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自主地彎下腰嘔吐起來。
林昭言起先以為她是在裝模作樣,邁步欲走,可走了幾步發現她根本沒有追上來的意思,才覺得不對勁。
詫異地轉身望去,林昭言才發現墨霜是真的不舒服,只見她雙手按著胸口,彎腰喘著氣,臉色一片慘白。
“姑,姑娘,她怎么了?”曼華的臉也白了,她以為是方才她刺激到了墨霜。
林昭言擰起了眉,猶豫片刻,還是走了過去,“你,你沒事吧?”
墨霜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昭言的身子一顫,下意識地就要甩開她。
“扶,扶我回去休息,我,我很不舒服……”墨霜緊緊地抓著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林昭言吃痛,想要用力掰開她的手指,可竟然發現她全身都在發抖,攀附著她的手指更像是在抓著什么救命稻草。
“你……”
林昭言一個字還沒有說完,墨霜就又干嘔了起來,額上也沁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看表情是相當痛苦。
林昭言無可奈何,又怕墨霜真的出事了自己也要跟著遭殃,想了想,還是決定先送她回去。
她給了曼華一個眼神示意,讓她回去通知劉氏,然后攙扶住了已經明顯站立不穩的墨霜,道:“我送你回去,一會兒再幫你請個大夫看看。”
墨霜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借著林昭言的力道,一步一步吃力地朝前走去。
到了墨霜獨立的小院,林昭言先安排她到床上歇著,又指揮丫鬟們端茶倒水,替她擦拭身子,正準備吩咐丫鬟去請大夫。卻被墨霜攔住了,“不用了,我沒事的,我休息一會兒就能好。”
“你確定?”
“恩。”墨霜點點頭。
林昭言見她喝了暖茶后臉色的確好看了些,也就沒太堅持。
“林昭言,我不是生病了。”墨霜又補充,眸光深深地朝她望過去。
林昭言被她這眼神看得“咯噔”一跳。
墨霜已經對丫鬟吩咐,“你們先下去吧,我有些話要單獨同四姑娘說。”
丫鬟們應是,恭順地退了下去。
林昭言蹙眉。盯著她道:“你在賣什么關子?”
林昭言自然是不想要與墨霜單獨說話的,不是怕她,而是覺得沒有必要。
方才她不舒服,她不好扔下她不管,假如她真有什么三長兩短,她首當其沖,可現在既然已經把她送回來了,丫鬟們都做了見證,虛偽的關心也就沒有必要了。
她不明白墨霜有什么好跟她說的。
“我是有了身孕。”正暗自詫異。墨霜的一句話卻將她瞬間震得魂飛魄散。
“你,你說什么!”林昭言盯著她,不可置信,“誰的孩子!”
她會問這句話。是因為她確定不可能是林琨的孩子。
墨霜是被逼嫁給林琨,她與生俱來的高傲不會允許自己懷上林琨的孩子!
墨霜笑了笑,因她蒼白的唇色這笑容顯得很是凄涼憂傷。
“誰的?”她喃喃低語,“這孩子已經和我有兩個多月的緣分了。你說,會是誰的?”
兩個多月……
林昭言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兩個多月前,墨霜在二皇子府。
所以。是……
是二皇子的?!
林昭言瞪大了眼睛,驚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墨霜又笑了笑,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自己尚還平坦的小腹,低低道:“我不知道和這個孩子的緣分能有多久,可當我得知他存在的時候我是異常欣喜的,我想要把他留下來,想要撫養他長大,想要他用軟軟的語調喊我娘親,想一輩子疼他愛他,不叫他吃任何一點苦,我想要把我所沒有得到的愛十倍百倍地送給他。”
這是第一次林昭言見墨霜露出這樣軟弱可憐的神色,一點都不像是她記憶中高高在上、無堅不摧的樣子。
“你,你不是喜歡蕭歧么?”想要問太多話,可憋了半天,卻問了這么一句。
說完她就想砸自己的腦袋,都到了這個地步了,說這些有的沒的又有什么用?
墨霜也愣了下,反應過來后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昭言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你怎么會這么問?這并不矛盾。”
林昭言皺了皺眉。
墨霜彎起唇角,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道:“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現在的重心都在這個孩子身上,其余的我不想再管,無論你要做什么,只要你不觸及我的底線,我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我不會對付你,你也不必再提防我,大可放心大膽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兒。”
她的意思是,她們不是敵人了?
