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1章大愚者之試煉(一百二十四)
十分鐘之后，薇薇安的研究室。
曙光號上的乘員們似乎都想把這件事見證到最后，所以一群人傻傻地又擠進這個不怎么大的空間里，搞得這空間相當悶熱。
＂你們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嗎？＂薇薇安略帶不快地問眾人：＂大晚上的，早點去睡覺如何？＂
＂讓咱們見證到最后啦。＂勞倫斯陪笑著說。
薇薇安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在那里擺弄著帕拉米迪斯的醫療艙。變成石像的豹人戰士安靜地躺在里面，被一種可以緩沖的醫療凝膠所包裹。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石像本體的安全，避免在搬運過程中磕碰而導致石像碎裂。
然而這……簡直就像是帕拉米迪斯的棺材似的。
又或者說根本就是棺材了。貝迪維爾幾乎沒有辦法在那個醫療艙中感覺到一絲半點的生命。帕拉米迪斯之前被某個神秘人襲擊，不僅被剝奪了翠綠騎士的力量而失去自愈能力，還被重創到瀕死的狀態。
也許是為了自保，他在臨死之前最后一刻變成了石像，停止住自己的一切生命活動。
為什么他會變成石像，沒有人知道。大家只能猜測那是帕拉米迪斯體內殘存的一點點翠綠騎士的力量在發揮作用，于讓他在瀕死前保持住最低限度的生命力。
但現在，這石像中殘存的生命力已經相當少了。而且貝迪維爾能感覺到其中的生命在流逝。每分每秒流逝的生命力都是微不足道的一丁點，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始終會流空。
到那個時候，帕拉米迪斯的石像估計又會開裂，他會變成徹底沒救了吧。
貝迪維爾取出那個紅色的藥水，正準備對豹人戰士使用。
＂這都是偽科學，用不明來歷的藥水去救活一個石化的人，然后還要用不明來歷的血清去讓那個人獲得自愈能力。＂在他身旁的火.槍手納特吐槽道：＂整個過程沒有任何一個步驟是有科學確證的，你們就是在瞎搞。＂
＂我知道。＂貝迪維爾苦笑：＂但現在沒有更好的方法，而且沒時間了。＂
＂我們開始吧。＂薇薇安打斷了貝迪維爾的閑聊，打開了醫療艙。
一部分的醫療凝膠已經被抽走，但還是有些許凝膠從其中溢出，看起來有點粘糊糊的。
＂你那邊一用紅藥水給他解除石化，我這邊就開始注射血清。＂薇薇安甚至用注射器抽取那瓶血清，隨時準備給帕拉米迪斯注射了。
＂真的要把他變成[魔王]嗎？＂貝迪維爾半開玩笑地問：＂變[魔王]會不會有什么代價？比如被勇者襲擊什么的？＂
于是薇薇安惡狠狠地瞪了貝迪維爾一眼：＂你游戲玩多了。[魔王]只是個稱呼而已。說是魔族的王……好像也不對。但古代人的資料里既然這么稱呼被血清變化而成的原初魔族為[魔王]，我們就沿用吧。＂
＂確實，[原初魔族]叫起來不怎么順口。＂狼人青年聳了聳肩：＂他變成魔王的概率是？＂
＂大概是萬分之一吧。和變翠綠騎士差不多，可能更低些。畢竟他已經有過變成翠綠騎士的經驗了，他的體質比較能夠接受魔族的血清。＂
＂所以……你再把魅魔的血注射到他體內，讓他變成翠綠騎士不就好了嗎？＂
＂也依然有那個萬分之一的概率存在，并不是一定能成功的。＂魅魔搖頭：＂更何況，傷了他的那個神秘人有辦法把他體內的魅魔之血排除掉，讓他失去翠綠騎士的力量。下次說不定還會遇上那人，然后歷史再次重復。＂
＂用血清把他變成魔王，對方就沒法讓他失去力量嗎？＂
＂嗯，這個血清是直接改造他的身體。生物學層面上的改造。把一個物種改造成另一個物種。
對方之前大概是使用了某種特殊的指令，把帕拉米迪斯體內的魅魔之血——也就是光子級微型魔像——從他體內剝離。
