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夜色中,萬丈擎天高的青銅符塔光雨飛灑,像細碎的金箔流溢漫天,將天地都照得通亮,瑰麗雄奇。
村民們喜悅,情難自禁,手舞足蹈。
長老薛銘老淚縱橫,怔怔不語。
見到這樣一幕,陳汐心中也是感慨不已,這便是凡人,只要給他們生存的希望,最容易滿足。
看了看手中姚璐薇留下的玉簡,陳汐沒有再遲疑,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金桑村。
修復符塔之后,他那功德銘牌上,一瞬就點亮了三百星,加上之前所賺取的,已達到三百二十余星,已足夠進入燕赤城。
同樣,他如今也已不再擔心金桑村的安危,經由他的修繕,符塔的威能已達到極致,比之以往還要更強大,除非遭遇天仙強者的轟擊,十年之內,無人能夠撼動,百年之內,無人能動搖其根基!
這是陳汐唯一能夠幫到金桑村的,如今事了,當拂衣而去。
噗通!
當得知陳汐離開,村民們在長老薛銘帶領下,齊齊跪倒在地,懷揣著濃濃的感激叩首三拜,神色虔誠而認真。
他們只是凡人,生于此,長于此,老于此,一輩子或許根本不清楚蒼穹之上是否有真正的神仙存在。
但此刻,在他們心中,陳汐的地位卻和神仙等高!
他們由心感激這位年輕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為金桑村,為自己所做的一切。
金燦燦的光雨飄灑,矗立此地不知多少歲月的青銅符塔流溢神輝,煌煌若不朽,籠罩著金桑村,籠罩著其中的村民。
若符塔有靈,或許也會感激這個幫其修復傷軀的年輕人吧?
荒蕪的平原上,瘡痍遍布,到處都是紅褐色的巖石地、險峻猙獰的溝壑,寸草不生,狂暴的風呼嘯,掀起漫天的沙塵,仿若被遺棄的廢墟。
離開城池之后,曠野里便是如此景象,冷清、荒蕪、仿若一片死絕之地,每一寸土壤仿似都經受了宙宇異獸無數次踐踏,面目全非。
陳汐飛馳其中,猶若一抹流虹,沿著固定的路線,朝極遠處飛馳而去。
由于并無符塔的力量籠罩,他能夠清晰感受到,那蒼穹之上就像未穿寸縷的,完全暴露在宙宇星河之下,若是有一顆隕石劃落,一定可以毫無阻礙地墜入這片大地。
或許,那些宙宇異就是這樣侵襲至符界的?
陳汐若有所思。
飛馳了足足一盞茶時間,他突然停住腳步,心中升起一抹警兆。
腳下是一片嶙峋怪異的山谷溝壑,碎裂的巖石凌亂地散落一地,陳汐迅速飛抵溝壑中,同時警惕地不斷搜尋四周的異狀。
驀地,在他神識感知下,極遠處的蒼穹上,正漂浮著一個小小的黑影。
他并不高大,全身都裹在黑袍中,連身形都根本看不出,從輪廓上看,應該是一個人類,但是當陳汐的神識一觸到這個神秘人的時候,對方幾乎立刻就忽有所覺,低頭朝陳汐的方向掃視而來!
陳汐悚然,立刻本能地收起神識,全身斂息,運轉無上妙法,將自身的氣機、溫度、乃至于一切感觀都屏住,仿若一塊假死的石頭般。
他剛剛做好這一切,一股龐大無匹的意識就掠過了這方天地,從他身上掃過!
這一股意識極為可怖,說不出的冰寒陰冷,剎那之間,陳汐只覺整個人墜入了一片漆黑的無底深淵,有一種瀕臨窒息的無助感覺。
他甚至已經感覺不到什么叫害怕,只覺若是被這一股意識鎖定,自己絕對兇多吉少!
陳汐幾乎拼命般,將自己的所有意識和感觀壓制進身體深處,瘋狂地想要保持著神智的清醒和冷靜,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仿佛只要心神一個放松,就會徹底墜入無底深淵,再無法蘇醒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這一股森寒陰冷的意識才如潮水般退去,猶若墜入漆黑深淵的無助感也緩緩離開了陳汐的世界。
就像快要溺死的人突然獲救一樣,陳汐再忍不住大口喘息起來,許久才漸漸撫平了心中的驚悸。
好可怕!
這絕對 是一股無上意志,真真正正的天仙級高手,甚至更高!
陳汐驚疑,想不清楚怎會在這符界的荒郊野外,居然碰上如此可怖的一位存在,僅憑一股意志的掃視就差點把他刀山血海中錘煉出來的堅定道心摧毀,如此威能,比之天仙似乎還要更恐怖。
“那黑袍人絕對是一尊恐怖存在,只是這樣的大人物怎會出現在符界的邊緣地帶?莫非他是宙宇異獸中的至高強者?”
