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6章湮沒之于月隕 (八十六)
伊萊恩應該感謝自己失去了味覺。
他甚至應該感謝自己的嗅覺在退化，逐漸也嗅不出太多的氣味來了。
不然這種理應腥苦、帶著蟲子特有的難聞的惡臭的液體，他根本不可能吞下肚，大概會在進入喉嚨的中途就直接吐掉。
不過，不管怎樣，他還是攝取了輻光大羽蛾的體液，并且順利發動了血獅子埃德蒙的[血化術]能力。
他得到了輻光大羽蛾的變身，同時也意味著奎格那里得來的，這個白云豹人少年的變身，會被覆蓋掉。
等等，糟糕，這樣豈不是……
伊萊恩的擔心是正確的，他的變身被解除，他正在發動的[虛化]能力也一并被解除。
糟糕糟糕糟糕！
在這個光霧之中解除虛化，變回原來的模樣，豈不是馬上就會被光霧影響，昏睡過去嗎？！
在這里昏睡過去可沒有人能救得了他，他將是必死無疑的！即使輻光大羽蛾不殺他，他也會無止境地在這片空間里昏睡下去，然后虛弱到死！
大意了！
……大意其實也不算是，畢竟伊萊恩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不知道埃德蒙的能力原來是這樣運作的。不過他本來應該更保守一點，跑到沒有光霧的地方才喝下那滴蟲漿的。
如今再在意這種事情也沒用，伊萊恩暴露在光霧里，已經感覺到困頓。幸好光霧已經變得相當稀薄了，大概是因為之前光之羽蛾們的連番攻擊，用那個撕裂空間的攻擊，暫時把大部分的光霧都吞噬了，才讓霧氣變得如此稀薄。
伊萊恩用最快的速度解除變身，并試著重新發動[血化術]的能力，讓自己變成可以免疫光霧的大蛾子。這一切都是發生在短短一兩秒之內的事情。
可還是不行。光霧對他的影響比他想象中還要強烈。他的變身也需要集中精神才能發動，如今正快速陷入昏睡的他，自然沒有辦法集中精神進行變身！
（……可惡！明明就差一點點了！）
就在他差一點暈過去的瞬間，有什么東西碰觸了他。
然后，他不透明的身體逐漸又變得半透明了。
[虛化]？
可是，為什么？他怎么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再度擁有[虛化]能力呢？！
伊萊恩回過神來，發現他的手正被誰握著。
那個人當然是——奎格！
握住伊萊恩的手正是云紋的豹子那只毛茸茸的手，他手上柔軟的肉墊還有點濕濕的感覺，似乎是疾奔著趕過來的，流了一些汗。
發動[虛化]的奎格與伊萊恩有直接的身體接觸，自然就把[虛化]的能力也延伸到伊萊恩身上來。簡而言之，奎格把伊萊恩也一并拖入了亞空間之中。
在亞空間中的伊萊恩，因而免疫了那個光霧，精神再度恢復過來。他可以冷靜下來思考了。
＂你、你在這里干什么？＂剛恢復清醒，白獅人少年就怒罵道：＂你、你想死嗎？這里很危險的！＂
＂我來，救你。＂豹子回道：＂我不在乎，危險。只要你，能活下來！＂
當奎格這樣說的時候，伊萊恩心里有某個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
不過奎格來得很不是時候，伊萊恩依然相當生氣。
他紅著臉的同時也嘟著嘴：＂即、即使如此，你還是太多管閑事！我、我都叫你待在安全的地方了，你不用冒險戰斗，戰斗都交給我不就好了嗎！＂
＂不要！＂奎格卻反駁道：＂實際上，我沒來，你不就，死了嗎？我不要，看著喜歡的人，死去！只有這點，不退讓！＂
于是伊萊恩心里某個柔軟的部分，又被觸動了。
是的，奎格這只蠢豹子，很喜歡伊萊恩。超越了朋友的感情那種喜歡。
……哪怕伊萊恩絕對不可能喜歡上奎格。哪怕奎格自己也清楚這件事，他的愛不可能得到回報。
在這之前伊萊恩已經拒絕過奎格多少次了。這只蠢豹子就是不懂得學乖，就是要死纏不放嗎。
＂我、我先不跟你討論這個！＂伊萊恩岔開話題道，他現在懶得跟奎格爭論。
戰斗已接近尾聲，哪怕奎格跑出來礙事，伊萊恩要做的事情仍舊不變。
那就是，變身成輻光大羽蛾的模樣，來和那只輻光大羽蛾對等地戰斗。
不過伊萊恩的盤算有很大的概率不能實現。埃德蒙的變身能力（血化術）也是有上限的，再怎么強大，伊萊恩也只能追溯那個生物的本源，變成那個生物原來的樣子而已。但輻光大羽蛾的本源可是那些小飛蛾，它能變成這么巨大的生物，是因為無數的小型羽蛾發生了量子融合，它們合體了才是那副巨大的身形。
伊萊恩很有可能只能變成光之羽蛾，而不是輻光大羽蛾。如果真的是那樣，那接下來的戰斗就不算是對等地戰斗了，依然會是一場苦戰。
不過現在去考究這個并無意義。伊萊恩已經喝下過羽蛾的血（蟲漿）了，已經把奎格的變身覆蓋掉，只能用血化術變成羽蛾的模樣了。即使明知道接下來的變身依然會讓他處于劣勢，他也不得不進行這個變身。
因為除了奎格的[虛化]之外，就只有光之羽蛾這種生物能在這片光霧里自由活動。
伊萊恩納悶了半秒，就發動了變身。
他的身體在變化，急速地，詭異地，讓人不安地。
半秒之后，伊萊恩的體態確定下來了。
（欸？）