但下一次對方就不會再這么走運了。他不可能從基因層面上把帕拉米迪斯的變異剝除，讓他失去魔王的力量。＂
＂我明白了……＂這聽起來有點可怕，又是光子級微型魔像，又是變異的。但貝迪維爾只能把這一切接受下來了。
＂我要開始了。＂他準備使用那個紅色藥水。
＂再等等。＂薇薇安突然又打斷道：＂話說七年前，我和帕拉米迪斯都變成了石像，按道理說當時的我和他狀態是相同的。帕拉米迪斯能記得你的事，為什么我卻不記得呢？＂
＂大概是因為這個世界認為你沒有死，而他卻被判定為死了。＂貝迪維爾低聲答道：＂身為純種魅魔的你，變成石像也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會解除石化復活。但他……這七年來他不都沒有復活過嗎。他能復活還是靠小哈爾帶來的[奇跡]。＂
薇薇安的臉上掠過一個陰暗的表情：＂我明白了。＂
她又不死心地伸手去碰觸那個紅藥水，但她始終碰觸不到。
＂靠著奇跡假借而來的時間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會像泡影那樣消逝嗎……＂她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不。靠著奇跡假借而來的時間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消逝。但你通過努力拿到的那個血清，可不是奇跡的產物。它會成功的。＂
貝迪維爾把紅色藥水滴落到帕拉米迪斯的石像上。
祈愿。努力祈愿。全心地祈愿。
然后希望這個愿望能成真。
說起來七年前那些時光，全都消逝了，被當做代價支付出去了。整個世界都沒有人記得貝迪維爾，除了帕拉米迪斯。
如果連帕拉米迪斯也消失了的話，真正認識貝迪維爾的人又少了一個。
那也未免太寂寞了……
啪啦。
石像開始開裂。聽見石像開裂的聲音，貝迪維爾也開始提心吊膽。他害怕裂開的不是石像的表面，而是整個石像碎裂成一堆散石。
幸好，他害怕的事情沒有成真。一些碎裂的石塊從帕拉米迪斯身體表面散落下來，露出其下豹人戰士的藍色毛皮。
還真的是藍色的。就和貝迪維爾記憶中第一次見到帕拉米迪斯那時候一樣。帕拉米迪斯后來接受了魅魔薇薇安的魔力，變成了翠綠騎士，他身體的毛發才從藍色變成黑色的。至于為什么＂翠綠騎士＂不是綠毛而是黑毛……這種事情就是個不解之謎了。
貝迪維爾想起了很多。帕拉米迪斯這家伙剛出場時還是獸人聯軍派來的刺客，想刺殺亞瑟。
這家伙靠著超越常理的速度和腳力在海面上疾奔那副光景，貝迪維爾如今還記憶猶新。
沒想到當時差點就讓亞瑟他們全軍覆沒的強敵，如今有老婆有孩子，還像這樣躺在棺材里，在貝迪維爾的船上等著被貝迪維爾復活。
……世事真是變幻難料。
開裂沒有停止，更多的石塊碎片從帕拉米迪斯身上剝離下來，露出帕拉米迪斯完好的身體。
而同時貝迪維爾也感到一陣不舒服，呼吸困難，身體開始虛脫。一部分的肝臟、半個右肺、大部分腸子都消失了，他吃力地半跪在地上。他也處于生命垂危的狀態，但他不會死。而且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是個無底洞，只要休息一晚就能回復過來，體內失去了的那些東西也會重新出現。
＂成……成功了。＂他說：＂他……大概能維持一分鐘的生命活動吧。快點！＂
＂嗯。＂薇薇安簡短地答應道，拿起注射器往豹人戰士的脖子上扎了一針。那個來歷不明的血清被注射到帕拉米迪斯體內，一滴不剩。
＂能做的就只有這些……接下來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薇薇安退后半步：＂拜托了，快活過來啊，帕拉米！＂
貝迪維爾默默地發動了[鷹眼]。
