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6章不可探究之暗 (十)
與此同時(?),非洲的紅海石柱林,大不列顛戰艦——進擊的帕拉米迪斯號內。
伊萊恩緩緩睜眼,身上帶著一種慵懶的倦意。
他轉頭看了看床邊的時鐘,發現現在才晚上十點不到,他大概睡了一個多小時吧。之前也是這樣,睡一會兒就醒了,這絕對不是偶然。
他伸出手,就這樣躺在床上看著自己毛茸茸的獅子爪子。白獅人的變身還沒有解除,應該說是想解除都解除不了。只有當他給人做手術的時候強烈地想著去救誰,才能短時間內變成人類的模樣。但手術一完成,他就變回這副模樣了。除此之外什么變身都用不出來,既變不回去白熊人的模樣,也變不成白龍人。
明天的圓桌試煉擂臺賽決賽,到底該怎么辦才好呢?難道真的要用這個白獅人的變身來打贏嗎?伊萊恩甚至完全沒能熟練運用這個變身的能力,又或者說這個變身的能力還充滿謎團。
(雷歐……)
(失去了那么多,真不想連剩下的那點也失去啊。)
他嘆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這里應該是康士坦丁在大不列顛戰艦里的單人房間,房間里充滿著醫生們身上總粘著的那種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哪怕那個氣味已經被稀釋過。一旁,康士坦丁躺在沙發上昏睡得如同一團爛泥,怎么搖怎么吵都弄不醒。也難怪,康士坦丁今天主刀過兩次超高難度的大手術,他已經徹底累垮了。
但伊萊恩應該也沒有好上多少,他也有參與那兩次大手術,而且他又在康士坦丁體力不繼的時候接手。他也應該身心俱倦才對。然而不知道為什么,他才睡了一個多小時就醒來了,現在的他的身體處于一種既不疲勞,也不是精神飽滿的狀態。不知道這是不是這個獅人變身的特性。
伊萊恩倒是知道,非洲草原上野生的獅子一天會睡十八到二十個小時。這些慵懶的大貓是因為氣候的炎熱和無事可干才睡那么多的。但它們睡覺也永遠不會深睡,很容易就會被驚醒。說不定獅人族也和獅子有點相似,睡覺永遠不會深睡,睡覺短時間就能快速恢復體力,卻永遠不會完全恢復。
既然叫不醒康士坦丁,這里就沒什么可看了。伊萊恩披上外衣走出房間,準備回曙光號。
"魔像大師?"在走廊上有誰走過并說著,是圓桌騎士帕西瓦和他的助手朱麗葉盧斯福。伊萊恩瞬間認出了帕西瓦,但對方認不出變成了白獅人的伊萊恩,所以只是輕微點了一下頭就繼續走。
"如果是用魔像大師的技術,那孩子一定還有救的。"朱麗葉繼續說著,一點都沒有在意走廊上的伊萊恩"再怎么微弱的光魂,只要放進[完美魔像]的核心里慢慢培養的話——"
光魂。核心。這段對話引起了伊萊恩的注意。他于是裝作要離開船地同樣在走廊上走,實際卻遠遠跟在這兩人的背后偷聽。
"可是那位神秘的魔像大師已經消失了半個世紀。象牙塔的法師們都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帕西瓦又說"他最后留下來的[完美核心]的設計圖還被南非當國寶藏著,不可能拿到手的。"
南非。[完美核心]。伊萊恩越聽越是被吸引住。用那種東西說不定有辦法把藏在伊萊恩體內,處于消逝邊沿的雷歐波特的光魂給救回來。如果那個衰弱的光魂復活了,并且移植到魔像的核心里去,在重啟魔像的話……
——這算不算是復活了雷歐波特?
"反正陛下最近也打算和南非交涉一次的,為了[文蘭地圖]。"朱麗葉又說"請懇求陛下,讓陛下也對這事進行交涉吧。即使南非不把[完美核心]的設計圖分享給我們,也至少讓他們把其中一個核心的成品交給我們用。那孩子對計劃太過重要,無論如何都必須救活。"
"你的想法我不是不能理解,但這樣做難度實在太大——"那兩人越走越遠了,伊萊恩沒有去追,因為前面就是分岔路,一個往甲板的方向,另一個向船內更深處。伊萊恩繼續跟在那兩人身后很不自然,只好做罷。
"南非……"他卻默默地打定了主意。
回到曙光號后,伊萊恩一臉慵懶地走進公共休息室,打算喝點可樂提神。
貝迪維爾也在休息室里吃著什么,好像是某種用雞蛋和面粉制成的小煎餅。豹人青年奎格在一旁的廚房里擺弄著,說不定就是他在做的夜宵。
"喲,伊萊恩,過來吃夜宵嗎。"貝迪維爾說"這個很好吃啊,你得試試。"
"……嗯。"白獅人支支吾吾地說,從冰箱里取出一瓶可樂,坐下喝著。
"那個,你、你們要去南非?"他問。
狼人青年的耳朵動了動"你怎么知道的?"
"聽、聽說過一下。"伊萊恩道"我可、可以一起去嗎?"
