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7章不可探究之暗(二十一)
與此同時(?),大不列顛的某處。
"他的狀況怎樣?"
模糊中聽見一個聲音,薩博想睜開眼。但他的眼睛似乎被布條蒙住,眼前一片漆黑。
"狀況很差。這家伙幾乎沒有心跳,生命體征微弱到幾乎隨時會死。"另一個聲音回道,他們似乎還沒有察覺到薩博已經醒過來了。
灰兔人青年薩博感覺自己應該是被綁在冰冷的手術臺上,全身被皮帶束縛著無法動彈。不過即使沒有皮帶的束縛,他也沒有力氣去動彈。他很機智地保持著這個狀態,一動不動,假裝自己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那就給他打強心針,給他各種補劑續著他的命,等他的生命體征穩定下來了再進行審問啊!"另一個聲音煩躁地說。
"男爵,我不認為這有用……這家伙已經到了碰一下就會死的地步了,再折磨他的話,想不死都難。國王已經下令要我們把抓回來的人全部活著送回去。如果有人在這里死了,事情便無法交待啊。"
"我管他什么國王!那家伙只是個走運的暴發戶而已!既不是貴族出身也沒有血統證明,那種不知道哪里來的野王算什么!"
"男爵,說話要注意啊,這話要是傳到國王的耳中……"
"我走了。"那個男人怒氣沖沖地說:"時間已經不多了,你們無論如何都要從這家伙嘴里問出情報來。如果沒有辦法拷問的話就用吐真劑,如果吐真劑都沒效果的話就用你們能想到的一切方法對他進行精神拷問,總之給我撬開他的口!你們怕國王怪罪你們,反倒不怕我這個直屬上司了?我發起火來可以把你們和你們的家人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那時候你們已經不用去擔心國王的怪責了!"
"……是,是的,男爵大人。"那人目送那個憤怒的男人里去。
"真麻煩……"那名男爵走后,現場里剩下的人在竊竊私語:"所以到底該拿這家伙怎么辦才好?"
"等他醒來之后,吐真劑還是要試一下。"另一個聲音說。
"沒用的,對人類有用的吐真劑,用在獸人身上效果微乎其微。加大劑量又會把他毒死。"
"榨腦術呢?我記得這個基地里有收繳狐貍們的技術,榨腦術應該也是有的吧?"
"用一次就會把他的腦子燒壞,而且也無法保證能問出我們想問的問題來。你確定要這樣做嗎?"對方答道:"要是他的腦子燒壞,變成傻子了,真的算是[完好地活著送回去]嗎?國王不會追究我們的責任嗎?"
"責任由男爵他們扛。"
"哈哈哈,想多了!那些大人物們狡猾的很,到頭來會把責任撇得一干二凈,卸到我們的頭上來!他們就是這樣的人吶。"
于是現場的人們陷入了一陣沉默。
"我倒是有個辦法。"另一個聲音說:"總之在不把他殺死的前提下精神上羞辱他就行了,對吧?把他的大腦連接到那個模擬現實的機器里,在里面把他折磨個半死,讓他開口。"
"那不就和用了榨腦術差不多嗎……"
"至少不會燒壞他的腦子。"
"我贊成這個提議。時間不多,趁他還沒有醒過來,我們動手吧。"
他們以為薩博還沒醒來,以為薩博聽不見這一切,以為薩博對那個虛擬技術一無所知。
但是實際上,薩博已經決定咬緊牙關撐過去了,他知道自己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哪怕對方在虛擬的世界里怎樣殘酷地折磨他。
不久之后,有頂頭盔似的東西扣在他的腦門上。
"他還沒有醒過來,這樣能行嗎?"有人問。
"他不用醒過來,系統會自動和他的腦神經連接,強行喚醒他的潛意識的。"
啪滋。伴隨著一陣電震般的感覺,有某種景象強行被灌注入薩博的腦子里。
鐵籠。黑暗的囚牢。骯臟的地板。刺鼻的氨水味。
薩博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周圍,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真實。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了一切,說不定就會被眼前的景象騙了,以為自己被抓走,現實的他身在這個地牢里。
當然,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什么狀況。明明動完那樣的大手術,現在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卻沒感到手術后的疼痛,證明這里確實只是個虛擬世界,并不是現實。
那些家伙們接下來大概要把他帶到外面折磨個半死,騙他說出情報來。但那些折磨全都是在虛擬世界里發生的,哪怕他被折磨得永久傷殘,現實里的他也不會受到影響。只要知道這點,薩博就有勇氣去面對和承受。
"就是你么。"一個面容呆滯,臉色蒼白的男人出現在牢籠之外:"出來。是時候該把你削成人棍了。"
"……什么?"