他認為肉眼無法看見的效果，說不定能被他那強大的直覺察知到。而[鷹眼]只是把那份直覺化成可視性信號，呈現于他眼前。
他是正確的。他能看到，有什么東西在帕拉米迪斯的身體里醞釀著，如同小火苗逐漸變成一團火焰那樣，不斷擴張，帶來變化。
帕拉米迪斯那奇異的藍色體毛也開始變色，變得深沉，變成灰黑。不是之前翠綠騎士那種邪惡的漆黑色，而是暗淡而有深度的灰黑。
……結果這家伙還是要變成黑豹嗎？
——[黑豹魔王.帕拉米迪斯]，之類的？
難道說獸人們被魔族的力量時，體毛都會一律變黑嗎？
貝迪維爾之前確實見過一名人類少年變成深綠騎士，頭發是變白的。也就是說人類和獸人都會受到魔族的魔力影響，而導致毛色改變就對了。只不過人類變白發，獸人變黑發……有意思。
然后貝迪維爾突然又想到伊萊恩。不知道那家伙是天生的白子，還是受到某種影響才變成白毛的。伊萊恩算不算是獸人也沒有定論，如果他原本是人類，后來被美尼斯改造成＂完美生物＂，那應該是人類變成白發的＂魔人＂，再從那＂魔人＂的狀態擬態成其他獸人的模樣？
＂沒問題，＂貝迪維爾地哼道：＂轉化過程十分順利，我能看到血清的魔力在他體內流動，變得均勻。＂
＂太好了。＂薇薇安低嘆，剛好這時候帕拉米迪斯的孩子們湊了過來，她于是張開雙臂抱住那三只豹子。
＂爸爸會順利復活的，對吧喵？＂小哈爾低聲問。
＂一定會的。讓我們耐心等下去。＂薇薇安摸著孩子的頭，答道。
＂老爸一直都是個幸運的家伙喵。＂塞費爾道：＂這次也走了個運，撿回一條命，不是喵？＂
確實。貝迪維爾心想。帕拉米迪斯這家伙好運到讓人羨慕的程度。有妻有兒，名成利就，危難時有親友踴躍相助，彌留之際也被親友簇擁著。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有個奇怪的想法在貝迪維爾腦海里冒出。但他忍住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口。要是他在這種場合里把這種話說出來，肯定會被全船的人當作瘋子吧。
就在貝迪維爾胡思亂想的時候，帕拉米迪斯也逐漸恢復了微弱的呼吸，開始醒過來了。
＂嗯…嗚……＂他在嘟噥著什么：＂我……我在哪里……？＂
＂帕拉米！＂薇薇安伏在醫療艙旁邊：＂你總算是活過來了！感覺怎樣？＂
＂…就像在地獄里悠轉了一圈。＂豹子低聲答道：＂嗷…頭好痛……＂
＂你還記得最后發生了什么嗎？你被誰襲擊了？＂薇薇安追問：＂難道是摩茍絲和卡奧斯干的好事？＂
＂不。和他們無關。＂豹人戰士有氣無力地答道：＂是我父親。是斯芬克斯老爹。他還活著。＂
＂斯芬克斯……！＂貝迪維爾驚道：＂那家伙果然是假死？＂
＂流星槍亙古尼爾被他搶走了……藏在亙古尼爾內部的[非洲之心]也落到他手上了……＂魔王支撐著爬起來，急道：＂不好……！那家伙果然是在打那些寶石的主意！你手上的黃金寶石[太陽之瞳]也有危險！＂
貝迪維爾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什么？可是……＂
他腦子里有個聲音在說。
＂哈？＂
＂船長，有來自大不列顛艦隊的緊急通信。＂伊芙的聲音突然響起。
被嚇了一跳的貝迪維爾全身毛發倒豎起來：＂……接過來。＂
＂貝迪！＂通信器中突然響起亞瑟王的叫喊聲：＂快！馬上打開電視！＂
＂電視……？什么頻道？＂
＂任何頻道！＂
＂伊芙——？＂
沒等貝迪維爾說完，一個大型全息顯示屏幕就出現在房間內，呈現在眾人眼前。
根本不需要去選擇任何頻道，因為目前在開羅播放的電視頻道全被神秘的信號劫.持了。
出現在屏幕上的正是一名帶著面具的獅人，明明戴著面具，他那張獅子臉依然極其容易辨認，根本就和沒戴面具一個樣。
是斯芬克斯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