經走的不見了蹤影。
“剛才那個小伙子,是老陳你找來的嗎?沒錯,一定是。既然你讓我代替你好好的活下去,那我一定會努力活的長久,不讓你失望……”蔡秀敏呢喃說道,不知不覺間,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離開了佳苑小區后,林陽搭上了前往草堂的公交車。
在這一路上,他通過傳音入魂術跟陳詩文交流,將孫曉筠的情況做了詳細講述。
他很期待,醫術精湛的陳詩文,能夠想出一個喚醒孫曉筠的方法來。
不過,陳詩文的回答,卻讓他有些失望。
“你之前請去給孫曉筠看病的醫生,全都是在神經領域里知名的專家。連他們都束手無策,看來孫曉筠的植物人癥狀肯定不簡單。對此,我暫時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失望之余,林陽在心里面安慰自己:“好在還有一個希望……”同時也暗下決心,一定要努力修煉,爭取早日達到聽炁境,學得醒魂術,以喚醒沉睡的孫曉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