他變成了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既不是蟲子形狀的光之羽蛾，也不是巨大的輻光大羽蛾，而是有著人類的輪廓的＂昆蟲人＂。
他有著蟲子一樣的堅固甲殼，但又有著接近人類的四肢，雖然他的胸腹上多了三對蟲子的足肢。任何和羽蛾們一樣，伊萊恩擁有大蛾子的翅膀。他的頭更是奇怪，既不像羽蛾也不像人類，倒像是戴著一個奇怪的昆蟲型頭盔的人，圓頭圓腦的，額頭上倒是有著很拉風的長長的天線。那兩只巨大的圓形的昆蟲復眼倒是比較像蛾子，但好像又和戴著墨鏡的人類有點像？
他變成的生物并不是光之羽蛾，他變成了外形奇異的＂天蛾人＂。
倒是他身體的顏色依舊是白色，雪白的顏色幾乎在他的每一個變身上反映出來，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其實光之羽蛾們的軀體，本身也挺白的就是了。
伊萊恩發現自己的變身很奇怪的瞬間，第一時間就想到是埃德蒙的變身能力出錯了。
但是不。冷靜地想下來，埃德蒙的變身能力才不可能出錯。也許是剛好相反才對。
也許，這才是對應光之羽蛾們的，＂正確的變身＂。
埃德蒙的[血化術]能力是通過攝取生物的體液樣本，來追溯那個生物的本源（卡瑪），最終達成變身的。因此伊萊恩現在這副樣子，很有可能就是光之羽蛾（以及輻光大羽蛾）＂原本的樣子＂，它們的本源。
那些羽蛾很有可能從一開始就是有著人智的生物。它們最初并不是伊萊恩現在看到的這種智能低下、如同蟲子一樣的家伙。
它們原本優秀得多。
光之羽蛾的本源就是這個＂天蛾人＂。從這高度進化的四肢看來，這些天蛾人原本應該是有著高度智力，也許還有屬于他們自己的文明的，某種外星人。這雙腿就是用來走路的，和人類一樣。而這有著六個指頭的雙手，原本絕不是用來捕獵和廝殺，也許是用來持握各種工具的——用來發展他們自身文明用的工具：火把，斧頭，錘子，刀劍，甚至鼠標和鍵盤。
鑒于亞特蘭提斯城本身就是各種各樣外星生物的收容所，天蛾人是外星人這種事情，伊萊恩甚至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但是果然，被收容在亞特蘭提斯城里的天蛾人，在數千萬個年月里，還是退化了，從有人智的生物退化成這種智能低下的昆蟲。
作為退化的代價，它們的生存能力倒是變得異常地強大。
不對，又說反了。
也許正是為了讓生存能力變得強大，它們才會讓自己的智能退化成昆蟲。一個生物不能占據世界上所有的好處，一方面大幅進化，別的地方為了平衡，就必須相應地退化。
它們為了活下去而不擇手段，甚至最終拋棄了智能。
有意思的是，伊萊恩通過[血化術]追溯光之羽蛾的本源，卻最終追溯到了天蛾人這個變身上來。這也是卡瑪（命運）之輪回在作祟的原因嗎？
幸好，這個天蛾人變身也免疫光霧。
奎格看到伊萊恩變身成怪物的時候，就因為吃驚而松開了伊萊恩的手。現在的伊萊恩已經徹底解除了[虛化]，完全暴露在光霧之中，但他并未覺得困頓，光霧確實對他完全無效。
而身在[虛化]之中，半透明的奎格，看著變成天蛾人的伊萊恩，在發愣。
伊萊恩則通過閱讀埋藏在自己體內的，基因的＂說明書＂，知道了自己這個變身的天賦所在。
天蛾人在法術上的天賦，幾乎和輻光大羽蛾同出一轍。
所以光之羽蛾們在戰斗能力方面，千百萬年來就沒怎么退化過，都是用同一種招式來殺死敵手。
也就是說，現在這個天蛾人形態的伊萊恩，可以釋放出和輻光大羽蛾同樣強力的時空法術。至少他施放那個扭曲空間的攻擊時，幾乎能做到與敵手完全一致。
知道這一點的伊萊恩，就感到了安心。
當然，伊萊恩的體型比輻光大羽蛾小得多，意味著他從大氣中收集魔力的效率也會小得多。所以這場戰斗，還不完全是對等的戰斗。但這已經足夠地好了。
＂奎格，你躲遠點，別被牽連進空間亂流里了。＂伊萊恩對豹子說。他這個天蛾人變身其實沒有發聲的器官，沒法說話，所以他依然是用念動力震動空氣來模擬出語音的。
＂好吧。你加油。＂奎格說道，往后急退。
拖了這么久，之前被伊萊恩一擊爆頭（其實是穿胸），擊穿腦子（其實是昆蟲的神經節核心）的輻光大羽蛾，似乎也從重創中恢復過來了。
（連失去了腦子都能再生，這怪物的生存能力真可怕！）
它發出憤怒的嘶嘶聲，不知道是因為看到伊萊恩這副模樣而感到嫉妒，還是因為伊萊恩之前的攻擊讓它感到了死亡的危險，視伊萊恩為仇敵。
不管怎樣，他們最后只有一個能活下去。輻光大羽蛾絕對會追殺伊萊恩到世界的盡頭，直到消滅伊萊恩才罷休。這已經成了一場完全無法逃離，只能戰斗個你死我活的戰斗了。
＂那么，最后一個回合，我們來對等地戰斗吧。＂白天蛾人伊萊恩說，展開著蛾子的翅膀飛到空中。
他準備和輻光大羽蛾進行最后的殊死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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