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橋盡處靈氣飄搖,有不生不滅之感,實則乃是一片薄薄霧氣籠罩天地,他把衣袖一揮便就散開云霧,也未有猶豫施施然踏入里間。忽的他眉間一跳,似乎有極為兇惡之物撲殺過來,面上更覺火辣焦痛,好似被焰火炙烤一般。他當即將周身寶光一撐,頭頂一輪金剛法相懸浮,頓有寶相莊嚴姿態。
只聽數聲吼叫嘶鳴,又有炎炎火浪升起,便有兩團火焰朝著他面門撲來,洶洶火浪可熔巖石金鐵。他頓時清喝一聲,起了六如金剛身,把雙手探出一把抓住兩團火焰也似的怪物,隨即雙手用力一捏,只聽幾聲哀鳴伴著咔嚓裂響,那兩團火焰便就化作火焰靈氣飄散開去。
他見火焰散去,雙眸一凝,環首四顧,見著眼前已是一座龐大輝煌、巍峨古樸宮殿,熠熠寶光幾要將他目光遮住。他心中警惕非常,未入問坤殿之前便知此處危險重重,絕然不可輕視。他神情若凝,舉步邁出,卻覺足下如有千鈞,沉重異常。他走出幾步,腳底驟然傳來一陣顫動之感,恍若地覆。他不由足下一頓,大喝一聲,現出六如金剛法相身。
轟隆之聲自腳下玉階傳來,震震顫顫,那玉階頓時飛卷起來,轟轟聲響震得云沐陽幾乎不能站穩。足下沉重如負重千鈞,他只把寶光撐起,身后六如金剛法相身陡然化作數丈大小,將傾倒而來的石塊盡數拍開。片刻后,亂石漸停,卻見眼前生出座座石山,根根石柱,看著好似隨意生長出來,實則又是暗含玄機。
他細細一看,不由眉頭微鎖,片刻后道一聲,“原是石林陣。”初時見著這根根石柱他便有些懷疑,只是又覺著其中些許不同,驗看幾番后便已經確定這便是原陣峰下石林鎮。只是比之原陣峰石林鎮多了許多變化,而且此處更是多了一分殺機。
舉步邁出,便有咚咚聲音響起,如若擂鼓,每行一步,玉階便是震顫一聲,石柱方位好似也隨著他步伐走動而變換。他稍一低眉,起手一指飛出數團法光,撞在石柱、玉階上,卻見石柱、玉階凹陷下去,將那須臾法光便是不復存在。
他見狀不再遲疑,御風而行,腳踏天罡、指御玄法,片刻之間便是入了石林陣中。然而他卻不敢松懈,突然他身上穴竅一跳,似乎有一枚寒針刺入。他立時一抖雙肩,便聽得嘶吼之聲,兩團灰蒙蒙的光芒自石柱上跳了出來,直撲他面門。他當即運足法力起掌一拍,便聽得石塊碎裂之音,只見石屑揚塵,化作一團靈氣就消散開去。
一步之間似乎隔有百里之遙,任憑他法力激蕩之間,過得半刻仍是被困在一處石林當中。只是他卻沒有一絲焦躁惱怒,反而極是耐心,又小心謹慎,身周撐起寶光,手中拿著一枚金印。
再是往前,曲曲折折,竟是有數十只石頭怪獸從四面八方撲殺過來。他卻只眉頭微微一緊,斷喝一聲,頭頂浮出一團赤金火云,雷霆叱咤,便有無數雷光自云中降下,將一干石獸劈得粉碎。一路雷光掃過,不多時便見石林盡數消失,只余石屑飛塵,少時塵屑散去只見一座巍峨大氣宮殿聳立在前。兩只頭生獨角形如麒麟的高大神獸雕像坐落一座洞府門,口中含珠,栩栩如生,威勢逼人,令人不敢直視。再一望去宮殿金瓦之上,有一團碧玄云光內蘊神氣,恍惚之間好似有一只鵬鳥戲水。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
云沐陽施施然踏了出來,散去塵埃,忽聽得一爽朗童音正在吟誦經文。他不由放目望去,只見兩只神獸雕像上各坐著一粉雕玉琢的仙童。皆是扎著沖天揪,其一著紅色肚兜,肚兜上繡有一個仙童腳踩金蓮懷抱一條龍須金鯉,另一童子也是一般打扮,只是紅肚兜上卻是一個童子腳踩銀蓮,銀鯉入懷,笑得很是歡暢。
“休來誆我,休來誆我,夫天之大,涵蓋十方,夫地之廣,囊括六合,即合陰陽。這鯤鵬不拘于神,不拘于形,已是超脫之象,不可見,不可名,不可語。大塊者,焉有如此龐然巨物?定是你假托名家之言。”銀鯉童子把玉手一指,正色道,“不與天地相合,便是與道背離,豈是長久之言?”