"他們說要在不讓你致死的前提下折磨你,讓你開口說話。但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先把你小子的手腳砍掉,讓你沒法逃。再把你身上的皮一點點剝掉,讓你承受世上最大的痛楚。之后就是剔骨剜肉,摘掉內臟,讓你只剩一個腦袋。把你的腦袋泡在維生液里勉強讓它活著,用電流永無止境地拷問,讓你知道什么叫做絕望。"那個殘酷的男人說:"等你連求生的欲望都放棄了,我們再來談[讓你開口說話]。只不過那時候你已經開不了口了,哈哈哈。"
薩博皺了皺眉,知道事情并不簡單。
"嗯……哇啊啊啊啊啊啊啊!"當拷問者把薩博固定在手術臺上,用鋸子一點一點地鋸下他的前臂時,他才知道實際有多疼。
明明只是一個虛擬世界。但它虛擬出來的景象的痛覺,卻有依然是如此真實、如此刻骨銘心的疼!薩博的手臂被一點一點鋸斷的時候,他甚至能感覺到骨鋸的鋸齒正在撕裂他的皮肉、把他的骨頭一點點割斷,帶來的,持續不斷的劇烈疼痛!
普通人在承受這種痛楚的時候,早就暈過去了。但身在某個虛擬系統之中的薩博卻無法通過暈厥來逃避痛楚,他不得不保持清醒承受下手臂被鋸斷的每一份疼痛。
(糟糕……)
溫熱的感覺在他下半身蔓延。他不知道這是在虛擬世界里才有的事,還是已經影響到了現實中的他。
(超疼的……!)
眼淚鼻水不斷狂涌的他掙扎著,抽搐著,但那份痛楚有增無減。他們鋸斷了他的手臂,緊接著又去鋸的右腿。撕心裂肺的激痛從他的斷肢上不絕傳來。
明明只是幻象,明明全都是虛假的,但這一切居然比現實還讓人難以承受!
(救命……!)
(誰來……救救我!)
"沒人會來救你的。放棄吧。"行刑者冷酷地笑道:"在這時間被放慢為現實的十分之一的世界里,我們有大把時間慢慢玩耍。在你被玩壞之前,不要停下來啊!"
薩博突然感受到了絕望。
沒錯,沒有人能救他。且不提什么時間被放慢為十分之一了。即使時間沒放慢,現實中的他也身處在一個無人能找到的神秘的地下基地里,誰會來救他呢?
他的上司丹尼爾?那家伙只有一個人。沒有龐大的情報網支持,他不可能找到這種地方來的。即使他能找到這里來,僅憑他一個人,又怎么可能穿過整個基地大量的警衛,到達薩博所在的這個地方,停掉這個該死的模擬裝置呢?
(疼……好疼!)
他被鋸斷的手臂鮮紅狂噴,疼得他頭皮發麻。現實中的人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暈厥了,但被困在模擬系統中的薩博依然沒有暈過去,還清醒地接受著這無盡的折磨。
(已經……撐不下去了!)
他甚至想過在這種時候開口招供,把梅森的事情說出去。為了找他一個人,大不列顛某個組織居然在愛丁伯爾格老城區搞出那么多的事情來,出現了如此之多的死傷者。不管梅森是誰,他的身份太危險,已經不是薩博這種小人物能夠包庇得來的。現在把梅森供出去的話,說不定還能讓自己全身而退。否則就太遲了!
然而當薩博有這個想法的同時,他的腦海里也浮現了梅森的背影。
那孩子的背影中透漏出無可忽視的孤單與寂寞。薩博總是不由自主地把那個背影和他亡故的母親的背影聯系在一起。
也許正是因為當初看到的那個背影,薩博才會義無反顧地把梅森收留在自己家中的。他說好了要保護梅森,不讓他被那些壞人抓走。
(當初下的決定,現在才要反悔嗎?)
(絕不!)
他咬緊了牙關,繼續承受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行刑者已經鋸下了他另一條手臂。他現在看起來可謂全身一片狼藉。還差把他的左腳鋸下了,他就徹底成為一根字面意義上的人棍了。
(你們可以拷問我,可以用一切手段羞辱我……)
他甚至用力到把自己的牙齒咬碎了。
(但你們,絕對無法讓我屈服!)
他的意志變得堅定起來。他的身體卻逐漸在變成透明。在這個所謂的模擬系統里,那些虛構的人物還在拷問著灰兔人青年的身體,把他的身體切得支離破碎。然而薩博逐漸卻感覺不到痛楚了,也許是他知道這一切全都是虛幻,他想到辦法遮斷了自己的痛覺。
(對了,原來如此!)
他明白了一切。
他的能力可以讓自己控制動物,可以把自己的感覺和別的動物連接在一起,實現所謂的[感覺共有]。控制別的動物時,動物們感受到的一切,都會如實地傳達到他身上。不管是從烏鴉耳邊吹過的夜風,還是地溝老鼠腳下感到的冰冷,甚至連蝴蝶嗅到的花香,他都能感受到。
[感覺共有]這個過程反過來運作,自然也是一樣的。他可以選擇不與自己的身體進行[感覺共有],讓自身本該感受到的一切,全部被忽略。
他可以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作自己的身體。如是一來,在這里躺著的果然只是一具"冰冷的尸體",根本與他無關。
于是,他釋然了。又或者說他不在乎了。哪怕面前的人在不斷切碎他的身體,從他身上割皮剜肉,他都只把這一切當作是幻覺(而且這確實只是幻覺)。他甚至覺得在他面前忙活個半天,做著無意義的事情的那名男人,十分可笑。
"忙了半天,你就不累嗎?"灰兔人青年一臉平然,嘲諷地說:"要不要先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