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人來人往很熱鬧,吆喝聲說笑聲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勾勒出一幕再平常不過的人生百態。
夏含秋看著不遠處一對年輕夫婦一邊看管著攤子,眼神還時不時的追向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孩子,下轎好一會還邁不開腳步。
她不能和身邊的人說她向往那樣的生活,可心里,她也曾偷偷的這么想過。
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夫君,一起操持一個家,孝敬父母,教養孩子,那樣的生活一定很快活。
可她也只能偷偷想,從來不奢望能變成現實。
段梓易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要是以前,他只會以為秋兒是看上那個攤子上的什么東西了,可現在,他不這么想了。
大概是因為從來不曾缺過,秋兒對身外之物看得并不重,她會看得那么入神,能吸引住她的,必然是她現在想要,或者曾經想要過的。
他不怕秋兒有所求,就怕秋兒什么都不要。
他自認,不管秋兒要什么,他都給得起。
而這會,他恰恰就看明白了吸引住秋兒的是什么。
握住她的手,段梓易笑得溫柔,“向往平常百姓的生活?”
“恩。”夏含秋半點掙扎都沒有的任他作為,反正這里也沒人認識她,再說,就算認識又如何?她以前就是太在乎別人的眼光,現在,她應該學著不在乎。
“不管是之前還是往后,這樣的生活我都不可能擁有。他們擁有的東西少,甚至是貧窮的,可是他們容易滿足,滿足了就開心了。”
這不過是最美haode一面,貧賤夫妻百事哀,為了幾個銅板的夫妻怕是更多于眼前這對小夫妻,更有那過不下去賣妻賣女的,秋兒想像得太過美好了。
可是段梓易并不想去戳破這樣的美好,只有心底美haode人才會一切往haode方向想,他的秋兒就是。
順著她的話。段梓易道:“我們擁有得多的是財富權勢。可我們若是也少些欲望,一樣容易得到滿足,一樣容易開心,秋兒。我現在就很開心。”
夏含秋回望他。“我也是。很開心。”
身后不遠處的姜濤摸了摸手臂,雞皮疙瘩全起來了啊,王爺。您這么深情的樣子屬下有點適應不了。
不過這樣帶著點傻氣的王爺卻沒了高高在上的感覺,恩,這樣好。
兩人一個個攤位看過去,在那對小夫妻那里停留得最久。
他們賣的東西很雜,也很低廉,那個小婦人坐在男人后面,垂著頭手指靈活的用彩色的線編著簡單的花樣,看得出來他們的攤子上這個是賣得最haode。
東西在夏含秋看來并不好,放在平常段梓易更是不會多瞧一眼,可這會,他卻買空了半個攤位,留下幾兩碎銀子就拉著秋兒的手離開,東西自然是跟在身后的隨從拿了。
“客人,您給得多了……”
姜濤掀起眼皮看了看頭都沒回的主子,替著回話道:“我家主子今兒心情好,收下吧。”
男人還要說話,身后的婦人拉了他一下,他就不做聲了。
姜濤走遠幾步就聽得身后兩人道:“那位公子是在哄那位小姐開心呢!”
“你怎么知道?”
“他們那穿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止我,怕是前面的攤位全看到了,你以為個個都和你一樣呢!那小姐一看就是心haode,公子賞了我們收著就是。”
“你又看出來了。”
“木頭。”
姜濤搖頭跟上前面的人,王爺,您做得可夠明顯的了,這一圈逛下來怕是整個集市都知道您心里眼里的是誰了。
夏含秋不是不感動于換之為她做的,只是她矜持慣了,一時也不知道要怎么表達她的高興,手隨心動的反轉過來,換成她握著換之的了。
不用她再說什么,也不用她再做什么,段梓易已經高興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兩人逛了一圈,買了一圈,夏含秋的興奮從眼里全透了出來,若不是看時辰不早,段梓易都想縱容的帶她再去逛一圈。
“你什么時候想來我們隨時再過來。”
“一言為定。”
“放心,一言為定。”
到家時郭念安已經先他們之前回來了,正和段柏瑜一起被陽老考較功課。
不過考得方向有些偏,他既不問學堂上學的那些,也不問現在爭論大的時事,用他的話說,這些是在位者問的,他不在那個位置,不謀其事。