陳汐細細思索著之前的一幕,卻根本想不出所以然來。
“看來,在這符界中還是要更加小心啊……”他不再逗留,辨認了一下方向,縱身而起,朝遠處飛馳而去。
四皇帝城,一座獨立小院的雅室中。
一個柔順金發盤髻于腦后,身段窈窕修長的女子端坐在書桌前,桌面暗紅,是最上等的萬年珊瑚木。
桌上擺置青玉筆架,垂掛著一排毛筆,另一側則是一方金印和一摞堆放的整整齊齊的玉簡。
這間雅室很整潔、整齊,幾乎沒有任何的裝飾,唯有在女子一側的墻壁上,掛著一幅卷軸,上書四個大字:“勇猛精進”。
這幾個字墨透紙背,鐵畫銀鉤,每一筆每一劃中都透著錚錚銳氣,猶若一柄柄利劍,直欲飛出來般。
雅室中的氣氛很安靜,梁冰端坐著,面前是一摞已經處理完的玉簡,只剩下最后一份今日剛剛送來的九品堂訊簡。
她膚色白凈若凝脂,額頭飽滿光潔,清眸紅唇,美艷而冰冷,眉宇之間一片寧靜,比往常少了一份冷厲。
探手拿起九品堂送來的訊簡,無聊翻閱起來。
每隔一天,九品堂便會送來最新的訊簡,其中記載著發生在符界每個村落、城池、州郡、乃至于四皇帝城內的一些重要消息。
尤其是近段時間以來,其他大世界前來符界的修者大大增多,是以往的百倍有余,不可避免的,產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對于梁冰而言,這些事情無論好壞,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過多留意,并且她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也根本無暇留意這些小事。
一個名字突然跳入視野,陳汐。
梁冰停頓了幾秒,重新將目光打量而去,片刻后,她那豐潤而性感的唇角泛起一抹弧度,若有所思,“亂金流蘇?果然不簡單。”
這個時候,房門被敲響,外面的侍者低聲通報著來者的名字。
梁冰靜靜合上訊簡,放在那堆已經處理完的玉簡堆中,然后站起來。
一瞬間,她渾身上下重新充斥起一股冷厲強大的氣場,猶若女王般,毫不掩飾自己的鋒芒。
“說。”她看了一眼恭恭敬敬走進屋內的老者,面無表情道。
“大小姐,羅家二少爺……”
老者開口,還沒說幾個字,就被梁冰打斷道:“那個花花公子還賊心不死?”聲音中,透著一股濃濃的厭憎和鄙夷。
老者點頭,旋即猶疑道:“不過這次非同尋常,羅子軒揚言,若大小姐再不做出決定,他就會采取一些不友好的行動。”
梁冰皺了皺精致如墨的雙眉,“這樣老套的威脅,用得上再來稟告我?”
老者渾身一顫,連忙道:“還有一件至高重要的事情要稟告,近段時間,族中長老發現,不少其他世界的厲害角色潛入了符界之中,其中有不少都是……”
說著,他吞了吞口水,顫巍巍探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方。
梁冰明白他的意思,聲音中帶著一絲肅殺的冷意:“一些仙界中惶惶不安的小角色罷了,想趁著三界動亂跑符界打劫,還真是不知死活。”
老者聞言,似暗松了口氣,問道:“大小姐,咱們……要不要采取一些行動?”
梁冰習雙手抱臂,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早在始祖界時就已經養成,同樣也是科技文明中一種強勢的肢體動作。
她沉思許久,最終還是搖頭:“不用,水越渾越好,想要大衍塔中的東西?哼,那得看有命享用不能。”
老者打算離開,“若大小姐沒有其他吩咐……”
梁冰再次打斷道:“幫我留意一個人,名叫陳汐,此時應該抵達燕赤城了,不要驚擾他,只需將其有關所有的消息傳回就夠了。”
老者已經跟隨在梁冰身邊不少時間,很清楚她的行事風格,干脆利落,雷厲風行,因而也經常會打斷別人的話,按照她的說法,“多余的廢話,就等于在扼殺生命。”
老者肅然領命,畢恭畢敬退出了房間。
“阿離,當年你隱瞞了身份混入符界,就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來歷了?既然上次我幫了你的忙,這次我遇到一些小麻煩,或許也只能讓你來幫我一次了……”
梁冰重新坐回書桌前,再次拿起那一枚訊簡,看著其中記載著金桑村的消息,想起了那個行事作風低調而冷靜的清俊年輕人。
ps:昨天和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