林昭言一下子有些消化不了這么多信息。
原本當做死敵要磕的人突然之間跟她說不玩了,而且還懷上了一直口口聲聲說要帶她遠走高飛的人的孩子,說要相夫教子,退隱江湖?
林昭言覺得自己凌亂了。
直到回到沁芳閣,晚上歇息之前,她都沒有想明白墨霜突如其來的轉變?
難道真是因為懷了孩子所以母愛泛濫了?
“姑娘,你怎么回來之后就不對勁啊?”曼雙見她一個下午都在神游天外,不免覺得奇怪。
“啊?哦,沒什么沒什么。”林昭言趕緊回神,恰好見到菱花鏡中自己冥思苦想的樣子,不由失笑。
墨霜有了身孕就有了身孕,與她何干,再說能少了一個敵人自然是好的,只是為了防止墨霜騙她,以后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就是了。
至于二皇子嘛,他都讓別人有了身孕,那么她也就不必太愧疚了。
這么想著,林昭言的心情突然變得好了起來,今日因看到周霆琛行刑后所產生的壓抑郁結之氣頓時消散,又想著馬上分家的事情就能得到解決,突然之間斗志滿滿,那些亂七八糟的兒女情長瞬間被她拋在了腦后。
墨霜懷了身孕的事兒并沒有在侯府傳開來,她隱瞞得極好,林昭言也樂得不捅破。
不過她想過要不要給二皇子提個醒,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要蹚這趟渾水,墨霜自己的事兒,還是得由她自己決定。
可就在林昭言打算全身心投入到分家這件事上的時候,剛剛跟她解除敵對關系的墨霜就送了她一份大禮。
她勸服了林琨和林老太太分家。
林昭言不知道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可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沒有墨霜的本事。
倘若真要跟墨霜正面交鋒,最好的結果估計也就是兩敗俱傷。
雖然墨霜一直強調是她的前期功課做得好,她這只是臨門一腳,算不得多大的本事,但林昭言還是覺得挺挫敗的。
不過挫敗歸挫敗,能成功分家她還是非常激動的。
“母親,這次分家鬧得并不是很愉快,而且脫離了侯府咱們在盛京城生活也比較困難,不如您就帶著昕哥兒琦哥兒和父親先回延陵,等風波平息下來,到時候無論是定居延陵還是再回來都行。”
她幾天前接到宣文的信,說是一切都準備妥當,隨時都可以開始行動,既然如此,就必須得讓父親和母親離開盛京才行。
劉氏是早就知道林昭言的目的和決心的,之前跟她談過很多次都無疾而終,一面擔心著昕哥兒的安危,一面又相信林昭言的本事,一來二去間,她已經接受了林昭言為他們做的安排,因此并無異議。
林琛就不同了,他是最疼林昭言的人,豈會留她一個人在盛京?當下就沉下臉道:“不行,你都快要和二皇子成親了,我和你母親走了這像什么話?到時候別人還以為我們不待見二皇子呢,平白地給你找罪受,不行不行!”
林昭言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更知道用一般的話說不動他,便道:“反正若言在延陵一帶,父親覺得是舉目無親的她還是即將要嫁人的我更需要您和母親?您自己看著辦吧!”
林琛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憋了半響才道:“那不然你和我們一道兒走,反正離成親還有半年,大不了到時候讓二皇子去延陵接你!”
林昭言囧。
劉氏也無奈,“虧你聰明,竟然能想到這種主意!現在昭兒都已經在縫制嫁衣了,婚禮也提上了日程,能像你說的瞎折騰?”
林琛的表情很是尷尬,不過仍舊堅決道:“反正我不會留我女兒一個人在盛京的。”
林昭言無奈,只好不停地給劉氏使眼色讓她去勸,自己則找了個借口迅速開溜。
不是她不想離開盛京,她也想快點走,快點解脫。
這不是宛妃的事情還沒有解決么,再加上她有那句預言在身,就是一顆定時炸彈,誰知道薛慎之什么時候抽風會突然說出來害她,那在沒有解除炸彈前,還不是走到哪兒哪兒就倒霉,那么分家還有什么意義。
她現在這樣的情況可不能逃避,更不能敵不動我不動,她必須先發制人,趕在薛慎之之前將這話說出來,叫薛慎之無路可走,看他們還怎么利用她!
不過現實情況是,二皇子不肯跟她退婚,她哪里敢貿貿然行動?
林昭言想到這兒只能嘆氣,早知道如此,她寧愿二皇子是個利欲熏心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