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4章湮沒之于月隕(三百三十四)
蘭斯老爺爺說到這里，伊萊恩不禁發出一聲悶哼。其他不用老爺爺說，伊萊恩也能猜到個大概。
羅絲女士在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美人，而且她還是樂隊里唯一的女性，樂隊里那群漢子肯定明里暗里開始了某種競爭——為了奪取羅絲的芳心。
＂所、所以，你們兩個有為了爭奪羅絲而大打出手嗎？＂伊萊恩好奇地問。
＂大打出手？嘿，你在胡說什么，孩子。＂蘭斯老爺爺大笑起來，＂阿瑪蘭斯人是不可能會為了爭奪女孩子而大打出手的啦，要決斗也是用音樂來決斗，這才符合阿瑪蘭斯人的傳統。＂
用音樂來決斗是什么鬼，真虧你們阿瑪蘭斯人能想出這種決斗。伊萊恩心里吐槽道。
＂但你的猜測是對的，我們四個瞞著羅絲，私下決斗過好多次了。應該是上百次了吧，具體我的記不清楚。最終是我贏得比較多。
誰會想到，隊伍里音樂天賦最差的我，居然會因為愛情的驅使而有那么大的進步，甚至還贏過了其他人呢。
所以說愛情的力量很偉大，它甚至可以把一名一事無成的庸才變成一名有為青年。＂
最后這句話里的槽點實在太多了，伊萊恩沒法忍住不吐槽，但又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吐槽。是應該先吐槽蘭斯老爺爺自嘲為庸才，還是應該先吐槽他說自己是＂有為青年＂比較好？
＂所，所以你確實是愛著羅絲女士的。＂伊萊恩選擇一個更加離譜的切入點來吐槽。
＂噢，拜托，當時羅絲是我們樂隊里的幸運女神耶，誰不喜歡羅絲？＂老爺爺紅著臉，使勁喝了好幾口啤酒，在掩飾自己的害羞，＂你有這么多細節可以吐槽，你卻專挑這個來吐槽，你是為了讓老爺爺我尷尬嗎？＂
＂欸嘿嘿嘿……＂伊萊恩搔了搔頭，又吃了一顆花生。
＂總之事情就是那樣子。我們從來不會告訴羅絲，這些決斗是為了爭奪她的芳心。我們只說這是很普通的比試，是為了決定樂隊的新名字而進行的必要的對決。
自然，用音樂來決斗是我贏得比較多。最終他們不得不服氣，愿意用我的名字和羅絲的名字來重新命名樂隊。
那就是[長槍與玫瑰]的由來。
從那時候開始，我們的樂隊就越來越有名。我們一直夢想著擁有的世界巡回演出，也成為了真實。
樂團其他成員后來已經放棄找我決斗了。唯獨里斯一直沒有放棄。他可真是個死心眼，我想他一定是十分癡迷于羅絲吧。
也許是我的好運氣，自從樂隊改名為[長槍與玫瑰]之后，我就一次都沒有輸給過里斯。我的音樂造詣在突飛猛進，逐漸拋離了隊友們。
但也正因為他們與我的差距拉得越來越大，我逐漸被樂隊的成員——特別是里斯，我的好兄弟——疏遠了。
除了運營樂隊必須進行的、最低限度的交流之外，我們私下幾乎沒再聊過天，也沒有一起去酒吧喝酒，或者出外游玩。這種狀況持續了上百年。
我想這不僅是因為羅絲的事。我贏得太多，這也傷害了里斯的自尊心吧。
直到有一天，里斯終究是忍耐不住了，他背棄了我們之間的諾言，即使沒能從決斗之中勝出，也擅自去找羅絲告白。
然后羅絲拒絕了他。她拒絕了里斯的告白，并且在他面前明確地說，她喜歡的是我。
這讓事情一度變得非常之……尷尬。這也點燃了里斯對我的仇恨之火。
＂等等，＂聽到這里，伊萊恩忍不住打斷道，＂里斯先生他、他沒有在決斗中勝出而擅自去找羅絲告白，是什么意思？＂
老爺爺一揚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怎么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就是誰在決斗中勝出，誰就有資格去找羅絲告白啊。＂
伊萊恩發現了盲點：＂這、這不是意味著老爺爺你一直有在勝出，但是你一直都沒找羅絲女士告白嗎？＂
老青龍皺了皺眉，沉默了片刻才回應：＂勝利者有資格去告白，不代表一定要去告白啊。你知道我的情況，我們這些星靈的分身不能成家立室，這是從遠古就流傳下來的規矩——＂
＂你、你的意思是，你明明一次又一次地擊敗了你的對手——你的隊友們，你最好的朋友里斯先生，但你一次都沒有享用過你的勝利果實，找機會去和羅絲女士告白？！你、你不去做，僅僅是因為那個愚蠢的古老規定？＂
＂誰告訴過你那是愚蠢的古老規定——＂
＂你自己不去告白，卻一直妨礙其他人去告白，一直在決斗中保持不敗？！＂伊萊恩有點生氣，于是打斷了老爺爺的辯駁，＂正常情況下，你如果不打算跟羅絲女士告白，不應該把這個機會讓出來，從決斗中自退嗎？你占著這個機會、這個權利卻一直不使用，你到底想怎樣啊？！＂
被伊萊恩指責的老青龍，突然不服氣地噘嘴：＂因為，人家不希望其他家伙向羅絲告白嘛。＂
愛情是自私的。自己不能擁有的愛情，別人也不能擁有嗎。
但是退一步考慮，星靈的分身終究也是人。蘭斯老爺爺也不是什么圣人，偶爾自私一點也情有可原。
雖然他自私了好幾百年就是了。也難怪里斯先生會這么恨蘭斯老爺爺……
伊萊恩捂著臉，不知道如何去評價這件事。
＂這、這個狀態一直持續到你們解散樂隊為止嗎？＂伊萊恩低聲問，他依稀記得羅絲女士告訴過他，她追求了蘭斯老爺爺一輩子。