他問的是一些小事,而且喜歡用實例說話,這讓兩人很是覺得新鮮有趣,都用心在回答。
“陽老不如在會亭多呆些日子,也好教教他們兩個。”免了幾人的禮,段梓易道。
陽南生坐了,看向兩人的眼光都很是滿意,遇著好苗子,而且是王爺jihua中的人,他是想留下來的,可是,“暫時怕是還不行,南嶺那邊還沒有布置好,您已經長期不在了,微臣再不在,怕是后院要起火。”
“你的本事我知道,起不了火,不過你留在南嶺我也放心,這次回去你就做布置,布置好了立刻過來會亭,其他地方不安全。”
意思是會亭安全?陽南生隱諱的看了夏含秋一眼,滿口應下。
陽南生在會亭呆了十來天就走了,既然王爺是打算在會亭安營扎寨,那聘禮一應東西都得盡快送到這里來,還有王爺留在行宮的一些貴重物品,要么送來會亭,要么就得藏起來,這都是他得操心的事,不將之處理好了,他哪能安心來會亭呆著。
送走陽南生的下午,夏家兩老便在夏叢一家的陪伴下到了。
夏含秋猜著應該也是這幾日要到了,并不覺得吃驚。
夏家老太爺夏雨生身體硬朗,留了把長長的花白胡子,自己柱了根拐杖,不用人攙扶走得飛快。
這日恰好郭念安休沐在家。
看得出來,老人平時是個很自制的人,可看到一對外孫的那刻,他臉上表情變化不大,可胡子在抖,抓著拐杖的手青筋暴起,近看就能看到還有著微微的抖動。
“起來,你們都很好,很好。”
這種內斂的激動反而讓夏含秋很受觸動,這讓她確信,在夏家,女兒的地位并不低,反而因著只有一個女兒而很是得寵,因為娘受寵,她和念兒也受惠。
說到底,還是娘的福澤。
兩個表哥性子很不一般。
大表哥夏琛性情穩重,幾年前就開始跟著父親學做生意了,娶的媳婦是個門當戶對的商戶人家的女兒,兩家知根知底,關系向來好,已為夏家生下長子長孫。
夏含秋規矩的和他們一家子見了禮,表嫂姜紫給了她一對手鐲做見面禮。
二表哥夏德卻是挑得很,怎么都不愿意憑著媒人的一張嘴就將親事定下,議親都有三年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此時見著夏含秋便道:“可惜我晚了一步,表妹定親了,不然我倒是很愿意親上加親成就一樁佳話。”
“你愿意秋兒不愿意,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柯蕓狠狠白了這個講話不經大腦的二兒子一眼,對夏含秋抱歉的笑,“別和你二表哥生氣,我生養他快二十年了,也沒從他嘴里聽到過一句好話。”
夏含秋笑著搖頭,“二表哥性情中人,把我當自家人才會隨意說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哪會生氣。”
“還是表妹懂我。”
“你是看表姐向著你說話了就說表姐懂你吧。”夏家小妹夏淳戳破她二哥的話,蹦到夏含秋身邊親親熱熱的挽住她的手,一臉我們是一國的表情道:“表姐,我和你通過信的。”
“我自然記得我們夏家最寶貝的三小姐囡囡。”被人這般親近,夏含秋笑得比外面的陽光還有溫暖,“我也叫你囡囡可以嗎?”
“當然,家人都能這么叫我,不過表姐,我現在已經不是家里最受寵的了,最受寵的是你,大家都只記掛你了。”
“喲,這是吃上味了。”么女比二小子都要小上七八歲,家里一直寵得厲害,性子活躍得過了頭,柯蕓有時候拿著也頭疼不已,生怕她去外面被誰見著,命運和她姑姑一樣坎坷,日日在家拘著。
可心底,終究是最著緊的,眼看著她和秋兒關系好更加高興。
秋兒雖然性子冷清了些,但那都是環境逼的,以她對家人的看重,對女兒差不了,她就盼著有秋兒在一邊提點著,她能知點事。
屋里一時間熱鬧非凡。
可以說,這日是夏含秋住進這棟宅子后最熱鬧的一天。
夏含秋從來不知道,她的身邊原來也可以這么熱鬧。
夏家兩老也不攔著,笑眼看著小輩們笑鬧,老來有這么多爭氣的小輩圍繞著,已經是他們的福份。
半晌過后,老太爺才問,“不是說那鄭公子也住這里嗎?怎不見人?”
“他說是有事,出門去了。”夏含秋回得有些忐忑,老人最重規矩,她就擔心外祖父瞧輕了她,也小看了段梓易,“外祖父,我們雖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他一直很守規矩,并無……少有逾越之處。”
“他暫時還不是我家的人,我也未見過他,不知他品性如何,但是你是我夏雨生的外孫,我信得過你,收起你那些擔心,我還沒有老眼昏花到亂冤枉人的地步。”(