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峰上。
賀長纓煮的觀音醉茶香散盡,小巧的火爐也已經熄滅,爐灰冰冷。
驀然,空間泛起一陣波動。賀長纓陡睜雙目。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張陌生而熟悉的面孔。賀長纓先是一怔,緊跟著兩人相視而笑,先是微笑,接著大笑,最終,兩人拍著桌子縱聲狂笑!笑聲中有著說不盡的肆意張狂!
笑著笑著卻又痛哭起來!
撕心裂肺,涕泗橫流!
良久,賀長纓長身而起,離開觀日亭,向東方走了九步后停下。轉身向司馬承禎道:“承禎,當年做下那個決定之后,我便在這朝陽峰之巔埋下了一壇酒。”
“據說,吉羅州的鄉紳地主會在女兒出生時,于自家后院中埋上一壇好酒,在女兒出嫁時用來招待貴客,那便是名享天下的女兒紅。”
“可那種酒有怎比得上我埋在這里的好酒,納日月之精華,引天地之靈氣。不等開封,便可香飄萬里。”
賀長纓心情激蕩之下,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他取出一柄金色的鏟子,上下翻飛,碎石亂舞,三下五除二便挖出了一個大洞。
兩指一牽,拎出了一壇酒。酒壇呈醬紅色,以膠泥封口,紅布纏裹,密封的嚴嚴實實。賀長纓隨手將茶杯中的觀音醉潑掉,豪氣萬分的斟滿兩杯。
酒呈琥珀之色,醇香之極,司馬承禎平平端起,一飲而盡,禁不住動容叫道:“好酒!何名?”
“長生淚!”
“長生夢成淚如傾,好名字!”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將這一壇酒喝的底朝天。賀長纓隨手將空壇拋下懸崖,大笑道:“承禎,今日之后,你我的命運便大不一樣了!”
司馬承禎笑了一笑,沒有說話,徑直伸開手掌,那里面躺著一個碧色的圓環,上面布滿了裂紋,暗淡無光,苦笑道:“長纓,碧藤長生環是你辛苦尋來的下品神器,竟然在雷劫中徹底損壞,但其中蘊藏的木系能量卻叫我在天劫之下有所領悟,否則,必然難以挺過赤明雷火劫最后的攻擊。”
賀長纓對這碧藤長生環記憶猶新,伸出三指一捏,竟然砰然碎裂成黃豆大小的碎塊,斷裂處生澀異常,賀長纓臉色大變,道:“神器號稱萬劫不壞,竟然會被雷劫損壞成這般模樣,當真叫人難以置信!難道我尋來的竟是一個贗品?”
然而,這一幕發生在賀長纓的眼皮子地下,由不得他不相信。
司馬承禎又道:“長纓,我此番度過雷劫,實屬僥幸!若是沒有中品的神器護體,最好不要去碰雷劫,要知道你送我的那兩件絕品法器,雖然質地極佳,可不到一刻鐘,便被雷劫轟的灰飛煙滅。”
賀長纓苦笑一聲,道:“中品神器,談何容易?”
司馬承禎平靜的道:“事在人為!我必為你尋來!”短短幾個字卻將他百折不撓的信念表達的淋漓盡致。身為樓觀道第八位長老會成員,司馬承禎說的這話極有底氣。
賀長纓咧嘴一笑,道:“先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我們先舉辦你的元神之宴,通知各大宗門前來觀禮!這一次,務必要辦的熱熱鬧鬧,好生壓一壓還真道的氣焰。”
司馬承禎不置可否。
八面山,天嵐峰。
心月狐雙腳懸空,坐在懸崖之上,沉默的看著觸手可及的云霧變換無盡形狀,創意無窮無盡,雙目無神,明顯的心不在焉。
天嵐觀云乃是八面山十大盛景之一,極富盛名,心月狐一進八面山便徘徊不去,卻并非是因為這里優美的風景。
八面山位居中土中心,真正的要沖之地。道路四通八達,無論南下,或者北上,都是方便至極。
心月狐自從和自家母親徹底翻臉之后,在北俱蘆洲自由自在的游蕩了一陣,便難忍心中思念之情,冒險越過黑水洋,重履中土。
然而,等她趕到八面山時,卻又猶豫不決起來。唐城一心癡戀龍珠兒,即便是找到他又能怎樣呢 可是,難道就在中土流浪嗎?
如此糾結的情緒讓她在八面山呆了整整二十天,即便是天嵐觀云再如何美麗,二十多天也看的厭了。
心月狐伸了個懶腰,將一臉的愁容收起來,微微一笑,似有沉魚落雁之姿。她喃喃自語的道:“無論如何,總要見上一面,不戰而逃可不是我的風格呢!”
她駕馭遁光,流星般從八面山山頂狂飆而下。然而,在山坡之上,心月狐陡然發現在這山坡之上正發生著一幕慘劇。
事實上,以心月狐的實力,早便發現在這八面山中,有一伙人在不斷的擄掠一些平民百姓修煉魔功。但是心月狐從來都是無動于衷,這再正常不過,身為妖族的一員,百年來所聽所見,盡是對人族的徹骨仇恨,她沒有去瘋狂的屠殺中土民眾,已經是心性豁達,想要她插手幫忙,絕不可能。
然而,凡是總有例外!
密林之內,一對母女正面臨生死離別。母親年紀不大,不過二十余歲,姿容極為出色,觀其衣著穿戴,明顯是大戶人家出身。在三個黑衣人的逼迫下,這母親正一手拉著女兒,和數十名村民一起,奔波在陡峭的山路上。
那女兒不過五六歲的年紀,滿臉恐懼之色,再加上力氣弱小,縱然有母親拉著手作為助力,也難以追上那些村民的步伐。
然而,那些黑衣人卻不會單獨為她們駐足,任何掉隊的人都將面臨同一種處罰——死亡!長時間的奔波使得母親力氣流逝的很快,在踩在一塊鵝卵石上之后,所有的不利條件同時爆發,母女二人同時倒在地上。
“母親!”女兒的腳顯然崴到了,劇痛襲來,光潔的額頭上冷汗如潮涌,可她卻咬著嘴唇不叫疼,因為那會讓她的母親更加憂心。
因為太過用力,紅潤的嘴唇慘白一片。母親心痛極了,但在見到了那些黑衣人的殘暴之后,不敢有任何耽擱,慌忙就要爬起。
可那些暴.徒已經有些不耐,其中一人大踏步走來,冰冷的目光沒有感應,緩緩的揚起了手掌。
就在剛才,母親見過這人一掌將人打的腦漿崩裂,凌厲狠辣之極,她的臉色露出絕望的慘然之色,自討毫無反抗的余地,連忙轉身將自家女兒抱在懷中,連頭也是不露,希望對方只殺死自己,但這又怎么可能?
過了一陣,頭上卻毫無動靜,母親覺得奇怪,不由的抬頭,卻見一個美麗的不似凡人的女子飄浮半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她。
轉身再看,那黑衣人的尸體已經扭曲的不成摸樣,她扶著自家女兒,趕忙上前一步跪倒,誠心正意的叩首道:“孟無暇謝過仙子救命之恩,不敢稍有或忘!”
另外兩名黑衣人猛然射出一道鋼叉,腥臭之極,風一般向那心月狐刺來。對于這類雜魚般的對手,心月狐連海天雙環也懶得祭出,隨手一拳便將那兩人轟飛出去,筋骨俱折,眼見是不得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