＂差不多就是這樣子。里斯沒有離開樂隊，也沒有放棄過追求羅絲，雖然他得到的答復幾百年來都沒有改變。我們依然在玩音樂，表演了一輩子，知道樂隊的成員幾乎都老得玩不動音樂為止。不過里斯他……他在他徹底玩不動音樂之前就提早[退休]了。
在他上了年紀，并認為自己在音樂方面的造詣已經無法有進一步的突破，也沒有辦法贏得羅絲的芳心之后，他徹底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在那個清晨…他用一把從迪爾蒙多人那里搞來的雙管散.彈.槍，對準喉嚨扣下扳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伊萊恩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噢，我真的非常懷念他，我的大兄弟。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毀了他的整個人生。
但我不會為我做過的事情感到后悔，我也有我無法退讓的地方。
我只是……我只是為他感到可惜。如果他能早早對羅絲斷了念想，去找尋其他更值得他擁有的女孩，事情可能就會有所不同。
愛情可以是讓人變得強大的萬能藥，但有時候也可以是把人害死的毒藥。＂
這一點伊萊恩再清楚不過了。不管是得不到，還是失去了，當無法擁有的時候，愛情可以讓人痛心疾首，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老爺爺把最后一罐啤酒喝光了，他臉色潮紅，很明顯醉得不輕。
＂讓老爺爺我最后問你一個問題。＂他低聲說，＂羅絲昨天又來找我了，她說她想最后一次向我表白，在我余下不多的日子里。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回應她。她會向我表白，是你出的鬼主意嗎？＂
伊萊恩本來正在吃花生，聽完老爺爺的話之后差點被花生米嗆死。
＂咳咳咳咳咳……＂他好不容易把花生從氣管里清理出來，＂我、我不否認，而且我不會為這件事道歉。＂
＂你真是個好事之徒。還故意留下那樣的電影錄像帶給我看，是打算用那個來說服我嗎。＂老青龍的語氣中夾雜著無奈和些許的生氣：＂沒有用的哦，老爺爺我比你想象中還要頑固哦，畢竟都一把年紀了。＂
＂我、我不管老爺爺你有多頑固，我也不在乎你們年輕時曾經有過什么樣的經歷，有過多么離譜的三角戀。＂
（然而并不是三角戀。）
＂我、我只想說一句，在這個世界上，唯有愛與美食不可以辜負。
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會一輩子錯過，辜負了就會永遠辜負。一旦失去就無法回頭，你只能在日后發現自己失去的東西有多重要，才追悔莫及。
也許里斯先生確實很蠢，他把一輩子的幸福都押在羅絲女士身上，不會變通，不懂得退讓。但他至少沒有辜負自己心里那份愛。
相反，老爺爺你到底在干什么？
羅絲女士追求了你一輩子，為了你而拒絕了里斯先生一輩子，而你卻無視了她的愛意，一輩子。
你一直在辜負她對你的愛。你甚至辜負了里斯對羅絲的愛。
你辜負了一切，僅僅是為了恪守那所謂的傳統。
你還要辜負愛多少次？
你真的要讓里斯先生、羅絲女士為你作出的那些犧牲，全部白費嗎？
＂但是傳統就是傳統，如果每個星靈分身都這樣打破傳統，背棄規條，我們就——＂
＂噢，拜托！規條是死的，人是活的！
就連阿瑪蘭斯的星靈都即將消逝了，你還要抓住那古舊的規條不放嗎？有意義嗎？
對你而言真正重要的是什么，老爺爺？
是那恒久不變的規條，還是愛情？
我相信阿瑪蘭斯的星靈并非不講道理的存在。在這最后的時刻里，它也會理解你，對你通融的。
星靈就是文明，不是嗎？
[文明]不是墨守成規，不是用死板的規條去限制人、束縛人。
[文明]是真正意義在于人與人的相互理解，相互接納，相互包涵——文明的本質就是愛。
請不要用守護你的文明為借口，去做著與[文明]背道而馳的事情，好嗎？
于是，蘭斯老爺爺被伊萊恩駁斥得啞口無言了。
＂我……我還是需要點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老青龍從沙發上爬起來，有點力不從心，＂我累了，回房間睡覺去了。＂
＂我、我扶你進去吧。＂
＂不用，我自己能走。＂蘭斯老爺爺卻推開了伊萊恩的手，自己拄著拐杖小心翼翼地走著。他喝得很醉，但他還保持著清醒，以及勉強能保持平衡。
＂你、你吃完喝完，一身酒氣，不用去洗個澡再睡覺嗎？＂伊萊恩又問。
＂人一天不洗澡又不會死。＂老爺爺卻揮手道，＂而且那只是幾罐啤酒而已，你為什么會認為老爺爺我會輕易被幾罐啤酒放倒？＂
不，可是他走路搖搖晃晃的，要不是伊萊恩正在用念動力偷偷給老爺爺穩住身體，他早就倒在地上好幾次了。
＂那、那么好吧，＂伊萊恩目送著蘭斯老爺爺走進房間，＂你、你就注意休息，好好睡一覺吧，我馬上去叫羅丹回來。＂
＂好好好，就這樣吧。＂蘭斯老爺爺直接往床上一躺，被子都沒有來得及蓋上，就開始打起如雷的鼻鼾。
＂真、真拿你沒辦法……＂伊萊恩只得過去給老爺爺蓋好被子，然后輕步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