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為人極有主見,當初她不贊同父親張角起兵便敢和張角分道揚鑣,可想而知其性格剛烈,大膽至極。同時張寧也極為聰慧,很明事理,并不像尋常女子般短視,更不會做出因小失大之事。
見南燁法師和蔡琰深夜來訪,張寧便知有事。為難南燁并非她真的不想相助,只是為了出口氣罷了。正可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見南燁法師當面認錯,張寧的氣也消了不少,讓開門口將蔡琰和南燁請進屋里。
南燁和蔡琰也不兜圈子,直接將來意向張寧道明。張寧聞言微微一笑道:“這有何難?只要法師說話算數將白騎換回,我便幫昭姬姐姐換一副面容。不過此計真能管用嗎?”
“管用!管用!只要能讓昭姬變換樣貌,此計就成功了大半,定能蒙混過關。換回白騎之事就交給我了,保證絕不食言。”南燁聽張寧說的輕松頓時大喜。
張寧見南燁對蔡琰如此上心,竟敢行那欺君之事,心中十分感動。同時她也很羨慕蔡琰能遇到如此相親相愛之人,甚至可以說有些嫉妒。因為張角起兵造反之時,張白騎便沒有和張寧一起離開。此時見到南燁法師為了蔡琰竟然欺君,甚至揚言造反,她又怎么沒有醋意?就算這醋吃的很沒道理,可是女孩兒家的心思就是這般不按常理。
心中微酸的張寧不想讓南燁二人看出自己心事,與蔡琰玩笑道:“法師為了姐姐可真是費盡心機,可見法師是愛煞了姐姐。不過我有一點不明想問姐姐。”
蔡琰道:“妹妹這次可是救了姐姐一命,有什么想問的盡管道來。”
張寧笑問道:“法師因為愛慕姐姐,要與姐姐終生相守才不愿姐姐進宮。可姐姐難道就不想進宮去享受那榮華富貴嗎?小妹我可是都有些動心呢。若是能成為皇后母儀天下那該有多好啊!”
蔡琰聞言臉色一沉道:“妹妹此言差矣!難道我在妹妹心中就是那等愛慕虛榮之人嗎?光華待我如此,我若貪圖榮華富貴辜負了他的情義豈不是天理難容?”
張寧見蔡琰動怒忙道:“姐姐莫要生氣,小妹只是說笑而已。姐姐與法師一往情深,不為生死富貴所動,當真讓妹妹羨慕的緊。全天下不知有多少女子想要進宮陪王伴駕還不能夠,姐姐和法師卻要想盡辦法推卻,妹妹可是佩服的很。”
南燁聞言還以為張寧真的有心進宮,于是說道:“張姑娘切莫以為那深宮內院是什么好去處,有多少女子在其中空耗韶華,又有多少女子死于勾心斗角。那里面的黑暗絕非常人可以想象,張姑娘大可不必羨慕。”
張寧聽南燁說的言之鑿鑿疑惑道:“法師將那皇宮內院說的如此不堪,是否言過其實?”
蔡琰也道:“來此之前光華便形容那內宮是骯臟火坑,難道說光華熟知那深宮之事?”