"你想去干什么?"貝迪維爾皺眉道"以你這副模樣,南非共和國百分之一百不會允許你入境的。"
南非圣民共和國鼓吹"人類至上主義",對獸人歧視得極其嚴重。特別是,南非曾經主導滅過的索里斯王國,他們對獅人族一直懷有最大的戒心。哪怕有亞瑟王的保薦,這個樣子的白獅人伊萊恩也絕對不可能拿到南非的入境簽證。
"我、我會想辦法的。"伊萊恩答道。總之在進入南非之前讓自己恢復成別的形態就可以了吧。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貝迪維爾又緊張地追問"為什么那么想去南非?"
"那,那個……"伊萊恩頓了頓,他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真正目的說出來,但剛他從帕西瓦那里聽到過另一件事,剛好可以用來做借口"想、想要[文蘭地]——"
"噓!別說出來!"伊萊恩還沒說完,貝迪維爾就慌慌張張地捂住白獅人的嘴巴"天!你從哪里聽說過這個的!你對我們的計劃到底了解有多少?"
"嗯,啊……"嘴巴被捂住的伊萊恩反正也回答不了,干脆就支支吾吾地哼幾句蒙混過關。
"混賬。"貝迪維爾松開手"是團隊里哪個大嘴巴把這事泄露了嗎?然后你從康士坦丁那里得知的事情?……算了這不重要。但你為什么會想要[地圖]?這事和你完全無關吧?"
"不、不能說……"伊萊恩狡猾地答道,其實并不是不能說,而是他說不出原因(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文蘭地圖)。
"不說也罷,反正你只是想在南非搞事情,為雷歐報仇什么的吧。"貝迪維爾自己亂猜道"勸你還是別這樣做的好,太幼稚了。哪怕你在南非興風作浪,為那個國家帶來巨大的損失,死去的人也不會復生,雷歐不會感到高興的。"
這話戳到了伊萊恩的痛處"要、要你管……"
"你這個態度是求人的態度嗎?"貝迪維爾白了伊萊恩一眼。
"對不起……"
"算了。我可以想辦法讓你參加那次行動,前提是你別搗亂。"貝迪維爾看著變成了白獅人的伊萊恩,那長得和雷歐波特很相似的臉讓人感觸良多"變成這個樣子,相當于雷歐波特還在你體內活著。你可不要做太讓他丟臉的、太讓索里斯王族丟臉的事情啊。"
伊萊恩沒有回話。
"煎蛋餅。"奎格拿著一盤剛做好的、熱騰騰的蛋餅過來,放在伊萊恩面前"請吃吧。"
"……我?"
"這是在慰勞你,畢竟你救活了他弟弟圖格。"貝迪維爾解釋道"雖然只是夜宵,但這是奎格很用心做的,好歹試一下吧。"
伊萊恩勉為其難地拿起盤子里的煎蛋餅,吃了一口。
沒有味道。就像在吃沙子一樣。
"好……好難吃。"白獅人少年低聲說。
原本面露微笑,以為可以討好到伊萊恩的奎格,臉上突然露出失望的表情。
"喂喂,不至于那么差吧?"貝迪維爾搶過一塊煎蛋餅試吃了一口。外面是金黃松脆的蛋餅皮,里面是蓬松柔軟的餡兒,甜度適中,熱騰騰的感覺瞬間在喉嚨里化開,一點都不膩。這說不上是世界上最好的零食,但這絕對可說是高級品,是美食中的美食了。
"好吃。"狼人青年于是說,然后忍不住給白獅人的腦門狠狠地一拳"什么叫做難吃,胡說八道!明明這么好吃!"
"……難吃就是難吃。"伊萊恩卻很倔強地答道,捂住長了個包的額頭幽幽地看著貝迪維爾"說、說實話不行嗎?"
"或許是不合他口味。我重做。"奎格忍住委屈,說道。
"不用理他!他是在無理取鬧而已。"貝迪維爾怒道。
"……我回、回去睡覺了。"伊萊恩喝光那如同清水一樣淡而無味的光子可樂,轉身就走。
"你更喜歡吃什么?咸的?辣的?"奎格慌忙問道"明天早飯——"
"不用管我。"白獅人少年眼帶淚光地轉頭看著奎格"不管你怎、怎么做,都不、不可能比雷歐做得好吃的!"
然后他就疾奔而出,消失在門外。
"那個小混蛋……!"貝迪維爾氣得滿臉通紅"不用在意他,奎格。"
"可是……"
"他只是沉浸在悲傷里不能自拔而已。時間會治愈一切,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會好起來的。"
(時間會治愈一切。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全是樂觀主義者。)
告別了貝迪維爾以后,奎格偷偷地摸到伊萊恩的房間前。他端著新做好的、用上不同餡料、有著不同口味的煎蛋餅,打算送給伊萊恩品嘗。但他聽見房間里一陣極其微弱的啜泣聲時,不禁猶豫著要不要敲門打斷之。
但門內的人聽覺極佳,似乎已經察覺到奎格的靠近,啜泣聲很快就停止了"誰?"
"可以進來嗎?"奎格這才下定決心去敲門。
"……進來。"
于是奎格推開門進去了。看到的是坐在床邊,想要盡力隱藏自己哭過的痕跡,眼角的輕微紅暈卻沒能及時消退的伊萊恩。
"做了不同口味的蛋餅……要試試嗎?"
"我不是說過了,不管你怎、怎么做都不可能做得比雷歐做的好吃。"伊萊恩怒道,用沙啞的聲音責備"別、別來煩我!"
"那么,"奎格卻把盤子放在桌上,走到白獅人少年面前"還有什么,可以為你做的?"
伊萊恩皺了皺眉"什么都可、可以?"
奎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