“我何必誆你?”金鯉童子嘟唇噥噥,忽的仰起頭來,傲氣道,“此乃我大逍遙大洞天南華道祖之言妙,可在經文之中找尋,豈有假托之說?”那童子說著突然轉過頭來,朝著云沐陽笑問道,“你這少年道人可是知曉鯤鵬之言?”
云沐陽劍眉鎖起,往前跨了幾步,打了個稽首,正待說話,卻見兩個仙童眉心一點豪光閃爍,驟然不見。他立時運轉法力,環首四顧,此間兇險不一定是物,還有可能是念,兩者相成相合,不能分割。
“原是天工倒影。”片刻后,他眉頭舒展開來,朝那府門望去,瑞靄千重迷人眼,祥云若飛逼人眸,他透過云靄霞霧,只見高大牌匾上鑲嵌有一面光氣流轉的銀鏡,上有云紋符箓,花鳥魚蟲,恍惚能照遍天地萬物。
他先是一驚,隨即不由暗暗點首,天工倒影乃是天地法力將千數年前發生之事映入鏡中,又歷經千年氣機轉變,只要天時地利相合便可將當年發生之事投影下來。如是尋常道人見此定是以為乃是真有人物在眼前,實則不過是虛影假象。
“大逍遙大洞天?”他神色一怔,少時又是恭敬起來,朝著府門就是大禮一拜。他邁步而行,看著似乎不過幾步路,然則用了一刻仍是在原地踏步,不能走到府門前。少頃,他眉頭一緊,便就御起天涯咫尺神通,瞬息之間已是站在府門前。卻聽耳邊一聲驚雷炸響,云紋符箓銀鏡上一道豪光閃過,便聽得一驚雷似也的清喝之聲,“哪來的野道人,竟敢覬覦仙宮洞天府闕,還不速速離去?”豪光閃過,一個白衣皓首老道手持法劍,在鏡中一跳,起劍便是急電一刺。
云沐陽立時把袖一揮,身形借助云光御風倒退,其后起了食、中兩指,見著飛劍刺來立時將劍刃拿住。少時法劍化作一團精氣便就散了。他不由凝眉,若是尋常修士認出天工倒影,又驟然間者有法劍殺來,定然也會以為乃是虛影,如此肯定是身死劍下。
“大羅浮黎洞天坐,子虛御風問道說,萬載千秋靈真禍,九天逍遙星辰落。”那白衣皓首道人手中拿劍,再是刺來,然則還未刺出便漸漸化作虛影。只是他那歌聲恍若九天中來,此時靈光散滅,那歌聲似乎又回返九天之中。
云沐陽起指一點,放出一團五色煙云。那法劍已是堪堪到得鼻翼,他只輕輕吹了一口氣,卻是將最后一點靈光也是吹散,便就大袖一擺,灑然前行。大門無人自開,一股磅礴氣勢自門中擠壓出來,清新靈息將他周身裹住。
只見著漫天星辰,好似夜空,然他還未定目回神,卻見東西一輪明月昊陽各自冉冉升起。昊陽之中一只三足金烏周身火羽振翅而翔,口中噴著烈火,又有一只玉兔雙爪捧著桂枝在皎月來回蹦跳,忽的人立而起,似乎茫然。
只是這景色還未停留多久,便就有一聲浩大聲響,似有巨物摶風御氣而來。他立時抬首望去,但見夜空之中恍若一股玄水遮天將蒼穹遮住,星辰光芒也是不能看見。忽的,那玄水呼呼一震,便就發出無邊氣浪朝著兩側涌去,皎月昊陽受這一擊激烈一晃,頓時化作一團濃厚精氣,少頃,消散在夜空之中。
滄溟玄水山河卷,敢遮蒼穹星辰芒,摶風扶搖九萬里,蔽去日月天地光。
“鯤鵬也,如是哉?如是。”云沐陽由衷發出一聲感慨,胸中激蕩,似乎也欲乘風遠去,一股快意逍遙之感,幾不能名狀。
他心中一時難以平靜,暗暗運轉《逍遙正法書》卻覺玄法與天穹玄水遙遙相互呼應。過得片刻那一道垂天之云似乎還在眼前,他只就地趺坐下來,吐納氣機,只覺天地之間無數靈機灌入肺腑丹田又流入三山鼎中,四肢百骸,渾身暖融融,竟是從未有過如此舒坦。
又過得半個時辰,他自地上立起,仰望穹宇,一時就是怔住。天之蒼蒼,地之茫茫,大道如是。
“你這少年郎,究竟是何人?你從何處而來?你又欲往何處去?”穹宇之中一片玄羽輕輕飄落下來,正好落在云沐陽掌中,他一抬首,但見一羽衣星冠道人頭上頂著驚天法相,足下踏著滔滔玄水飄飄而來。
“你這道人既從來處來又到去處去,焉能停留在此,速去速去。”云沐陽仰起頭來,不知何故,心中便有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