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3披露之于白晝(中)
當狐人刺客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安置凳子上,被削掉的殘肢也包扎好了。亞瑟在這名刺客的嘴巴上套了個嘴套,讓他能夠勉強說話的同時又無法咬舌自盡。
"醒來了嗎?"亞瑟坐在一旁問,"現在,該怎么折磨你,才能讓你把肚子里的秘密都吐出來呢?"
"kali'gugalu'mas,va,dahagon'dara......"狐人用眾人聽不懂的語言呢喃了幾句。
"這是什么?"亞瑟問貝迪維爾,"狐人族的語言?"
"不,這不是語言,這是咒語!"一旁的兔人萊德大喊道。
狐人的身體開始發光并且膨脹起來,就連亞瑟也知道不妙了。他瞬間想出對策,對準了狐人狠狠地一腳踢過去,把這名刺客從屋內踢飛出去!
刺客像是個足球一樣,撞碎了窗子的玻璃,飛出屋外,沒有飛出多遠就爆炸了。
本來往外飛散的玻璃碎片,被爆風卷起,再一次往屋里飛了進來!剛好坐在窗子附近的托維爾,快要被碎片所傷!亞瑟情急之下只好沖了過去,擋在了豹人少年的身前!
"嗚!"亞瑟悶哼了一聲,無數的玻璃碎早已扎進了他身體沒有盔甲保護的地方。特別是左臂,扎得滿身玻璃渣,血淋淋的。
托維爾看著受傷的亞瑟,愣了。
"嘖,這群狐人瘋子,連這種狀況都已經事先想好了對策嗎?!"亞瑟一邊壓抑著怒火,一邊伸手去拔除左臂上的玻璃碎片。
托維爾靜靜地幫忙亞瑟,不說什么。
"這樣看來,想要從那些狐人手上搞到情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崔斯坦說,"就算是催眠,也必須一直在他們清醒的狀態下來做才能成功。搞不好他們意志堅定得根本不吃催眠這一套。"
"我們總會找到方法的。"亞瑟說。
"不,不知道你們說什么!"躲在桌子下發抖的萊德說,"好恐怖哇!我只是來蹭飯的,要是知道你們這里是這么危險的話,打死我也不來了!"
"對不起,萊德。"貝迪維爾歉疚地道,"原本沒有想過讓你也陷入危險的。......要不要留在這里,就由你自己決定吧,你要走我不會攔你,我也可以借一筆錢給你做旅費......"
"你瘋了啊,這時候才趕我走?!"兔子怒道,"那些狐人搞不好已經以為我和你們是同伙了,現在趕我走等于是叫我去送死!"
貝迪維爾愣了一下,他被深深地刺痛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知道了,你就留在這里,你的人身安全由貝迪來保護,這樣行了嗎?"亞瑟說。
"我還得到城里去做生意啊!?你要把我軟禁在這里不成?"
"真是麻煩......你出外的時候就由貝迪當你的保鏢好了。貝迪,你有意見嗎?"
"沒有......"貝迪維爾象泄了氣的氣球那樣,有氣無力地答道,"是我把萊德牽扯進來的,他的人身安全就由我來保障好了。對不起,萊德。"
"嘿嘿,沒關系的,"崔斯坦一邊把兔子從桌子下拖出來,一邊抱著萊德說,"你的人身安全就由哥哥來保障好了,你這個小可愛。"
"住,住手!別到處亂摸!"萊德又死命掙扎著。
"藥效還在持續嗎?"貝迪維爾無奈地說。
"和藥沒有關系!"萊德一邊掙扎一邊說,"他的想法已經根深蒂固了,沒有一段時間是不可能改正過來的。"
這時候亞瑟手臂上的玻璃已經清理干凈了,雖然還是血淋淋的。
托維爾想都沒有多想,湊過去用舌頭舔著亞瑟手臂上的傷口。
"哇啊,你在干什么?!"亞瑟吃驚地說,特別是他看見托維爾一邊流著淚一邊在舔著,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貓人的種族里,幫人舔傷口是很平常的事,"萊德說,"雖然他們只會幫自己的親人或者最信任的人舔傷口。"
"是嗎?"亞瑟道,雖然感覺很奇怪,但是他還是摸了摸托維爾的頭,"奇怪的風俗,不是嗎?"
