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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出了屋子去開藥房,曼雙跟過去抓藥。
幾位舅母和表姐妹們分明來同她說了幾句話,然后也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外祖母、李夫人和林若言三人。
林昭言覺得很累,輕輕闔上了眼睛,“外祖母,我累了。”
外祖母忙說:“好好好,你剛恢復是會累,不過別睡了,讓若言留下來陪陪你。”
外祖母是擔心她又昏死過去。
老人家的一片苦心,林昭言很理解,她輕輕點了點頭,垂頭時忍不住濕了眼眶。
外祖母多愛她,她也很愛外祖母!
她的外祖母。
屋子里只剩下林若言一人了,周圍一片靜謐。
她們兩姐妹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大約沉默了有一刻鐘,林若言終于開口,“你這一病也真厲害,毫無征兆的,就這么倒下去了,外祖母魂都被你嚇沒了。”
她努力說得輕松愜意。
林昭言沒有回應。
林若言又道:“不過話說,你是不是做什么噩夢了?一直手舞足蹈的,表情還很痛苦,你夢見什么了?”
林昭言抬眸朝她望過去,而后輕輕一笑,“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林若言奇怪,“你這三天,好像一直都在做噩夢。”
“恩,不記得了。”林昭言很篤定地點點頭,“做夢而已,當不得真的,我醒來的那一刻,就全都不記得了。”
“哦。”林若言恍然地點了點頭,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那個,你,你之前干嘛突然問我宛妃啊?”
“宛妃?”林昭言皺了皺眉。“我問她干什么?”
“你之前明明……”林若言想反駁,可目光一觸及林昭言疑惑的樣子。就立刻打住,撩了撩頭發道:“咳,沒什么沒什么,是我記差了!”
林昭言無奈地看了她一眼。
林若言瞬間笑靨如花,“對了,林昭言你知道嗎?你生病這幾天,李二少爺登門來拜訪過兩次。他可關心你了!”
“是嗎?”林昭言也輕笑著反問。
“是啊!”林若言點點頭,很興奮的樣子,“我覺得你倆婚事肯定要成了!你剛剛沒看到李夫人也那么關心你嗎?哎,等你嫁到延陵來。我以后就有的玩嘍!”
林若言嘰嘰咕咕的,一直在說。
林昭言就負責聽。
屋角的纏枝蓮葉香爐里散發出裊裊暖氣,任外頭狂風呼嘯,里頭仍然溫暖如春。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可林昭言這病倒奇怪,來得快去得也快,醒來后還沒三日,就已經能下床活蹦亂跳了。
該吃吃該喝喝,一點都不耽誤事。
曼雙大喊阿彌陀佛。說林昭言這是有神明保佑,就像九年前一樣,還說她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甚至要去寺廟里燒香為她請愿。
劉老夫人也著實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場病嚇到了,聽曼雙說要去燒香,就折騰著要帶上林昭言闔府上下一道兒去。
林昭言百般阻止,不停地用行動證明自己并無大礙,她老人家這才消停了,不過還是去寺廟請了平安符回來,讓她貼身帶著。
反觀林昭言這個當事人,對這件事全然不在意。
她就像是失憶了,生病前的事、怎么生的病、病中的噩夢,絕口不提。
好在也沒有人逼問她。
她樂得自在,心思全然不在這件事上。
她想的是兒女情長。
她病了三天,這之后又休養了三四日,竟是一點都沒有蕭歧的動靜。
按理說他發現她病了,怎么著也得想個辦法過來看她才對。
難道是因為她責怪他監視她,所以就不再關注她的動向了?
想到這兒,林昭言心里不怎么舒服。
可轉瞬她又覺得自己挺矛盾的,一方面又要,一方面又希望他關心她。
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她糾結了片刻,最后決定主動出擊。
他不來找她,她還不能去找他嘛!
她就招來曼雙幫她更衣打扮,因為生過病,身子雖好了,臉色尚還有些蒼白。
雖然是打定主意要去博同情了,但終究是不想讓他太過擔心。
于是擦上胭脂水粉,換了一件湖水綠的繡玉蘭長襖,外罩鵝黃色兔毛鑲邊珍珠盤扣比甲,又梳好了發髻,插上流蘇發簪,整個人就如同一只聘聘婀娜的白玉蘭,春風拂柳,格外動人。
曼雙直夸她漂亮。
林昭言望著菱花鏡里的自己,抬眉笑了笑。
那個綠衣女子說她沒有資格跟她家小姐比,她就不信了,自己哪一點差勁了,怎么也不能讓人覺得蕭歧的眼光有問題!
她心情大好,攜曼雙往劉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結果她剛走到半路,就遇上了劉老夫人的貼身丫鬟冬梅。
“咦,四表姑娘,奴婢正要去請您。”冬梅連忙福身,朝她請安。
林昭言一邊示意她起身,一邊奇怪道:“請我?難道外祖母找我有什么事嗎?”
冬梅喜逐顏開,笑容里還藏著曖昧,“李夫人和李二少爺來了,奴婢聽說是要帶您去寺廟祈福。”
林昭言眉心一蹙,“我沒有大礙了。”而且李夫人一個外人帶著她去祈福像什么話?
冬梅像是聽出了她的心聲,笑得越發曖昧,“咱們老夫人也說過不妥,可李夫人,她是一心將您當作未過門的兒媳了呢!”
林昭言的眉心皺得更緊。
這門婚事還沒定下來呢,李夫人就這樣熱情地迫不及待地扮演著好婆婆的角色。
她還真是用心良苦。
林昭言勾唇笑了笑,“好,沒問題。”
去又如何?李夫人想怎么樣,她都會奉陪到底。
作為劉府的丫鬟,冬梅也是活潑熱情話多,再加上林昭言脾氣好,從不擺架子,一路上就一直嘰嘰咕咕的,所言無非是關于李夫人和李文清的。
在所有人的概念里,林昭言要嫁給李文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可林昭言自己卻知道,她不可能會嫁給李文清的。
就算排除外力的干擾,李夫人自己,也絕不會讓她過門的。
她這樣想方設法地接近她,根本就不是為了讓她做她的兒媳。
至于李文清,如果他不是文軒表哥轉世,那也未必是真看上了她。
等到了劉老夫人的院子,果然便見李夫人和李文清坐在客席上與劉老夫人談著心說著話。
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劉老夫人被逗得直樂。
林昭言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到李夫人身上,恬淡、溫柔、大方,李夫人真的很漂亮。
她第一次見到李夫人的時候就莫名喜歡她,還記得當時是點了一出鳳清公子的《穆桂英掛帥》,李夫人對她說她羨慕穆桂英,因為她只需要在戰場上打打殺殺,而不需要陷入到內宅女子的爭斗之中,落得一個萬劫不復的下場。
當時她不是很理解李夫人的那一段話,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她說這話的含義。
如果夢里的事情是真的,那這后宅,的確要比戰場恐怖百倍。
因為人心,永遠比刀劍更殘忍無情。
緊接著,她的視線又落到了李文清身上。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儒雅俊朗、風度翩翩,和文軒表哥真的很像,像極了。
可他真的是文軒表哥嗎?
還是如蕭歧所說,只是迷惑她的障眼法而已?
因為她心存執念,所以更容易接近?
也是,如果沒有這場病,她恐怕還會像個傻瓜,任由李夫人和李文清一點一點滲透入她的生活。
消無聲息,等驚覺,為時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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