在張寧、蔡琰來看,皇帝的內宮家事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不過對于南燁來講,宮斗劇在電視上都快被演爛了。那些宮中妃子給南燁的印象便是一個個心腸狠毒如同蛇蝎,為了爭寵無所不用其極。若是一個好女子進宮,不是被別人整死整殘,就是變成一個更毒的婦人整死其他人。簡直可以形容為不在內宮中變壞就在內宮中變態,總之沒有什么好結果。
南燁當然不能給她們兩個女孩兒講什么宮斗,就怕帶壞了她們。所以只能道:“那深宮之中確實并非好去處。正可謂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集一身,妃子宮娥成百上千,而皇帝卻只有一個,真正能被皇帝寵幸的女子寥寥無幾,大多數都要過那孤苦伶仃,獨守空房的日子,白白浪費了大好時光。
那些宮娥采女表面上陪王伴駕似乎盡享榮華,可她們心中的苦楚又豈是外人可以知之?有那宮怨詩道:紗窗日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一首劉方平的《春怨》道盡了宮人命運的可悲之處。蔡琰師從蔡邕精通詩賦,張寧是張角一手帶大也頗有文采,兩個女孩兒自然能體會到詩中意境。
蔡琰知道南燁寫字還要她教,所以從沒想過南燁的文采如此之好,心想這詩定是共和國中的宮女所作,被南燁法師聽來。只是不知道這共和國中的宮女又怎么知道漢武帝金屋藏嬌的典故。(詩中的金屋暗指與人世隔絕的深宮。)
張寧不知南燁的詩文水平,可她也覺得南燁法師作不出這種宮怨詩,認定南燁這詩文是從別處聽來的。于是便道:“不知法師從何處聽來的這首詩。此詩意境極佳,可卻是一人之辭,若法師因此便道宮中女子處境凄涼,未免有些以偏概全。”
南燁見張寧不服,腦子一轉又想起幾首應景的詩來,經歷過高考的南燁別的不行,死記硬背的功夫還是有的。為了高考他可是沒少背誦古文,當時背書的時候他還覺得背古文既痛苦又無用,如今才發現知識就是力量,甚至還有些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
南燁沉吟了片刻后說道:“張姑娘,我這詩可不是以偏概全,而是管窺一斑可知全豹。若是你不信,便再聽這幾首詩:
玉樓天半起笙歌,風送宮嬪笑語和。月殿影開聞夜漏,水晶簾卷近秋河。
新妝宜面下朱樓,深鎖春光一院愁。行到中庭數花朵,蜻蜓飛上玉搔頭。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南燁開口便是四首詩,分別是顧況的《宮詞》,劉禹錫的《春詞》,杜牧作的《秋夕》和元稹所作的《行宮》。四詩一出,蔡琰和張寧全被震住了,詩文中那凄涼落寞和孤單之意,只是聽聽便讓兩個懷春少女心寒膽顫。
蔡琰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問道:“光華詩句中的玄宗是哪位帝王?為何奴家從未聽說?”蔡琰博覽群書,她不知道的典故還真不多,故而有此一問。
南燁被蔡琰一問便知道自己說走了嘴,這玄宗是指唐玄宗李隆基,蔡琰當然不知道。所以之好含糊道:“這玄宗是共和國中的一位古帝王,昭姬自然不曾耳聞。”
張寧聞罷幾首詩后早就對皇宮內院失去了幻想,只是她性子要強不想被南燁輕易說服,便有些賭氣道:“法師所言皆是那些失寵的宮女,又是法師故鄉之事,我就不信憑昭姬姐姐美貌如花,進得宮去會失了寵幸,說不定還能做上皇后呢。”
南燁也看出張寧成心較勁,哼了一聲道:“失寵還是好結果!若是被卷入那爭寵的權力漩渦才是死無葬身之地。既然你要聽,我便給你講一樁本朝秘辛,乃是我用法術探知,你可不要外傳。”
張寧一聽南燁要爆料皇宮內幕頓時來了精神,由此可見,但凡是女孩子就沒有不愛八卦的,就算是太平圣女也不例外。
只聽張寧催促道:“法師快講,若是法師言之有理,我必助法師一臂之力,竭盡全力也不能看著昭姬姐姐入那人間煉獄。”
南燁見張寧催促,反問道:“你可知光和四年陛下欲廢何皇后一事?”
張寧搖了搖頭,這種宮中秘聞便是朝堂大臣也不一定全然知曉,更別說是張角之女了。南燁又看向蔡琰,見她也一樣搖頭,就知道此事在此時確實還算一樁秘辛,只有后世史書才有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