處理好傷口以后,亞瑟用繃帶快速地包扎了一下。由于最近傷口都痊愈得很快,他就沒有特別的在意。
倒是托維爾,他整天在盯著亞瑟受傷的手臂看。
"真那么在意的話,你就給他好好道謝。"貝迪維爾湊過去小聲地對托維爾說。
托維爾看了看貝迪,不說話。
中午,趁貝迪維爾和崔斯坦在屋外練習劍術,萊德忙著在門外整理道具,亞瑟躺在臥室里養傷的時機,托維爾走了過去,拉了拉亞瑟的衣角。
"恩?怎么了?"亞瑟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看著豹人少年。
"......洗...洗澡喵。"托維爾紅著臉說。
"什么?現在才中午......我晚上再幫你洗可以嗎?"亞瑟不耐煩地說。
托維爾搖了搖頭,指了指亞瑟受傷的手臂,然后重復道,"給亞瑟...洗澡喵。"
亞瑟終于聽懂了,托維爾的意思是,受了傷的亞瑟自己洗澡不方便,所以他想幫亞瑟洗這孩子的想法真奇怪。
早上打了一場,滿身是汗臭味和血腥味的亞瑟,想想這也不錯,也就沒有拒絕。
托維爾一邊幫亞瑟擦背,一邊按摩著亞瑟的肩膀,手法之熟練,看得出他不知道做了多少年的奴隸了。
弄好了以后,他示意亞瑟泡進浴缸里,看起來他準備讓亞瑟一邊泡澡,一邊繼續幫亞瑟按摩。
"不用了,你也洗干凈身子一起過來泡吧。"亞瑟說。
托維爾跪在一旁小聲說:"我沒有那個資格喵......"
"笨蛋,快點洗干凈了泡進來,不要我重復第三遍。"亞瑟道。
一會兒后,托維爾靦腆地爬進浴池里。
"看你這樣子,是有什么想說的嗎?"亞瑟問,"既然都打定主意要說了,就快點說啊?"
豹人少年把身體縮成一團,似乎熱水的熱力還無法驅走他身上的寒意。他顫抖著小聲說:"你們都叫我托維爾,對吧喵?但是我本來并沒有名字,我只是實驗體第一百零七號喵。"
實驗體?
亞瑟一言不發地等待著托維爾繼續他的話。
"那是狐貍們的強化戰士計劃喵。從同盟宗族的每一個村子里抽選出一個嬰兒,帶到他們的研究所里,每天注射特殊的藥物控制他們的成長喵。"
"他們這樣做是為了創造兩種東西:強力的戰士軍團,以及世界之壁的主鑰匙喵。"
亞瑟的心臟被重錘敲了一下似的,停頓了好幾秒。
"世,世界之壁的主鑰匙?你剛才說的是世界之壁的主鑰匙?"他追問道。
惡寒讓豹人少年更加縮作一團,他哆嗦著小聲說,"是的,是[主鑰匙]喵。我聽那些狐貍們說過,不會錯的喵。他們需要一個生命力非常強的身體來承受他們已經得到手的所有[鑰匙碎片],讓那些碎片在那個身體里融合成一個完整的[主鑰匙]喵。然后就可以用這個[主鑰匙]來開啟世界之壁了喵。"
"成為[主鑰匙]的人會變成怎么樣?"亞瑟又追問,他有不好的預感。
"鑰匙碎片是以咒文的形式刻印在身體里的喵。"托維爾哭道,"光是一個碎片刻印在體內就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負擔了喵。如果把六個鑰匙碎片都放進去......內臟會破裂,思考會停止......會死的喵。無論體格多好,都只是使用一下就死掉的祭品喵。"
"我這樣沒用的家伙,成為不了優秀的戰士,于是被分配到是鑰匙測試組喵。我看著和我一起長大的小孩們被這樣一個一個地弄死,只為了實驗能不能把鑰匙放進身體內喵。"托維爾激動地哭道,"他們一個一個地膨脹爆炸,身體到處飛散。那場景實在是太可怕了喵!"
"好了,好了。"亞瑟輕撫著托維爾的頭安慰道,"就這樣把,如果你不想說的話就停止好了。"
"不......讓我說完喵。"托維爾小聲說,"那次測試只到第六十個實驗體死去后就終止了,我撿回了一命喵。但這還沒有完,狐貍們認為我們無法承受鑰匙的力量,是因為內部實在太脆弱了喵。于是,他們開始著手改造我們的內臟喵。"
"那段日子簡直是在地獄里的日子喵。身體被隨意拆開玩弄,弄得破破爛爛的,只為了讓他們研究怎樣改造內臟喵。"托維爾小聲道,"就是現在,還能感受到那份痛楚喵......."
"他們對你的改造成功了嗎?"亞瑟問。
"他們沒有改造過我喵。"托維爾哭道,"我只是早期的實驗體,被弄得破破爛爛,認為不適合接受改造了喵。我對他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們就對我進行洗腦,想把我變成白癡,然后當作垃圾一樣處理掉喵。之后......就是我變成奴隸后的事情了喵。"
"等一下。他們對你洗腦?"亞瑟說,"他們既然曾經對你洗腦,為什么你還可以像是現在這樣有正常的心智?據我所知,狐人的洗腦術是很粗暴的......"
"因為他們洗的并不是我的[腦]喵。"托維爾說,"他們并不知道,雖然無法使用其它獸人的'狂化術',我卻擁有一種特殊的天賦喵。我可以把自己身體內的內臟位置對調喵。"
亞瑟并沒有特別地吃驚,這和他原本的想象相差無幾,只是他不知道托維爾連腦部都可以和其它臟器對換。
的確,這可以看成是一種空間魔術。如果只是在自己身體內把兩個器官的空間暫時互換,是可能做到的。這種看來毫無用處而且風險極高的術,卻救了托維爾一命,讓他免于變成一個無法思考的白癡。
"他們把我像是垃圾一樣處理掉,把我和運往光輝地域的奴隸一同賣掉,完全不知道我還擁有我自己的意識喵。但是他們以防萬一,還是在我身上下了一個追蹤魔術喵。魔術會探測我的感情,如果我的情緒有不正常的波動,他們就會認為我還有潛在危險,派殺手來把我以及我接觸過的人清除掉喵。"
亞瑟看著滿臉淚光的豹人少年:"所以,你就是為了保命,一直封閉自己的感情,就算成了奴隸被百般虐待都還是無動于衷嗎?"
托維爾愣了一下,才接著說:"不,不是喵。
在我的身體被狐貍們整得殘破不堪的時候,我就已經再也無法有任何感覺了喵。
在那以后,無論被整個剖開了作研究,還是被鞭子抽,還是被拳打腳踢,還是被倒吊起來當作沙袋打......我就是感覺不到痛楚......"托維爾說道這里已經哭得不行了,
"...我就是......感覺不到痛楚啊!"
肉體再疼,如果心靈麻木,就什么都感覺不到。
活著,卻猶如行尸走肉般地活著。連死都不被允許的生命。
那是何等的不堪。
"昨天晚上你哭著喊疼,就是這個原因嗎?"亞瑟輕撫著托維爾的頭,問,"你現在,能感覺到痛楚了嗎?"
"是的喵。"托維爾看著亞瑟,一邊哭一邊笑道,"我會疼,我又知道什么是疼了喵。"
"那就好。"亞瑟道。
"還有一件事喵。"托維爾說,"我想你說的那個切托維亞.寇維斯......他可能是我爸爸。"
"什么?!"
"我是在一出生的時候就被帶走的,本來不應該知道爸媽的事喵。但是研究所里的資料我曾經偷看過,我有可能不是狐貍們從村子里搶走的,而是......而是我的爸媽主動把我送到研究所里去的喵。因為我的[使用權轉讓文件]里,有這個切托維亞.寇維斯的署名喵。"
亞瑟又看著托維爾一言不發。
"爸爸像是垃圾一樣地拋棄了我喵。也許就是意識到這個的那一刻起,我才開始變得什么都感覺不到的喵。"
"我是一個…….從一開始就是個被當作垃圾一樣扔掉的孩子喵。在研究所里也是一直被當作垃圾來對待,就連被賣到人類世界當作奴隸時也是被當作垃圾一樣處置喵。"托維爾緊抓住亞瑟的手哭道,"沒有把我當作是垃圾看待的,就只有你們了喵。"
亞瑟嘆了口氣,不說什么,一直等托維爾哭完為止。
"決定了。"他幫豹人少年擦干身子的時候說,"下一次再見到寇維斯那家伙,我一定替你賞他一記拳頭。你要我打他的臉好,還是打他的肚子好?"
"......都打喵。"大哭過后的托維爾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他沖亞瑟微笑道。
其實亞瑟并不是沒有注意到,托維爾這些蹩腳的謊話里有好幾個不自然的地方。
可是,他能清楚感覺到,托維爾的哭泣是真實的。沒有經歷過那些悲慘的事情,不可能有這種真實的哭喊,也不可能有那種悲傷的淚水。
所以,亞瑟寧愿去相信托維爾,不去戳穿他。托維爾隱去的一部分真實,他寧愿不去追究。
他只是希望托維爾不要再被自己的過去繼續侵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